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無衣,棺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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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動搖南山派的根基,有三個人需要除掉。”

    “哪三個?”

    “一個得了絕症的人,一個躺在棺材裏的人,一個很愛笑的人。”

    “這是什麽?啞謎嗎?”

    秋娘捧著一壺溫酒,含笑走了進來。

    林非白不解,撓了撓頭:“前兩個人我一點頭緒都沒有,很愛笑的人我倒是見過一個。”

    李太爺道:“他叫唐笑。”

    林非白道:“是不是善使暗器?”

    李太爺點了點頭,道:“他是享有漫天花雨美名的唐影之徒。”

    提到唐影,林非白想起了半年前夜鶯客棧夜裏,那個僅憑一己之力擊退無數好手的身影。林非白揉了揉太陽穴,問道:“殺了他就能動搖南山派的根基?”

    李太爺笑了笑,道:“南山派在江湖中發展速度迅猛,這是他們可怕的地方,同時也是他們的弱點。短時間內發展成現在規模,根基一定不夠牢靠。再厲害的組織,都不可能做到鐵桶一塊,想要瓦解敵人,從內部下手是最好的。”

    林非白悶頭喝酒,還是不理解其中原因。

    秋娘用手指戳了戳林非白的胳膊,含笑道:“如果唐笑死了,你覺得唐影會怎麽樣呢?枉你平時總取笑我,怎麽連這件事都想不明白?”

    林非白衝著秋娘努了努嘴,接著陷入了沉思。

    李太爺看著打鬧的少男少女,會心一笑,悄悄走了出去,掩上了門。

    秋娘爬在桌上,時不時用手指推推林非白的胳膊,就像在逗一隻溫順的狗。林非白裝模作樣黑起臉,張開嘴,齜著牙,往秋娘的手上咬去。

    秋娘被逗得嗤嗤直笑,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大。突然,林非白停住,眯起眼睛,問向秋娘:“你的意思是唐影會因為唐笑的死,與南山派決裂?”

    秋娘揚起俏臉,點了點頭。

    林非白又問道:“你怎麽這麽篤定?”

    秋娘露著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慢慢接近林非白的耳邊,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秋娘在耳邊的吐氣如蘭,伴隨著陣陣的幽香,弄得林非白一陣恍惚,他趕忙坐直了身子稍稍後傾身體,離秋娘遠了些。

    林非白道:“唐影的家人在那天夜裏全都死了,死在很多江湖人士的手中,但歸根結底,是南山派搞的鬼才引發了那場血案。他既然帶著唐笑屈居於南山派門下,想必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你們讓我殺唐笑是想激怒唐影,讓他早些行動?”

    秋娘依舊揚著俏臉道:“我不知道。”

    林非白一拍額頭:“你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還讓我去?”

    秋娘輕輕打了一下林非白的腦袋,道:“我不知道,李太爺知道啊。你可真是個傻小子,想知道為什麽不去問李太爺呢?”

    林非白翻了個白眼,起身去屋外詢問李太爺。

    林非白道:“想不通。”

    李太爺道:“不明白就不要再想了,徒增煩惱。”

    林非白道:“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

    李太爺笑著搖了搖頭:“知道與不知道又不影響你辦事,何必讓自己看得那麽透徹,這些煩心事,讓老夫替你操心就好了。”

    林非白道:“哎,你們兩人,一個什麽都不知道卻什麽都要說,一個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說。算了,不問了,我先去找那個快病死的人吧。”

    李太爺攔住林非白,道:“別急著走,把秋娘也帶上吧,也許她能幫上什麽忙。”

    林非白點了點頭,招呼秋娘,啟程出發。

    和煦的風吹揚著一麵旗幟,琵琶湖旁的小鎮今日不要太熱鬧。一年一度的集會在鎮上召開,人來人往,比肩繼踵。

    熱鬧的市集上總是不缺江湖人士,有江湖人士的地方,就會有刀劍聲。

    “多謝女俠手下留情,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劉老三,該你了,快上去呀,就你叫嚷得最響,怎麽臨了像個娘們一樣畏手畏腳。”

    “女子怎麽了,沒看到擂台上那個姐姐英姿颯爽的模樣嗎?應該是劉老三不如我們女子,這樣才像話。”

