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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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蘅在心裏罵著自己沒用,在最後的關頭竟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她本就不善於倒弄這些胭脂黛筆,虞美人本是要來幫忙的,卻被她拒絕了。

    自己的妹妹,怎麽說……她也要替她畫好峨眉,看著她出嫁。

    “長姐別自責了,芙蕖隻是想逗你笑一笑,你怎麽哭得更凶了呢,”她伸出瘦弱的似乎隻剩一層皮的手,輕輕撫上了姐姐的臉頰,為她擦去了那些滾滾而落的淚珠,“芙蕖隻是覺得可惜,這婚事辦的太倉促,竟來不及讓我自己縫嫁衣。但長姐的眼光也是極好的,這鳳冠霞帔的針線做的極為細密,鳳凰繡的也有靈氣,和我倒是很相配呢。”

    芷蘅深吸了一口氣,仰頭將淚水逼了回去,綻出一個明媚又苦澀的笑容道,“我妹妹本來就生的標致,身段也玲瓏,穿什麽不好看。”

    她低下頭看著妹妹的臉,卻發現芙蕖正凝視著門口。她也回了頭朝那個方向看去,便見到了兩眼無神的楓橋。

    他就一直站在門口看著兩個姐姐,猶豫了好一陣,甚至幾乎要想不起自己是要說什麽了。

    “怎麽,是吉時快到了麽?”最終還是芙蕖開了口,打破了屋子裏的沉默。

    楓橋回過了神,哽哽咽咽的說道,“二……姐,上花轎吧。”

    他的聲音已沙啞,完全不似前幾日那個朝氣蓬勃的活力少年。

    “好。”芙蕖彎彎眼,無力的笑了笑。

    藺芷蘅拿過了那一方繡著七彩舞鳳的紅綢蓋頭,一揮手,便讓那隻起舞的鳳凰輕輕落在了芙蕖的頭上。

    不知為何,那紅綢落下的速度似乎很慢,很慢,仿佛是想讓他們再多看一眼新娘的容顏。

    芷蘅和楓橋清楚的看到了,她眨了一下那雙溫柔清澈的眼,她微揚了一下鮮紅欲滴的唇,她滴落了兩行明珠似的淚。

    但最終,那隻鳳凰,還是隔絕了外麵這個世界,和芙蕖笑的有些僵硬的臉。

    衡止突然想起了什麽,按了按夫渠的手,小聲安撫她說,“你先上轎,我回去拿個東西。”

    說完便重新踏進了藺府的大門。

    “楓橋,”夫渠蓋著大紅蓋頭,在上轎之前,突然轉身叫了一聲,“你過來。”

    楓橋忙走了過去,眼神急切,“二姐有什麽話要說麽?”

    夫渠眼前是一片嫣紅,看不見麵前人的臉,隻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楓橋,你聽我說……”她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嗓音有些沙啞,“你聽著,這事不要同任何人將,父親也好,長姐也好,你發誓。”

    楓橋有些一頭霧水,不知道二姐是要說什麽,卻也隻能堅定的說了句,“我發誓。”

    夫渠捏了捏他的手掌,又攤開來,朝著天。

    她一筆一劃,在楓橋掌心,寫下了幾個字。

    寫完後,楓橋已是滿臉震驚,說不出話。

    夫渠又重重的捏了他一下,哽咽著囑托道,“你記著,一定要記著!”

    楓橋滿眼含淚的點了點頭。

    隔著紅蓋頭,夫渠看不見他的表情和發紅的眼眶,隻能隱約瞧見他的身形和點頭的動作。

    “楓橋,這樣一來,我就安心了。”

    楓橋咬了咬唇,眼眶紅的厲害。

    夫渠轉身,踏上了那頂紅轎。

    沒過一會兒,衡止也出門了。

    紅轎離地,便要往北宮府去。

    可轎子才剛走出十步的距離,便被一個人攔下了。

    衡止看著來人,蹙了蹙眉,“你這是幹什麽?”

    夫渠在轎子裏,看不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麽,隻聽的那溫潤的男聲很耳熟。

    那人一笑,盡是風雅,“我來……搶親,行麽?”

    夫渠在轎子裏,愣的像是被雷劈了。

    衡止麵上有些慍色,“你來搶的哪門子親!”

    楓橋也有些生氣,上前便要揪住他的領子。

    夫渠卻出了聲,“別為難他了,讓我們單獨說些話吧。”

    衡止朝他瞪了一眼,諷刺的笑道,“你倒是喜歡攔轎子,這次怎麽沒拿著劍呢?”

    李沐麵上卻也不尷尬,負著手,溫爾一笑,“上次攔那馬車,是為了救你。這次攔這花轎,是為了救我自己。”

    夫渠揭開了紅色的蓋頭,緩步走了下來,衡止連忙趕過去扶了她一把。

    她走到李沐跟前,抬頭,“你這是何意?”

    李沐道,“你不過是想嫁人而已。既然嫁誰都行,又為什麽不能是我?”

    “我和北宮自幼便有婚約——”

    “婚約是你退的,已經做不得數了。”李沐拉住她的手腕,眼神懇切的道,“若是我說……我治得好你,你能等麽?”

    夫渠無力的笑了笑,“我已經上了轎子了,哪有再悔的道理?”

    李沐隻是緊緊盯著她的雙眸,又問了一遍,“若是我治得好你,你等我麽?”

    夫渠用力掙了掙,卻沒能掙開他的禁錮。

    “李公子,你我不過是浮萍,偶然一聚,便散歸原處吧。”她蒼白一笑,眼神空洞,“更何況,我的身體……這麽久了,一直都沒什麽辦法。如今毒也解不了,我還能等多久?”

    李沐扔握著她的手,眼神卻已經漸漸放空了,手也變得無力起來。

    是啊,“無能為力”幾個字,是他親口對她說的,說了不止一次。

    他是真的覺得沒辦法的時候,才會對病人這麽說。

    而對著這個姑娘,他說了許多次。

    他問夫渠,“你愛他麽?”

    夫渠看著遠處成團的白雲,喃喃道,“我不懂什麽是愛,大概也不懂何為仰慕。但若是,我這輩子要嫁一個人,這個人隻能是北宮楠。我的人生,隻給自己想了這一條路。”

    “若是嫁給他,你會開心麽?”

    她眼裏含著蒼涼的水霧,揚起一笑,“我不過隻是想嚐嚐做新娘的滋味罷了,左右也活不了幾天的。”

    “成親不隻是個儀式,難道你和他拜了堂……就能了了心願了麽?”

    夫渠啞然,眼神低垂,“也許……不能吧。但我還是想完成這個儀式。”

    “既然如此,不如就在這裏,和我拜堂吧。”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夫渠又抬起頭,對他綻出一個明豔如春的笑容,刹那間便開遍了桃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