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第24章 這一場山中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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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寧舒在山中渴了飲泉水,餓了吃野果,靠著從大肥,二瘦那裏學來的辨識靈果的知識,他倒也沒有餓到暈死過去。
修仙之人講究辟穀,據傳可一月不吃不喝,可也得有辟穀丹才行。寧舒走之前打算從兜率宮中帶幾顆走,卻被金角大王像防賊一般嫌棄了一番,美名其曰‘淨身出戶’。
一日後,寧舒行至某一泉水邊,碰到了妖王之間的爭鬥。
一頭老虎,一條巨蟒。
虎妖一身斑斕花紋,頭上的王字五彩斑斕,緩步朝著巨蟒走去,透著一股森林之王的威勢。
蟒怪盤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樹上,吐著芯子,如水桶一般大的腰身,綠油油的眼睛盯著老虎。
寧舒遠遠的躲在草叢裏,大氣都不敢出,隱匿之術發揮到了極致。這兩頭妖獸一看就比前些日子斬殺的那頭熊妖要厲害得多,一身妖氣幾乎都要凝結成霧了,想來應該是山中的一方妖王。
最終還是沒有打起來,兩個妖王對峙了一會後便離開了。寧舒長出一口氣,若是打起來,以他躲得這個範圍,還真不一定能逃得掉。
或許是,看不上寧舒這點微薄皮肉。
在山中的第七日,寧舒覺得四周地形物貌好像從來就沒有變過,好像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原地打轉,自從經曆了上次那兩頭妖王的對峙後,他每一步都走的極其小心。
即便如此小心,卻還是不小心踩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光華一轉。再抬頭時已經到了另一片森林中。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殊不知,這片地界與之前大肥指給他的那座翻過去就能看到城池的山已經偏離了不知道多遠。
當日路過一個山洞,寧舒走在近前時並無異樣,在走過了十幾米後,一種如墜冰窖的感覺蔓延至全身,像是有一雙陰冷的眸子在盯著自己,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從方才經過的山洞裏傳來的。
煞氣四溢,卻讓他有一種想要走進那山洞裏的衝動,雙腿顫抖,身體仿佛不受控製般的轉了過去,隻見山洞中有一雙紫色的眸子正看向自己,眸子中帶著戲謔的意味。
他心情複雜,心想這都什麽鬼地方?遇上的都是些什麽妖魔鬼怪?
那座山洞裏好像有什麽意誌在驅使著自己的身體向洞中前進,他想起小時候老人講過的山中黃妖勾引進山之人,然後吸人精氣的故事。心中不禁生起一股寒意,若是這時候還掙脫不開的話,等到了洞中,想走也走不了了。到時候被吸幹全身精氣化成人幹,死在這荒無人煙的山林中,想想都覺得淒慘。
洞中眸子裏的嘲笑意味卻更重了,嘲笑著麵前這個拚命掙紮的弱小生物。
寧舒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屬於自己,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臉上的汗水早已順著落下打濕了衣服。
“冷靜,冷靜。”他不斷告訴自己。
五十弦微微一顫,腦中頓時一片澄明,劍已經出現在手上。
就在快要接近洞口的那一瞬間,識海中的《中天紫微》四個字光芒大作,一股紫氣自手臂傳向手中的劍,五十弦本就契合《中天紫微劍訣》,這一刻融會貫通,由原來的巴掌大小瞬間化為了三尺青鋒。
寧舒手持劍柄,也不知哪來的動力,右手朝身前一劍斬下,像是斬斷了一道束縛,若是場邊有人的話,就可以看到寧舒此刻眸中與那山洞中的眸子一樣泛著紫色,卻更為高貴。
山中眸子像是被這一劍驚到了。寧舒瞬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回來了,然後想都不想,轉身就跑,瘋狂的調動著法意湧入雙腿中,不管是什麽方向,也不管後麵是什麽情況。
洞中眸子盯著寧舒的絕塵而去的背影,準確來說是盯著他手中那把三尺長劍以及劍身上纏繞著的如綢帶一樣的紫氣。
