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丟失的劍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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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非白麵無表情地聽完了故事,可臉上羞愧的紅暈卻不知該如何掩飾,他咬緊牙關開口問道:“我怎知這事是不是你編造出來的?”

    柳劍心冷冷一笑:“你若不信,可以去問阿星。”

    林非白的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他很難相信父親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可柳劍心的恨意,全然不是裝出來的。

    林非白失神地離開了柳家大院,柳劍心也沒有阻攔。

    沉默了良久的李太爺開了口,問向柳劍心:“你沒有攔他,是不是……”

    柳劍心一伸手,打斷了他的話:“一個小輩,我不必親自出手。我幫南山派做了這麽多事,也該他們為我做些事了。”

    李太爺的目光停留在柳劍心戴著戒指的手上,他的手上戴著一枚湛藍的戒指。

    丟了魂的林非白頹然地遊蕩在街上,與半年前被師父趕下山門的情景有些相似。那日有沈琳騎馬衝散了他的迷離,而今卻不知誰人能解開他的心結。

    日落斜陽,忙碌的商販漸漸收拾了攤位,街上隻剩下零星的人兒。落寞,迷茫,孤寂……有些情緒,隻有靠酒才能慢慢衝散。

    唱曲的歌女,叫嚷的酒客。一批又一批的喧鬧被暗下來天色帶走,留下了冷酒入喉的醉意。

    小二道:“客官,小店打烊了,你換處地方歇息吧。”

    林非白眯上了眼睛,沒有答話。

    小二碰了碰林非白,接著道:“客官?客官?”小二收起了諂媚的嘴臉,嘟囔著:“喝了這麽多酒,不結銀子,不就有把破劍,有什麽了不起。”一邊說著,一邊招呼掌櫃。

    掌櫃盯著林非白,瞥了瞥嘴,示意小二搜林非白的身。小二動作不敢太大,小心翼翼地東摸西看,一不小心,碰掉了林非白的劍。

    掌櫃聞聲上前,拿起了木劍,眉頭一沉,也加入了搜身的行列。看清林非白腰間帶著的隻是一柄木劍,二人下手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從林非白身上抖落出全部碎銀後,把他連人帶劍扔到了街上。

    過了良久,林非白悠悠轉醒,拍了拍暈乎的腦袋,撿起佩劍,晃晃悠悠走在了街上。

    夜已經深了,月光有些朦朧,朦朧的光影在林非白眼前慢慢變成了一個人影。林非白深知自己已醉,害怕撞了別人,往右邊靠了靠。那人影也往同側靠了靠。

    林非白咂了咂嘴,又向另一邊走,誰知那人影宛如鏡中人一般,學起了林非白。兩人的身影越來越近,就在三步的距離,紛紛止住了腳步。

    人影道:“你就是林非白?”

    林非白道:“嗯。”

    人影道:“你喝醉了?”

    林非白道:“沒有。”

    人影道:“你確實醉了。喝醉的人才會回答得這麽幹脆。”

    林非白道:“不見得”

    人影道:“你的身上髒了。”

    林非白打了個哈欠:“找我有事?”

    人影歎了口氣:“原本是有的。”

    林非白道:“現在沒事了?”

    人影退了幾步,微微躬身,讓出了一條路。

    林非白笑了笑,毫不扭捏,一步三晃走了過去,那人影也沒有再跟上。

    暗中又閃過了一道影子,開口問道:“他喝醉你就不能動手了?”

    白夜飛道:“這是我的規矩。”

    那人影輕哼一聲:“這不是我的規矩。”

    話音剛落,一把漆黑的刀翻入手中,踏著流行步衝向林非白。

    一刀斬至,林非白身子一斜,扭開了刀身,眯起眼睛看著麵前的人。

    林非白道:“你又是誰?”

