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尊你為師，你的棋藝自當更甚，何不上台一戰？我觀你每日來此，想必已經對我的棋藝有所了解，請吧！”

    孔靈此話，自然是對江離說的，連同觀戰眾人都紛紛向江離投來希冀的眼神，早在黃娥與之交談時，眾人便有此意。

    隻是，他們自身無能為力，又豈敢厚顏要求旁人，好在孔靈此時主動邀戰。

    而江離聞言，先是微微一笑，又看了看那些都在期待自己上場的人，連同場上的雪玲瓏也在向他頷首致意。

    稍後，他用餘光瞟向了身旁的沐清兒和墨將，兩人察覺後，同樣點頭示意。

    如此，心中主意已定，江離朗聲道：“既然諸位道友不屑出麵，那我等今日便隻好獻醜了，雖不敢言勝，但也當姑且一試。”

    這一番話，既是在回應孔靈的邀約，也是在表明，三陣並非不敗，而是眾人不屑為之。

    所謂“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無論結果如何，他總不能落了人族的威風及顏麵。

    更是提醒眾人，即便他不慎落敗，自當有後來者跟上，不可心生懼意，以至於從根本上失了信心。

    眾人不知是否聽出其意，但聽聞他竟欲帶人同時破三陣，旁人又難免覺得他口氣太大了些，一致認為，棋陣或許有些可能，但其它兩陣，難……

    而台上妖族幾人，也認為他不過是虛張聲勢，各個麵露嘲諷，以此表示不屑。

    倒是孔靈，或許見他氣度不凡，看著還算順眼，便含笑說了聲，“公子請！”

    微笑頷首，手中寶扇打開，輕搖著向台上走去。

    如今的時節，已近冬季，對於常人或許屬於爽季，然而江離的身子比常人尚要虛上幾分，所以早早便披上了一件白裘。

    好在，他手中的“神火扇”，乃是其大哥雷武請了神火門的長輩，用特殊材質、特殊方法打造。

    因而，它不僅是一件非凡的兵器，更有“冬暖夏涼”之功效，這也是雷武的用心所在，足見其情誼深厚。

    想來不少人都認出了此扇的來曆，也知曉神火門在鍛造方麵的技藝，因此，並未對江離的行為感到好奇。

    三人行至台上，孔靈再度開口道：“公子意欲如何破陣？”

    未曾第一時間回答她的問話，江離率先看向墨將，說了句：“墨將大哥，小心些。”

    “好！”

    墨將說話依舊如此地簡略，說完便提槍走到了力陣區，一把將黑槍頓地。

    “咚！”

    一聲破響，不見他用力，槍尾卻已入石寸餘。

    這時，江離方才對孔靈說道：“你我同下三局，以此論勝負吧。”

    “好，既然如此，公子先請。”

    既然設擂在此，那麽自然是攻擂者先，孔靈不曾壞了規矩，江離也不會客氣。

    不過，兩人並未立即開始，隻聽他再說道：“我這朋友想彈上一曲，聊以助興，公主不會在意吧。”

    看了沐清兒一眼，孔靈已然明白，對方此前出言將戰三陣，那麽此時，自然是為了破龜陣而來，她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仍是客氣地說了兩個字，“請便！”

    隨即，沐清兒卸下背琴，玉步稍移，來到了龜陣與棋陣邊緣，好似並未顧及作為“仙子”的形象，幹脆盤腿在石板上坐了下來。

    玉指輕撫“相思”被削平的一端，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像是興致不高的樣子，臉上掛著淡淡憂思。

    之後，或是對那隻奇龜，或是對觀戰眾人，又或是自言自語，紅唇微啟，隻聽她輕聲說道：“此曲，清心普世。”

    此乃她研究的新曲，正是在江離的建議下，將琴聖所授的《太上清心音》，與佛家的《觀照普世經》，結合所得，由此，也可以證明她琴道天賦之高。

    雖然，她此時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然而對於江離，她自然是完全相信的。

    就在她運法撫琴的同時，棋陣之處，已然三桌並列，兩人正麵對麵站著。

    笑著搖了搖扇子，隨後，江離說道：“如此，在下便不客氣了。”

    “嗒、嗒、嗒”

    三顆黑子在幾乎同時分別落入三方棋盤。

    嗯？

    孔靈看著棋盤有些皺眉，隻因江離落子之處，乃是高目、天元以及左上星位，三處各不相同休說，更是常人不會輕易落子的幾個位置。

    無暇細想，她仍按照自己的方式應對著，雖然兩人同下三局，但起手速度仍是不慢，甚至有逐漸加快的趨勢。

    與此同時，墨將不知從何處拎了一方石柱，隻是這石柱的形狀，更像是他將誰家的石梁拆了下來，正被他那大手抓住了中央位置，這數百甚至上千斤重的東西，在他手裏好似輕如毛草一般。

    隨後，他手腕輕揚，將之拋了起來，右手五指嵌入柱頭一端過半，單手橫推而出，直奔熊王而去。

    “嘭！”

