第十九章沈家有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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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沈盡的養女,並不是親生女兒。小時候她會經常問父親:“父親,母親去哪了?我還沒見過她呢。”無論是沈盡還是家中的仆人,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再長大了一些,她知道有些事該問,有些事不能問。

    沈琳雖然好奇,可她從未想過去尋自己的生父、生母。從小到大,沈盡待她就像對親生女兒一般視作掌上明珠,她也認定了眼前的沈盡,才是自己今後要盡孝的人。

    夜已經深了,寒風蕭蕭來襲,沈琳緊了緊身上的衣物,低頭看了看手臂的傷,心中有些話,很想對沈盡訴說:父親,女兒盡力了……如果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此刻你會不會站在我麵前,替我遮風擋雨……

    沈琳的麵頰緩緩流下一滴清淚,喉嚨有些哽咽,心口就像被一隻大手向下拉扯著。

    憤慨的人群又出現了一些挑戰者,冷漠地抽出腰間武器,準備和沈琳一較高下。沈琳沒有上前,此刻的她已經脫力,心中那份不甘一直支撐著她勉強直立的身體。持劍的右手麻木到痙攣,她卻沒有發覺。

    劍來了,漆黑的劍夾雜著呼嘯的寒風,直指沈琳的咽喉。

    誰知沈琳絲毫不理會那淩厲的劍鋒,而是輕輕地她瞥了一眼內院。果然,那裏還是沒有父親和藹慈祥的臉。她靜靜地感受著那劍上蘊含的殺氣,一種越來越近的殺意。

    三寸,兩寸,一寸。

    結束了。沈琳心裏是這麽想的,隻可惜在死之前,沒能見父親最後一麵。

    噗一聲響起,那是劍刺破喉嚨的聲音,沈琳不覺得有什麽痛苦,反而心裏湧上了解脫的滋味。

    可那份殺意沒有消失,而是變得更強烈了。這是她從沒有感受過的殺意。沈琳自嘲地笑了笑,反正已是將死之人,這些又與她何幹。那一份將死的釋然,讓她緊繃的身體得到放鬆,在這一刻倒了下去。

    腦海中冰涼、堅硬的觸感沒有出現,而是出現了一種溫暖的感覺,她有些奇怪,莫不是已經到了天堂?她滿懷著好奇睜開眼,居然看到了摟她在懷的林非白。

    林非白來了,天一黑他就馬不停蹄地來了。剛才那濃鬱的殺意,正是出自林非白之手。

    林非白看著快要昏厥過去的沈琳,又瞥見了那被鮮血染紅的手。他緊鎖著眉頭,口中的牙齒發出嗤嗤的響聲。他知道自己來晚了,如果再早一點,沈琳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他輕輕放下沈琳,慢慢地抬起頭,用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眾人,他要看清每一個人的臉。

    沈琳是他在江湖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她聰穎,堅毅,又年長他一些,和沈琳在一起的時日,就像和姐姐相處一般,能學到很多東西,也能得到她的照料。林非白從十一歲起,身邊再沒有一個親人,亦沒有一個朋友,有的隻是一個話都不說師父。

    這樣孤獨地生活了七年,讓他更加珍惜身邊每一份感情。越是珍惜,越是不敢靠得太近,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碎了對他來說最珍貴的東西。

    可眼前這些人做的事,像是把他最珍視的寶物肆意踐踏著,蹂躪著。

    怒氣,怨氣,恨意此刻全部湧上心頭,林非白全身上下被這怒氣充斥著,眼裏已然布滿血絲。

    林非白出手了,快步衝向人群。兵刃未至,劍意已至。

    強烈的死意在人群中蔓延著,死亡的恐懼在人群中感染著。離林非白最近的三人,就在一瞬,喉頭血花噴湧。身後的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也被林非白斬下了頭顱。