    那人沒有答話,一刀接著一刀,漆黑的刀身夾雜著勁風,吹散林非白的醉意。

    漆黑的閃電一閃而過,擦著林非白的鼻子飛了出去,刀身距離鼻尖不過一寸的距離。

    林非白被嚇了一個激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迎戰。

    木劍的劍鞘比起劍身,多了幾分硬度,但招架那口黑刀還是太過吃力,劍鞘上已然多了無數豁口。

    漆黑的夜,漆黑的刀。

    林非白是真的喝醉了。在他看來,三四個影子的刀身在麵前揮舞著,快得像閃電一樣,一同織出一張大網,其中也蘊含著無窮無盡的變化。

    林非白不知道該怎麽去擋,更不知道拔劍刺向麵前三四個人影中的哪一個。

    那人的刀越來越快,淩厲的刀鋒上出現了些許血跡。

    眼看林非白就要抵擋不住,那人雙手猛然握住刀柄,同時發力,使出力劈華山,朝林非白頭上劈去。

    林非白不敢再猶豫,此刻把全身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上,集中在手上的劍裏。

    一抹充斥著戾氣的殺意悄然出現,殺意一瞬間撕碎了麵前的一道人影。

    劍插進人影的身體,人影憑空消失。

    林非白選錯了,重疊的人影這一刻也聚攏起來,四把刀合成一把,直奔林非白的麵門。

    收劍格擋早已回防不及,林非白下意識舉起另一隻手上的劍鞘。

    可劍鞘是木頭做的,怎能擋住這開山一擊。

    一息時間過去,那口漆黑的刀還在林非白的頭頂,沒有劈上林非白的臉頰。

    林非白回過神來,衣衫早已被冷汗濕透,隻見麵前那人,眉心隱隱閃著光。定睛看去,發覺此人已被一根鋼針取了性命。

    林非白喘著粗氣,警惕地向四周張望。隻見李家兄弟身後跟著一個女子,一行四人走到林非白麵前。那枚鋼針,正是出自李金之手。

    幾人相見免不了一陣噓寒問暖,林非白向李金講述了那日被抓到地牢後發生的事,一麵說著,一麵把目光投向了李家兄弟帶著的女子。

    林非白驚訝的眼神中透漏著些許疲憊,看著女子道:“李家哥哥們,你們能尋著我就是因為她嗎?”

    李金道:“正是。那天夜裏你我二人分開之後,一段時間未曾見你留下記號,心中有些擔憂,四處尋找,卻仍不見你的蹤跡。直到前幾日,聽聞你在沈家露麵,殺了幾個人,這才鬆了口氣。後來,我們三人無意中得到了這女子的行蹤,於是讓她領路,來到了柳家附近。還好在這附近聽見了你與那人的打鬥聲,這才匆忙趕到。”

    李金身後的秋娘探出頭來,輕聲道:“林非白找到了,能放了我嗎?”

    李銀的臉上露著壞笑,道:“這是自然,不過此刻月黑風高,姑娘獨自一人怕是有些危險,不如暫且跟著哥幾個,等到天明之後再談分別。”

    秋娘一聽,心中不免有些慌張,咬緊了嘴唇。

    李金道:“我們感謝姑娘還來不及,不會對姑娘無禮,我家兄弟自小愛開玩笑,切莫介懷。”

    秋娘鬆了口氣,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小心地跟在林非白身後。

    林非白看到故人,心中一陣陰鬱舒緩了幾分,忍不住開口問向秋娘:“你怕他們為什麽不怕我?”

    秋娘努著嘴道:“該見的你都見過了,再無禮又能怎樣?”

    林非白臉上一紅,沒有再開口。

    李家兄弟早已悄然走遠,給二人留下單獨相處的機會。

    秋娘看到林非白紅著臉,心中有些得意,卻又見林非白一直低垂著頭,眉宇間帶著陰翳。

    她走到林非白麵前踮起腳,摸了摸林非白的頭頂,道:“有什麽煩心事,給本姑娘說說。”

    林非白有些詫異地看著秋娘,搖了搖頭,道:“家事而已。”

    秋娘道:“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能從李太爺那問出來。他怎麽沒有跟你一起?”

    林非白道:“他跟著我也無濟於事,有些事情,自己想清楚比較好。”

    秋娘小心地問道:“你去柳家,是去報仇的嗎?”

    林非白皺起眉頭,道:“原本是。”

    秋娘托著下巴道:“那麽你沒打過他?”

    林非白苦笑著搖了搖頭。

    秋娘沒有接話,思索了片刻,再次走到林非白麵前,道:“除了報仇,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想要做什麽?”

    林非白回想起師父把自己趕下山前說過的話,開口道:“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有報仇的心思,隻不過師父把我趕下了山。當我在江湖中參與了一些事,殺了一些人,才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秋娘咯咯地笑了起來,打斷他:“你這口氣,像極了一個老頭子。怎麽你年紀輕輕,卻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林非白看著笑吟吟的秋娘,眼眸中多了一些柔和。盡管這個女子騙過林非白很多次,可看著她的一顰一笑,還是會感覺舒心許多。

    林非白輕輕地哼了一聲:“你的年紀比我還小,怎教訓起我來。”

    秋娘狡黠道:“嘿嘿,這你可說錯了,老娘比你大多了。”

    林非白不以為意,目光在秋娘身上打量一番,停留在秋娘的胸前。

    秋娘察覺到了林非白不懷好意的目光,皺起眉頭道:“你這小色鬼,怎麽總是這般無禮。”

    林非白道:“你真的比我年紀大嗎?怎麽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

    秋娘瞪了他一眼,道:“姑娘家的年紀不要隨便問,隻要記住老娘的確大你幾歲就夠了。”

    月光撥開雲霧,灑下片片銀絲,再淒涼的浪子也會享受這一刻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