    熊王下身微曲，一掌迎了上去，兩人透過石柱比試起了掌力，用力之下，兩人的腳底已然出現了不淺的足印。

    見此，觀戰之人紛紛打起了精神，今日接連有人破陣，且越發精彩亦越發關鍵，多數人已然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大有汗濕衣襟之狀。

    然而他們都能看得出來，兩人此番比試與之前不同，或許尚需花些時間方能分出勝負，與棋陣之處一樣，較量才剛剛開始。

    目前，場間最直觀的耳，當屬沐清兒傳出的琴音了。

    琴弦在玉手下撥動，並不見有高深法力流轉，甚至曲音都不甚明了，但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之人，個個聽得入了迷。

    “神曲”結合“佛音”，創造出了一首前所未有的“仙佛之音”，在場每一人聽後的感受也各有不同。

    有人臉上麵帶思索之色，像是被勾起了無限回憶。

    亦有既哭且笑，像是被調動了內心最深處的情感。

    還有心生向往或是麵帶迷惘，像是得見了前世今生。

    甚至有人周身法力不驅自動，像是要透體而出。

    較為誇張的是，他們隨身攜帶的兵器嗡嗡顫動作響，像是被注入靈性後“活”了過來一般。

    連妖族之人，都感覺渾身燥動發熱，仿佛身體裏沉睡的血脈即將被換醒。

    倘若有人能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四周花草樹木都在以肉眼可見的姿態欣榮而生。

    更有花鳥蟲魚如朝聖一般，以它們各自可能的方式，試圖靠近些聆聽。

    再看那長久以來不曾蘇醒的奇龜，此刻不僅睜開了有些迷茫的雙目，而且將頭徐徐伸出。

    片刻後，竟朝著沐清兒所在的方向緩緩爬行，像是離了家的“寵物”，即將回歸主人的身旁一樣。

    龜陣已然大破，在場眾人仍是如同未曾“夢醒”一般，並未注意到此，隻因琴音依舊不曾停止，隻因那人未曾喊停。

    隨著琴音繼續傳出，熊王像是異常煩躁起來，全身汗毛豎起，身上更是有暗黑氣息不受控製地流轉。

    “吼……！”

    隻聽他突然怒吼一聲，像是爆發了獸性，加大了力量的使用。

    然而墨將早有準備，不曾被亂了心神，反倒是那琴音，讓他此刻感覺全身血脈激蕩，像是要破體而出。

    不過，無人注意到的是，他腹部衣衫漸漸突起，不像是人類的腹肌，更像是某種動物的鱗羽。

    “轟！”

    一聲巨響，隻因二人幾近全力之下，石柱終是難以承受，轟然炸裂，沒了承載之物的兩人瞬間對衝而起。

    “咚、咚、咚、咚……”

    前衝的過程中，腳下石板寸寸龜裂，碎石聲被腳步聲淹沒，隨後熊王握手成拳，墨將變爪為掌。

    “嘭！”

    拳掌相對，未分高下，不見片刻停留，二人身上的血氣像是衝天而起，竟燃盡了四周空氣。

    同時，觀戰眾人也因兩人此番動靜，從琴音中驚醒了過來。

    無暇回顧方才的感受，但很明顯地發現龜陣已破，喜悅之情自是不必多言，而棋陣本就是最有希望破陣的，如今的關鍵便全在力陣之中了。

    就在二人難分高下、怒目互視之時。

    熊王全身肌肉像是要爆裂而開一般，含怒發力，像是要將對方一舉擊潰。

    回應他的是，墨將也肌肉高高隆起，連胸前也有了鱗羽狀凸起，再度抗住了對方的衝擊。

    稍後，或許是受到了琴音的嚴重刺激，暗黑與焉紫血氣，各自爆發開來，分別將二人全身包裹，並有逐漸擴散之勢。

    兩人的血氣對衝之下，空氣都像是在隨之燃燒一般，使得不少人麵露驚恐之色。

    然而未及眾人退後，熊王再度怒吼一聲，同時用上了雙手，此番動作，已然是不遺餘力了。

    而此刻，在外人難以得見的情況下，墨將雙瞳發紫，手臂上更像是有異物生長而出。

    使得他像是有些痛苦、或者說是煩躁，身上血氣愈盛，仿佛要將對方的血氣吞噬。

    隨之，竟也低吼了一聲，隨著一聲沉吼，煩躁之情、血氣之力此時像是尋到了“出口”一般，集中在他右臂爆發。

    “嘭！”

    全力之下，手臂衣衫突然炸開，驚起了陣陣風塵，頓時也將熊王推了開來。

    “撻！撻！撻！”熊王連退三步，一步一坑顯然已經落敗，然而他卻好似並未留心勝負，反而是臉上帶著些驚恐，或是被墨將的舉動嚇到了。

    “好！好！好！……”

    無人關心他此時的感受，也無人注意墨將身上的異狀，台下一片叫好聲不斷，顯然個個興奮異常，像是終於出了那口、自設擂以來積下的胸中悶氣，此時，皆有揚眉吐氣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