    充斥著戾氣的林非白走到何處,何處就血花四濺。反應過來的人群顫顫巍巍地拿起武器,禦在身前,腳步不自覺地向後退著。

    不怪他們表現得如此懦弱,隻怪林非白太快了,那充斥著瘋狂的劍意,像魔鬼一樣無情地殺戮著。一劍橫掃,宛如割稻子一樣,帶走一條又一條性命;回劍刺出,劍身就是地獄使者發出的奪命帖。

    沈家大院門前屍山血海,有著反抗之意的人都已變成了劍下亡魂,不敢冒險的人四散而逃,一時間炸開了禍。

    隻有兩個人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眼神裏有一份欣賞,又帶有一絲殺氣。和這畫麵格格不入的兩人,一個是大和尚,另一個是唐笑。

    大和尚小聲地對著唐笑問道:“你與林公子孰強孰弱?”

    唐笑道:“我要殺死這些人,想必比他快些。”

    大和尚道:“今日是否還要比試?我們要的已經得手,戲也該唱完了。”

    唐笑道:“不瞞你說,早些時候我在酒樓已經與他見了一麵,不過被他跑掉了。你這麽一說,我確實有些手癢。”

    大和尚道:“和尚覺得今日再戰,你的勝算不高。”

    唐笑道:“此話怎講?”

    大和尚道:“看見此般場景,讓和尚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幕,想到此處,心中不安之感更是強烈。”

    唐笑輕輕笑道:“那個人消失了這麽久,卻還能讓你們這些老家夥擔驚受怕。罷了,改日再戰吧。”

    大和尚提起那個人,嘴角有些苦澀,搖了搖頭,把回憶的思緒搖出腦海,拉著唐笑離去了。

    另一邊,林非白停下了殺戮,他像野獸一般嗅了嗅,環顧了四周,發現再無一個活口。他有些頹然地看向了手中的劍,木劍已然變得殘破不堪。就是這一瞬,讓他再一次想起師父說的話:劍拔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回想著剛才殺人的場景,冷靜下來的他發覺,自己在那個時候身體竟有些不受控製,隻是一味地渴望殺戮,渴望血腥。

    林非白有些後怕,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隨即拋下了思緒,扶著沈琳回屋內休息。

    一路走向屋裏,林非白不禁覺得冷清了一些,偌大的前廳,隻有他們二人。安頓了沈琳,林非白向後院走去。

    他心中一直有個疑問,為何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沈家除了沈琳,沒有一個人露麵,特別是沈盡。沈琳在外已然有了生命危險,但沈盡卻仍未出現。

    來到了沈家後院,並未發覺有什麽異常,就在林非白準備打開每間房門之時,餘光瞟到了一隻鞋。他快步跑去,發現周遭的草叢裏,有著十幾具屍體。他一驚,趕忙回去告訴沈琳。

    沈琳聽完了消息,麵無表情地閉上了眼,本就蒼白的麵孔此刻多了一些滄桑的意味,道:“你可見到一個留著長胡子的人?”說到此處,神色中不禁多了一些急切。

    林非白答:“並未見到。這人是你父親嗎?”

    沈琳聽完這話,安心了些,眼眸中重煥了一些光彩,對她來說,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了。看來在沈琳危難之際,並非沈盡不念父女之情,而是被他人擄走了。

    想到此處,沈琳的臉上也恢複了些許神采,囑咐林非白安葬了仆人。

    七日時間轉瞬即逝,沈琳的身體也漸漸恢複正常,除了手臂還不能用力,其他情況和常人無異。這段時間,林非白寸步不離地守在沈琳身邊,生怕再有歹人傷害沈琳。不過在他和沈琳相處的時日,始終有著一些距離。林非白覺得這樣就足夠了,生怕關係再近讓沈琳不喜,影響了他珍視的友誼。

    林非白不是沈琳,自然不會猜到女兒家的心思。

    當下之急,是要打探沈盡的下落,雖然他們二人認定此事是南山派所為,可目前毫無蹤跡,更不用談如何救人。

    不過他們想到了一個人,再沒有比他更了解南山派的人——李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