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第26章 廬陽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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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清卿舉起粉拳朝著蘭老爺遠去的背影用力錘了兩下空氣,惱怒自己的一本愛書又被沒收了去。
“小姐,怎麽樣?我剛提醒的及時吧?”圓月般的拱門邊探出一個小腦袋,左右張望發現蘭老爺不在後,走到蘭清卿身邊驕傲的說道。
“一點都不好,書被拿走了,我才讀到‘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蘭清卿委屈道。
“沒事,改天咱們出去偷偷再買一本就好,下次可得藏嚴實咯。”名為青月的侍女一邊安慰一邊偷笑。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廬陽道養育的女兒家就連蘭府中的侍女都也秀麗無比。
“不許笑!再笑就把你嫁去西城王白臉家!”蘭清卿橫著眉惡狠狠的威脅。
“小姐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哈哈哈。”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兩個女兒家相互調戲著,連同院中落英繽紛,蜂隱蝶舞,風景這邊獨好。
一番打鬧後,蘭清卿低眉沉思。
“這廬陽觀月又要到了啊”
“是啊,此次廬陽觀月後,小姐就要去洛城太府進修了,到時候要帶上我哦,我也想去那皇城看看。”青月知道蘭清卿在想什麽,於是岔開話題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知歸,知歸,你若是不知歸,我便去尋你好了。”
長椅上淡黃色衣衫的少女喃喃低語。
寧舒站在高聳的城門前,抬頭望著城門上的“金陵”二字,感慨萬千。
城牆上開有大小四個城門,手持戈矛的士兵來回巡視著,進進出出的人們有說有笑,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進得城後,街上門庭若市。街道上停駐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馬車,卻也不覺得擁堵。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穿著華麗的貴人,羅彩的衣裳與綺麗的裙褲讓寧舒眼花繚亂,貴人們身上傳出的香味更是熏得他腦殼疼。
歡聲笑語與販賣吆喝聲充斥在大街小巷,管弦之樂與清雅歌聲交織在茶館青樓。
寧舒一邊驚歎於金陵城的繁華,一邊尋著飯館。隻是那滿街都是攬客的吆喝聲,琳琅滿目,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去哪一家。
想著身上還有好些臨別前大肥給的銀子,也不知是從哪裏搞來的,寧舒也明白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的道理,便收著了。眼下正是用錢之時,於是他悶著頭,心下一橫,便走進了看上去比周圍幾家餐館要豪華的大酒樓。
“客官您幾位?”
店小二湊上來熱情的招呼著,也不管麵前這人年齡多大,穿著什麽,來者便是客,有錢便是爺。再者說了,金陵城如此繁華,店小二什麽沒見過,那西城王公子十來歲就在暗香居中花天酒地,十四五歲的小道士吃個飯又有什麽稀奇的。
寧舒伸出手指比劃了個一,店小二心領神會,隨即引上了二樓一個靠窗的座位。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寧舒指著麵前菜單,隨手點了幾個菜,又叫了一壺清酒。
店小二看著幾樣葷菜,心中暗罵一聲假道士,臉上卻依舊微笑,說了句客官稍坐,馬上給您上菜,便下樓去了。
寧舒看著樓下街道上的繁華景象,心裏想著先前在船上聽得商客們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討論著的‘廬陽觀月’奇景,也大概聽懂了一些。
這清州廬陽觀月寧舒也知道一點,離恨小樓中有專門記載天下奇觀的讀物,廬陽觀月與那曲州靈城貓仙,荒州敦煌海市並稱神朝三絕,這幾日恰逢廬陽觀月將至,四麵八方慕名而來的人而今都匯聚在這金陵城。
所以船老大以及商客們下意識將他當成了一路人。
殊不知麵前小道士隻是誤打誤撞才來到此處。
飯點將至,原本清淨的二樓開始喧雜起來。
“說來怪了,今年的觀月怎麽提前了小半年,原來都是在中秋左右”
離寧舒座位不遠處一幫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近期的盛事。
