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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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止想著,李沐一向是個極靠譜的人。他既然說了行,就一定行。
不過……搶婚?攔轎?她還真是沒想到,那個文縐縐的溫雅公子竟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接下來就是……該怎麽去麵對北宮家了。
真是頭疼。
上次去退婚的時候楓橋就差點兒被阿檸卸掉了胳膊腿兒,她去求著北宮成親的時候人家看他們可憐兮兮的也沒下得去手。
現如今……吉時都要到了,他們又該怎麽抬著個空轎子過去,告訴人家新娘子已經跑了?
後來衡止腆著臉去北宮府請罪,北宮也隻是麵無表情的說了句“她沒事便好”。
衡止心裏更愧疚了。
她以為阿楠會發大火的,會說什麽“你們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我!”,畢竟他的脾氣一向是如此的。
可很奇怪,他卻什麽都沒說,轉身便一臉平靜的吩咐丫鬟將布置的大紅的婚房撤了。
藺家將還本打算給夫渠當嫁妝的物件全數送去了北宮府,權當賠罪。
北宮府卻是一件也沒收。
“阿楠,不管怎麽說,都是藺家對不起你,你若是氣不過——”
“我沒有氣不過。”
衡止斟酌了一番,又小心的開口道,“等夫渠回來了,我一定好好罵她一頓!”
北宮楠卻喃喃的道,她不會回來了。
這樣瀟灑的扭頭離去,並非是突發奇想的。
她憧憬了很久了,等了很久了。隻是她一直不敢。
可現在,帶她走的人卻不是他。
她這一走,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奈何淺雨輕風妒,一落天涯永相別。
北宮楠轉頭笑道,“反正我在長安的名聲已經夠差的了,如今出了怎麽一檔子事兒,也隻是給那幾個狐朋狗友添些笑料而已。”
衡止眼神閃了閃,終究還是不忍去看他的眼睛。
出門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楓橋也偷偷跟著來了。
還被打的不輕。
衡止心疼的看著自己弟弟臉上的淤青,心道,阿檸下手也是一點也不留情。
“你傻不傻,明知道要挨打,還偏偏要湊上來。”
楓橋捂著臉,艱難的開口,“北宮家總是有氣的,若是不發出來,遲早要憋壞。不如我送上門來,讓阿檸打一頓,也好讓他們消消氣。”
衡止摸了摸他的額頭,心疼的道,“傻孩子。”
後來這事兒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好像沒人退了婚又要成婚又逃了婚。
長安的大街小巷裏,隻有人在笑話那個被無情拋棄了的北宮大少爺。
藺家也恢複了平靜,沒人再談起二小姐的事,好像府裏從沒有過一個叫藺夫渠的人。
隻有依舊幹淨整潔的清荷苑,和她屋子裏曾燒過的火爐,提醒著來到這裏懷念她的每一個人:她曾來過,她曾在這裏生活。
衡止有時候會看著那一池子荷葉想,夫渠現在在哪裏呢?李沐待她好麽?兩個人在唱著歌謠泛舟湖上麽?
罷了,又想起另一個人。
孤身在沅州的煙火塵土中行走的人。
他怎麽樣了?是不是曾遇到過什麽危險?
而此時的連城,正在沅州一家破舊的酒樓裏喝著茶。
廖飛辰顯得緊張關切,“少主,您怎麽一個人來了沅州?”
連城微微一掀眼皮,淡漠的瞟了他一眼。
“誰說我是一個人來的?”
廖飛辰閉了嘴,緊緊抿著唇,像是在思索些什麽。
“沈庭淵最近在忙些什麽?”
“回少主,最近有人冒充天師閣的人處處行凶,還留下天師閣的標記,沈大人很是頭疼。”
“哦?”連城又雲淡風輕的抬了抬眼,“行凶之人可曾露麵?”
廖飛辰幹脆道,“不曾。”
連城沒說話,隻是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
他一向如此,麵上從不露出多餘的表情,現如今,卻是連譏笑也省了去。
廖飛辰見他久不開口,便寒暄道,“少主近來如何?”
連城抿了抿薄唇,漆黑深暗的眸子裏看不出色彩。
他雲淡風輕的道,“我一直當您是叔父,敬愛有加。”
廖飛辰麵部的肌肉不著痕跡的緊縮了一下,眼裏卻寫了些惶恐。
他忙拱了手行禮,嘴上說著,“不敢當,不敢當。”
連城輕輕抿唇一笑,伸手抬了他的胳膊。
“如何就不敢當了?您一直對晚輩關懷備至,連城確實是感激不盡。”停頓了片刻後,又道,“我小時候您還常去藺府看我,給我帶了不少東西。”
廖飛辰爽朗的笑了笑,“不值錢,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不值得少主掛念。”
連城閉了閉眼,繼續道,“您送的東西是多,其中卻隻有一樣,是讓我記憶最深刻的,無論如何也忘不得。”
“哦?說來看看?”
連城深海的墨色瞳孔,直勾勾的盯著廖飛辰。
“不過是一盒不值錢的白涼糕,味道確實令人難忘的很。”
那一瞬間,那位強硬了大半輩子的中年男子,竟像是被鬼定住了手腳一般,隻覺得絲絲的冷氣在往身體裏滲。
少頃,他還是尷尬的笑了笑,“少主覺得味道尚可便好,屬下便算是盡了心意,也能安心了。”
連城卻牽了牽唇,“那涼糕可是害人不淺,叔父你又如何能安心?”
廖飛辰嘴角抖了抖,額上已經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
“我是說那涼糕滋味過於好吃,導致我後來的兩三天裏都心心念念,吃不下別的飯菜了。叔父這是在緊張什麽?”
廖飛辰舔了舔唇,尷尬的笑了笑,前言不但後語的答道:“大約是天氣……有些熱。”
連城也點頭,“嗯,卻是是熱了不少,長安此時也入了春了,該是一片盛景。”
廖飛辰點頭符合,心裏卻依然緊張著。
連城又問道,“芷蘅在江南之時,承蒙叔父您的照料了。”
“哪裏哪裏,藺姑娘怎麽說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幫她,那都是理所應當的。”
“叔父果真是疼愛後輩。”
“應該的。為人長者,就需護其之後。”
連城換了個姿勢,有些慵懶的半倚在了桌麵上,手握了拳托著腮。
他一下一下輕輕的在桌麵上叩擊著,眼神就那樣似有若無的瞟過,好像全都看見了,又好像什麽都沒看見。
“不知令郎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