    人群中一陣哄笑,劉老三紅著臉,被人群推搡上了擂台。

    “女俠,你也看到了,他們都讓我上來試試身手,並非是我情願,還望姑娘下手輕些。”

    擂台上的女子輕輕頷首,把手裏的劍收回鞘中。架起了雙掌,準備迎戰。

    劉老三又開口了:“等一下,既然姑娘不用兵刃,我一個大老爺們再用豈不是有失臉麵。”說罷,卸下了腰間的佩刀。

    擂台上的女子輕輕一笑,覺得這人雖然懶散,不過卻不失風度,心中不禁對他讚許幾分。手上招式重新架起,三兩步就來到劉老三身側。

    劉老三看到女子已然來到麵前,麵不改色心不跳,自顧自地整理起衣物。

    女子率先發難,一記拂柳掌直拍劉老三麵門,右腳向前一跨,身形可進可退。

    劉老三臉上堆滿了不情願,其中又夾雜了些歉意,麵對這虎虎生風的一掌,竟是避也不避,挺著胸膛迎了上去。

    女子見狀,不禁花容失色,心中暗道怎會有人如此對招。她這一掌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就是很普通的一記試探,也算是向對方打個招呼。

    一般來說,對方或避或架,她憑借擺好位置的右腿向旁橫步,就能收住攻勢,進行變招,兩人比試,就算從那一記推掌後才正式開始。

    誰知這劉老三不閃不避,竟是挺胸迎了上來。女子下意識卸了些力道,可就是這一卸力,被劉老三逮住了破綻。

    不等那單掌印上自己胸膛,劉老三雙肩一側,借著女子卸下的力道,用肩撞上女子。

    劉老三這一撞雖然力道不大,但那女子畢竟身體纖瘦,被這一撞,擊退了三步遠。

    女子麵色宛如此刻的心情一般,帶著些許的怒氣,怕劉老三受傷故意卸了掌力,卻被這偷奸耍滑之人當做破綻進攻,心情自然是惱怒無比。

    女子定了定身形,第二掌繼續攻去。

    拂柳掌就和它名字一般,微風拂柳,盡顯溫柔,不過在這溫柔中,處處透露著凶險,隻見女子離劉老三隻有兩步距離之時,突然變招,雙掌一上一下,同時進攻他的麵龐和小腹。

    劉老三還是不閃不避,仿佛沒有看到那蘊含勁力的雙掌一般。

    女子此刻咬了咬牙,她怕一心軟,又被這人抓住機會,於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朝著劉老三攻去。

    就在那雙掌距離劉老三隻剩一寸距離之時,劉老三出手了,兩隻手像鷹爪一般,死死地扣住了女子的雙手,快若奔雷,快如閃電。

    在場的人還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麽,比試已經結束,擂台上的女子揉著被捉痛的手腕,向劉老三微微躬身。主持擂台的老者此時咳嗽了兩聲,緩步走來,笑逐顏開。

    就在這比武招親準備收場之際,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子乘馬奔來,口中大喝:“且慢!”

    人群的目光被這姍姍來遲之人吸引,隻見他雙腿一踏,翻身下馬,如蜻蜓點水一般,飄上擂台。

    女子眉頭一皺,道:“怎又是你這廝?”

    那老者看清眼前來人,哭喪著臉躬身拜了起來:“大俠,那把劍我們真的不知來路,偶然在路邊看到就順手撿了起來,求大俠放過我們吧。”

    林非白和秋娘本來混在人群中,津津有味地看著比武招親,自從林非白下山以來,極少見過有人擺擂,此般一見,覺得有趣極了。秋娘是個愛湊熱鬧的女子,這般有趣的熱鬧自然也不會錯過。

    本來二人已經心滿意足地看到了結尾,準備乘興而歸,可看到來人相貌之後,他二人滿是驚訝。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恨秋娘入骨的秦羽。

    秋娘拉著林非白,小聲道:“快走快走,讓他看見我就麻煩了。”

    林非白雙眼放著光道:“等等,秦羽的心上人早就死了,怎麽又和這擂台上的女子有了瓜葛,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而且那個贏了擂台的劉老三武功很高,不知道會不會和秦羽打起來。”

    秋娘瞪著眼睛,道:“你不光是愛管閑事,還愛瞎湊熱鬧,萬一讓他看到我了怎麽辦。”

    林非白道:“要是你害怕,你就先走,等我看完了就來尋你。”

