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丟失的劍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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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一步一步踏著月光,在林非白的眼裏,她一蹦一跳的樣子就像小兔子。
秋娘停下了腳步道:“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林非白的眼神有些黯淡道:“不知道。”
秋娘道:“你可以去問問你師父?”
林非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秋娘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林非白,林非白道:“我去問師父,隻怕他會瞧不起我,還是不去叨擾他了。”
秋娘斜眼看向林非白,道:“你可以去找沈姑娘,幫她找到沈盡。”
林非白道:“她是我朋友,這個忙的確該幫。”
秋娘道:“你不是很情願?”
林非白沉默了良久,開口道:“沒有。”
秋娘道:“你和沈姑娘既已認定沈盡被抓是南山派所為,而李太爺又在籌劃對付南山派,不如和我們聯手。”
林非白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天上泛起了魚肚白,二人一路話題不斷,竟對天色變化毫無察覺。李家兄弟已然不見蹤跡,想必是找了客棧休息去了。
女人向來都是治愈男人創傷的良藥,美麗的女人更是如此。
林非白越來越清醒,心中的壓抑也少了幾分。身體隨著秋娘一蹦一跳的樣子,也變得輕便起來。這般舒暢,比睡了一個香甜的覺還要感覺放鬆。
林非白輕鬆了些,可還有個人一直沒有輕鬆。
白夜飛在一輛破舊的馬車中,緩緩起身。他連人帶車擋在路中,朝著林非白招了招手。
林非白緩步上前,心中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開口問道:“半年前,圍捕沈琳,你是不是在場?”
白夜飛道:“你的記性不錯。”
林非白道:“你和昨天那人都是南山派的?”
白夜飛道:“是與不是重要嗎?”
林非白道:“你們都是來殺我的?”
白夜飛道:“死人不需要問這麽多問題。”
話音已落,白夜飛拔出腰間雙劍,閉著眼睛,緩步走進林非白。每一步踏出,白夜飛身上的殺氣就濃厚幾分,劍上的光芒也跟著明亮幾分。
第四步,白夜飛睜開雙眼,眼眸中透露出濃鬱的殺意。隻是一瞬,林非白全身的汗毛全部豎立起來,頭皮被這殺氣撫過,麻痹的感覺就像是腦袋中有什麽要炸開一樣。
林非白咽了口吐沫,這白夜飛此刻的氣場勝過以往交手的任何一人,如果讓他踏出第五步,也許那股殺氣就會把自己完全吞沒。
林非白不敢再猶豫,趕忙拔劍出招,搶占先機。
這一招比起以往冷靜的出招,慢得太多。他的心中越是慌張,手上的劍意越不穩定,劍中的劍意不能與劍勢融為一體,身體周遭被這胡亂出手的一劍,暴露出太多破綻。
白夜飛冷哼一聲,左劍平端,右劍佯攻。三柄劍剛糾纏在一起,白夜飛錯步一退,看準林非白正麵的破綻,一腳踢進林非白小腹。
林非白被踢開五步遠,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秋娘臉色慘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扶住林非白。
白夜飛譏笑道:“我等了你三個時辰,這就是你清醒之後的實力嗎?”
林非白的手在抖,他明顯感覺到之前引以為傲的劍意,在方才出劍之時施展不出。
昨日夜裏,自己差點死在另一人的彎刀之下。劍意的退化,昨日能用醉酒掩飾,而今,就隻有一個原因——
心亂了,劍慢了。
林非白大口喘了幾下,定了定身子,示意秋娘後退,自己又一次迎了上去。
結果與方才差別不大,隻不過這次林非白的劍還沒碰到白夜飛的劍,自己就被一腳踢了出去。
林非白緊鎖著眉頭,低下頭稍作思索。
他的劍意比起剛下山時,不知強橫了多少,不然也不會在沈家外,以一己之力,斬殺無數江湖好手。
可與白夜飛交手時,他的劍太慢了,劍意已出,劍勢未至,劍意劍勢未能合一,招數隻使出了一半。
林非白平複了氣息,準備再次出招。白夜飛卻開口打斷了他。
“江湖上流傳林非白是一位善使木劍的劍術高手,劍意到了已臻化境的層次。如今看來這隻是個傳言。”
“想必在沈家殺人的是沈琳,血債卻是被你背了。”
“真搞不懂就這樣一個廢物,上麵會讓我親自出手。”