一直跑了好久,直到身體內法意靈氣用的一絲不剩,寧舒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濕透,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身上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這時候你最好開始打坐修煉,看你消耗頗多,就像一碗喝盡的水,若是不繼續注水,豈不是要空空如也?”耳邊忽然傳來一道人聲。
寧舒轉頭一看,卻是沒有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人,手中提著柴刀,背上背著一捆柴,一副鄉間村民的打扮。
自從被大肥他們救入兜率宮後,這一個多月以來天天與妖為伍,突然見到活生生一個‘人’,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手上卻不敢懈怠,連忙掙紮著起身盤膝而坐,此前一番逃命,感覺整個人身體被掏空了一樣,連動一動手指都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
就像中年農夫所說的一樣,他現在的狀態就和一碗潑幹淨的水,空留了一個碗,自己本就是剛剛踏上修行道路,此般消耗實在是巨大。他強忍著身體劇痛,閉上眼睛,平心靜氣,感知整片天地。
這片山林中靈氣倒也充沛,不然也養不出那些凶悍的妖獸來。隻是靈氣駁雜,在寧舒的感知天地裏,眼前的景象五彩繽紛,各式各樣的法意靈氣充斥在眼前。
寧舒引導著一股清氣進入自己的眉心,體內的藥力溫養著四肢百骸,一番吐納後,原本幹涸的身體變得充沛起來,隱隱有更上一層樓的趨勢。
眉心中紫紅色的靈氣與身上明黃色靈氣相交卻並不相融,中間有一道清氣將兩者隔開,其中紫紅色靈氣是屬於《中天紫微》的,明黃色屬於《承天效法》,清氣則是寧舒第一次悟道是連接劍時產生的,是自己獨有的法意,隻用來聯係手中的劍。
中年農夫在一旁打著柴,並不去注意打坐的寧舒,回頭看了看打好的柴,滿意的點了點頭,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整理好背起後便離開了,像是在完成自己每天的工作一樣。
時間慢慢的流逝,寧舒坐下時是中午,頭頂雲生雲散,日落月出,星辰漫天,月落日出,朝霞翻湧,風起雨落。
自他眉心突然一陣波動擴散開來,又突然回收,最終消失。
再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山中依然下著小雨,空氣濕潤又粘稠。他竟然打坐修煉了一整天,經過死裏逃生,法意靈氣幹涸又充盈後,修為愈發的鞏固了,至此,他真正的在神思境上站穩了腳跟。
寧舒隻覺得身上暖洋洋的,伸著胳膊,說不出的舒服,差點便要呻吟而出。
“醒了啊?”
昨日那指點寧舒的中年農夫今天依舊在這裏砍柴,戴著防雨的鬥笠。見寧舒伸著懶腰,便笑著開口問道。
寧舒沒想到旁邊有人,尷尬的放下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走上前表達了謝意。農夫擺擺手,自稱是附近村裏的村民,因小時候看了幾卷神魔誌怪的雜文,機緣巧合下,從中偶然悟得了修行的法門,也隻是剛剛踏入初眠境初期而已,看到寧舒在此,出聲引導一下,算不得幫忙。
寧舒聽聞附近有村莊,心中長舒一口氣,可算是走出來了。
於是又向他問下山的路,中年農夫手向一條羊腸小道指了指:“喏,沿著這條路向下走,就能看到村子了。”
“哎,雨天路滑,多注意腳下。”
走在路上回味著在山中的這些日子,回味這個詞很貼切,男女共赴巫山後也經常會事後回味諸般美妙。更不要說寧舒這幾日的經曆,斬殺熊妖也好,生死一線的逃亡也罷,都是他踏上修行之後第一次經曆的,足夠讓一個從凡人蛻變到仙道中人的傻小子回味許久。
寧舒一邊下山一邊胡思亂想著,就這樣沿著先前中年農夫指引的方向不知不覺的便走了出去。
當真是“遙望四邊雲接水,碧峰千點數鴻輕”。
寧舒站在江邊,看了看眼前奔湧的江水,又回頭又看了看剛剛走出來的崇山峻嶺,不禁歎道。
江水對麵哪裏是一個村子,分明是一座雄城,隔著寬闊的江麵老遠就能看見那如巨龍般的百丈城牆,比之平安城不知大了多少倍,崇墉百雉,雄立一方。
去對麵那座雄城就要先渡江。
寧舒沿著江岸尋找渡口,看這江麵上船隻頗多,說不定運氣好的話可以搭上一艘船前往對麵的城中,這幾日著實勞苦,整日食那山中野果清泉,腹中難免傳來些抗議的聲音。
到了江水近前,聽得水流湧動,拍岸聲嘩嘩的響。四周細雨飄飛,在風中被吹成一道道歪歪的斜線,心中此前堆積的一股陰鬱之氣頓時煙消雲散。
忽地聽到江中傳來呼喊聲:“那是哪家娃娃,怎得一個人站在那兒?”
一艘船隻從上遊而來。
寧舒趕緊揮手,招呼船家靠岸停下。
“清州!?”
聽到船老大說對麵那座城是清州金陵城後,寧舒不禁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