    秋娘不理會林非白的說辭,拽著林非白就往外走。就在此刻,一股如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鎖定二人,毫不掩飾地散發著殺氣。

    刹那間秋娘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一股充斥著怒氣的殺意,像毒蛇一般,纏繞在秋娘的周圍。

    氣氛此刻凝固了,隻有一條滿眼怨恨的毒蛇,吐著信子,飛向秋娘後心。

    就在秦羽的劍一往無前地衝向秋娘之際,劉老三挪動了身形,電光火石之間,一對鷹爪捏住了毒蛇的七寸。

    劉老三開口道:“喂,朋友,擂台你給攪和了,姑娘你也欺負了,怎麽又要殺人了呢?”

    秦羽冷冷道:“剛才的事多有得罪,如今仇家已經找到,煩請不要擋住我的去路。”說罷,又偏著頭,衝著擂台上一老一少二人道:“之前多有得罪,皆因你們那劍與我故人的佩劍相同;如今仇家已經找到,劍已經不重要了,今後我秦某定不會再糾纏。”

    劉老三的雙手死死地扣住秦羽的劍,思索了片刻,仍沒有鬆手。

    秦羽看著混在人群中遠去的林秋二人,心中大為惱火,奈何麵前這人武藝甚高,爪上竟蘊含著千斤的巨力。

    秦羽有些著急,道:“道歉的話我已經說過了,你還想要我怎樣?”

    劉老三笑了笑,開口道:“好說,這裏是這位姑娘擺的比武招親擂台,我本不願湊這熱鬧,無奈鄉親父老抬愛,非要讓我上來獻醜。誰知姑娘出手留情,竟讓我僥幸勝了一招半式。”

    劉老三臉上帶著歉意的表情看了眼擂台上的女子,接著道:“比武招親嘛,贏了就可以娶這位姑娘了,我有些難言之隱,娶親不太方便,你又是一表人才,所以就由朋友幫我代勞了吧。”

    話音未落,劉老三張開雙臂,宛如大鵬展翅一般,向後一蕩,整個人飛了出去。秦羽還沒回過神來,劉老三已然不見了蹤跡。

    秦羽陰沉著臉,不知說些什麽好,回頭一瞧,卻見那姑娘哭紅了眼,被老者攙走了,臨走一句話未講。秦羽心頭有些不快,但想著秋娘就在附近,心中也顧不得其他,乘馬尋找起來。

    再說林非白和秋娘二人,一個膽大無畏,一個古靈精怪,這二人認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趁著人群騷動的功夫,二人繞了一圈,又回到了擂台附近。

    秋娘拽了拽林非白的胳膊,看著秦羽離去的背影,道:“怎麽好巧不巧,在這遇上他了?”

    林非白道:“他們剛才提到什麽劍,好像秦羽是被那柄劍吸引來的。隻是離得有些遠,沒太聽清說的什麽。”

    秋娘道:“算了,一會兒陪我去個地方,我們換個打扮,稍微易容一下,想必就不會被他發現了。”

    林非白點了點頭,目光瞟到了擂台,劉老三留下的彎刀上。

    秋娘驚呼一聲,道:“對了,易容。你有沒有發覺劉老三的臉上怪怪的,極有可能是易了容。”

    林非白不以為然,道:“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秋娘道:“怪不得都說你是個傻小子,我們要找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林非白幹笑一聲:“身患絕症的人,不該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嗎?怎麽會像劉老三一樣,活蹦亂跳的。”

    秋娘翻了個白眼,道:“你就不能把別人想得聰明一點嗎?”

    林非白道:“哦,如果有人要殺沈姑娘的話,她也許會換個打扮,隱藏符合她特征的細節。”

    秋娘撇著嘴,翻著白眼嘟囔道:“沈姑娘,沈姑娘,要是沈姑娘的話,怎樣怎樣……”

    林非白沒有瞧見秋娘這副模樣,接著道:“擂台上劉老三卸下的刀還在,我們可以去看看。一個習武之人,一般來說兵刃不離身,他臨走時雖然匆忙,但不得不說,的確有些古怪。”

    秋娘不滿地哼了一聲,探頭左右看了一圈,發覺沒有秦羽的身影,拉著林非白走上擂台。

    彎刀一動不動地躺在擂台的角落裏,安靜地等待著林秋二人發覺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