譏諷的話不斷從白夜飛嘴中吐出。林非白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他不過是個未至弱冠的少年,江湖上流傳的故事中,對林非白更多都是吹捧。可眼下,白夜飛卻一字一句地譏諷著他,這些話就像一隻無形的巴掌,扇在林非白的臉上。
白夜飛的話也落到秋娘耳中,秋娘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隻是靜靜地看著林非白。她的眼波中有些東西在回蕩,也許是期盼,也許是鄙夷……林非白不知秋娘心中的情緒,他的眼前,隻有滿臉嘲弄之意的白夜飛。
白夜飛甩了甩手腕,挽著幾個劍花,緩步走向林非白。
“你現在連出劍的勇氣都沒了嗎?廢物。”
林非白緊咬著牙關,強忍著腹中翻滾的絞痛,再次提劍斬出。
白夜飛隨手一揚,打落了林非白手中的木劍。
這一刻,林非白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無力感,這是他漂泊江湖以來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死死地把自己壓在腳下,那種磅礴的壓力,讓他無法動彈分毫。
林非白想到了父親寬厚的肩膀,也想到了柳劍心口中那個逃命的林南天,兩個天差地別的形象在腦海中分庭抗禮,卻突然又重合起來。隨著胃裏一陣抽搐,林非白忍不住嘔吐起來。
白夜飛看著這一幕,心中的嘲弄之意更甚,看著他這般醜態,竟有些不舍得下手。林非白的經曆他也在江湖上聽得太多,特別是他那被神化的劍意,隻用兩劍就能逼退大和尚的劍意。
大和尚在南山派中資曆比白夜飛老些,組織上一些重要的任務都會派遣大和尚親自操辦。一個大和尚,一個小和尚,這兩個人目中無人的樣子,早就讓白夜飛心生厭惡,要不是白夜飛的母親叮囑,不能招惹二人,他早就會用手上的追影雙劍架上那兩個和尚的脖子。
林非白嘔吐得越厲害,白夜飛的笑意就越濃烈。他不明白就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是怎麽打敗了大和尚。
大和尚被林非白兩劍擊退,而林非白在白夜飛麵前是如此不堪一擊,這讓白夜飛的虛榮心一下子到達了頂峰。
“哈哈,等我拿著你的頭顱回去,拿給那大和尚看看,想必那時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白夜飛自顧自地笑著,欣賞著在他眼中即將變成一具無頭屍體的林非白。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大意,對於一個劍客來說,是致命的。
白夜飛明白這一點,隻是明白得有些晚,直到一把匕首刺進他的身體,他才想到這個道理。
秋娘憋紅的臉在白夜飛的瞳孔放大著,他不可思議的表情定格在了臉龐。
白夜飛從一開始就沒有把秋娘放在心上,他根本不用去提防秋娘,沒有人比他再清楚秋娘的身份,可這把捅破自己脾髒的刀,緊緊地握在秋娘手上。
疑惑,不甘,憤怒,定格在了白夜飛不算英俊的臉龐,搖搖欲墜的身體,此刻已然倒下了。
林非白的胃不斷收縮著,痙攣著,痛苦的顫抖席卷了全身。終於,林非白也倒下了。
“媽的,這都第幾批人了?怎麽像捅了馬蜂窩一樣沒完沒了!”李銀看著窗外,不禁撓起了頭。
李銅麵無表情,坐在桌前與林非白對飲,喝酒的間隙,開口道:“第四批。”
李金輕輕扣著酒杯,看向林非白。
林非白歎了口氣:“柳劍心對我林家欲殺之而後快。想必這些殺手,就是他和南山派聯手所為。”
李金眼眸中充滿平靜,向著林非白道:“眼下的人,打發了便是。重要的是你今後的打算。”
林非白歎了口氣道:“報不報仇已經不重要了。南山派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殺我,我怎能束手就擒。過幾日我就啟程去與李太爺會合,協助他們對付南山派。”
李金道:“南山派的確是近幾年江湖中的禍患,不過據我所知,這個組織在很早之前就成立了,隻不過勢力很小,沒什麽人知道。如果你準備好與南山派為敵,也許這件事,可以調查一下,也許能幫上你。”
林非白點了點頭,對李金道謝。
李金搖了搖手,道:“你的劍,似乎沒有以前快了。”
林非白道:“從柳家回來之後,每次出劍,都會胡思亂想,心靜不下來。”
李金道:“你可以去問問你師父。”
林非白苦笑一聲:“師父?還是算了吧,他要是知道我放棄了報仇的念頭,一定會很失望。”
李金略有深意的看了林非白一眼,道:“不去也好。每個習武之人,都會遇到心裏的坎,如果你能靠自己把這道坎邁過去,相信在劍法上,也會再精進一些。”
林非白點了點頭,一口飲下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