常說茶館酒樓風塵之地是最容易獲取消息的途徑之一,於是寧舒假裝出神,耳中卻攫取著對話中有用的信息,修為突破後,聽起遠處的聲來倒是不怎麽費力了。
既然趕上了這三絕之一,說什麽也要好好瞧上一瞧。
“你們不知道吧,此次廬陽觀月的地兒不在淮河邊了,據說好像是城外的寒山寺。”
“而且,我那天聽我一朋友講,今年之所以出現這麽反常,是因為會出仙緣。”說話那人半掩著嘴低聲說道。
“莫不是如三年前的詞聖?”另一人麵露驚色。
“對,今年不知又會落到誰頭上,我等凡人隻能看個景咯。”
“噓,小點聲,可不敢談論那些神仙老爺們的事。”
後麵聊的便沒有什麽用了,由神仙奇談飄到了粉裘羅帳,紅燭,都是些大老爺們極其接地氣的家長裏短,時不時還發出些放蕩的笑聲。
吃飽喝足聽了些後,覺得甚是無聊,寧舒支著腦袋開始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一時間毫無頭緒,所得信息少的可憐,連那寒山寺在哪都不知道,眼看時間尚早,便想著在這神朝繁華程度僅次於皇城洛城的金陵城閑逛一會。
在城中慢慢的走著,正是中午,城中異常的熱鬧,也不知是原本就是這樣還是因為廬陽觀月的緣故,街上各式各樣的人都有,隻走了十幾米,寧舒便看到了穿著南沼國彩裙白衣的少男少女。麵罩黑紗,穿著袍子西域打扮的婦人。還有身著陰陽道袍的道士,背負大刀的刀客,甚至寧舒還在有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法意波動。
聽著四周喧囂,感受著這久違的紅塵煙火氣,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慨。
他自幼隨著老書生進了平安城,十幾年來沒有離開過,老書生在冬春時節去世,自己踏上外出求學的路。卻在舒城遭遇了屠村的禍事,身邊的人一個個在自己眼前死去,自己也在鬼門關前徘徊著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再後來踏上修行之路,除了從小的想法,更大程度上是為了報恩宋先生以及尋找那輛視人命如草木的黑色馬車。這些種種的因緣際會都推動著他,無法逃避,隻能一步步向前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甘於現狀的人,老書生說這片天地每個生命的命運生來便被他人掌握著,生死從來就由不得自己。原來聽到時無法理解,但自從在兜率宮中夢到那些雲彩後,隻覺得無比真實,連那欲上九天的鳳凰都在風中煙消雲散。看那座比此時身處的金陵城還要宏偉的宮殿橫在天際發光時,一瞬間無比的壓抑。
寧舒站在金陵城人頭攢動的街道上抬頭望了望天。
他隻覺得這片天地是一方牢籠,芸芸眾生不過籠中物。
忽地生出一股持劍上青天的衝動。
再沒有別的念頭。
一座不知名的山中,一位普通的農夫略微停頓了一下手中的工具,輕描淡寫的彈開落在肩膀上的一隻蟲子,然後繼續手中的農活。
金陵城西城中有一個擺攤的算命道人,望著天揉了揉眼睛咕噥道:“賊老天,今個兒這日頭怎得這般刺眼。”
然後隨手將放在一邊的拂塵平攤在了臉上,躺下去繼續呼呼大睡。
算命道人在這代表金陵城華麗富貴的西城顯得分外紮眼,但卻沒有人看上一眼,仿若無睹,像是不存於人間。
神朝洛城,巍巍皇城。
皇城外的東南方向有一座隱在雲霧中的山峰,便是那有著天地之柱之稱的不周山,太府便在其間,當得起一句‘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此時的太府觀天台上,一個女子拿著一個古樸的葫蘆,頭上黑發披散在肩上,臉上不施半點粉脂,眉眼間透著灑脫之意,身穿墨藍色學士袍,腰間藍色腰帶束著,簡素而鋒芒。她左手拇指頂開葫蘆嘴,白皙的手腕抬起,揚起脖子,濃烈的酒香傳遍了整個觀天台。
她突然看著金陵城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神采。
“我猜師姐今日飲的是那金陵君子釀。”
隻見一個白衣男子,腰間係著鳳紋玉帶,朝著台上走來,邊走邊吸著鼻子。
“不錯,師弟又有進步。”
藍袍女子看著麵前這青年微微頷首,也不知女子讚的是他的識酒能力還是其他的什麽。
“最近天地間的異象越來越多,俗世中的事務,師弟可要多費點心了。”
白衣男子正是太府祭酒二弟子,同時也是神朝皇子的姬潮生。
“老師說今年會收一個小徒弟,也不知道是小師弟還是小師妹?”
“這皇城又要熱鬧起來了呐。”
無量山,無量妖宮。
“黑風化形成功了?”妖族太子妖白聞言一喜。
“是的太子,黑風大人正在鞏固修為,所以沒能第一時間來見您。”一個書生打扮的蛇妖稟告道。
“無妨,是時候該去那神朝洛城看一看了。”妖族太子一身紫氣湧動,有些興奮的顫栗。
“嘿!小道士你好呀!”
寧舒看著麵前這個穿著一身男裝,臉蛋極為精致的女兒家,一時不知怎麽接話。
扮男人也好歹在臉上抹點灰,好歹把身上的曲線遮上一遮呀
清秀小男子的身後,一個同樣穿著淡黃色長裙的女子笑得極為好看。
銀鈴般的笑聲回響在書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