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 百家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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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女孩兒聽說書生們要請她們品評詩畫,頓時大感新鮮,也生出了些好勝的心來。
她們皆出自丘氏家族,雖然沒什麽大才,卻也讀過些詩書的,品評詩畫自不話下,就是讓她們作詩亦是不難的。
隻可惜因為身為女子,隻不過在閨房女孩中玩笑,不能顯名於外,今天可以在安世誠及鳳臨君眾書生中施展手腳,倒也是難得的機會,再則聽說京城如今也有女子筆墨流傳出來,她們這裏便不算出格了。
哪知後麵便聽到丘如意絕拒,一時心思各異。
有讚丘如意守禮,免得讓人挑出錯來,以為丘家女兒都是輕狂之輩。
也有認為丘如意因為自己才學不顯,怕出醜,故才推了出去,如此想的人倒真不小,畢竟丘如意不學無術的大名早就在外盛傳了。
不過也有人暗惱丘如意心胸狹隘,不願成全別人。
丘氏家族早就成了空殼子,百年世家也就是外人叫著好聽,自家便打腫了臉充胖子應了下來。
隻看丘家嫡係最富貴的乃是丘敬兄弟,也不過尋常的小官宦之家,旁係則以丘榮最為榮耀,也隻是京城裏芝麻綠豆大的官,至於其他不管嫡係也好,旁支也罷,早就落敗不得從前風光了。
而今天不僅有盧國公府的大公子在,也有來自鳳臨郡的眾書生們,既然能和安世誠玩在一處的。那些書生不是家境尚可附庸風雅的,便是雖家貧些,卻真有才華得安世誠賞識的。這實在是一次難得展現自己的機會,可惜卻被丘如意生生搞砸。
偏丘如意說話討巧,上來就給眾人戴上了頂懂規矩的“大家千金”的高帽,再者丘如意到底是這裏的主人,年紀又是眾女孩中居長,她不吭一聲拿了主意,別人也還真挑為出她的錯來。便是外人聽說,也隻會讚她行事知規守禮的。
故雖然眾人各有心思。卻也不過一瞬間的工夫,便都皆齊聲讚同道:“姐姐這樣安排甚妥。”
丘如意聞言一笑,也不往心裏去。她心裏明白,這其中必有人詬病自己行事武斷自作主張。或許也會笑自己辦事呆板不知變通,但這些都不在她的心裏。
丘如意自走進院裏說話,便暗暗留意丘若蘭,便見丘若蘭初始還麵帶自得,後麵得知自己推了,她麵上便不由暗藏了一絲陰霾,也不過一刹那間,麵色複又帶了盈盈笑意。
丘如意心知自己破壞丘若蘭計劃成功,心中暗自得意。臉上笑意更深。
而且丘如意又想到,因為自己的機智,又讓丘若蘭少了一次算計安世誠的機會。既可能幫安世誠避免了一場糟糕的姻緣,也避免其他的書生被丘若蘭誤了姻緣,自己今天真是功德無量。
丘若蘭看見丘如意一臉的得意忘形,心中冷笑,知道自己今天萬事不順,便也不再另打主意。而是徹底放鬆下來,同眾人一起嬉笑玩耍。
當然今天在場的眾人。不管是真正讚成丘如意的決定也好,還是暗惱她的不與人方便也罷,誰都不會想到,因為今天丘如意的決定,保留了世人對丘家百年世家一慣的讚譽。
因為數十年後,從這些書生中走出幾位朝中肱骨之臣,看到成祖皇帝的功績,再思及今天的事情,不由心中讚歎丘如意:年紀輕輕就如此堅定有風骨,不附庸京城浮誇之風,故能教導出這樣的兒子,亦是情理中的事情。
丘氏名望由此更上一個台階,丘氏女兒亦也成了世家大族教導女兒的典範。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隻說莊子裏麵被丘如意照料的妥妥當當,丘如海在接待外麵的眾人時,卻有些力不從心。
龍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何況那些自命不凡的書生們。
眾書生性情各異,有平和謙遜的,也有持才自傲的,但今天大家爭相討好的乃是安世誠,安世誠又是太後和皇上讚過學問的,他也確實是個書癡,所以在場的書生,不管是真才實學也好,裝腔作勢也罷,一個個卯足了勁兒,滔滔不絕地談論起詩詞文章來。
丘如海雖也讀過幾年書,卻才華平平,談些經紀方麵的事情,他倒在行,但這些書生們怕又要嫌棄有銅臭味了。
兩方話不投機,丘如意卻又不好直接趕人出去,此時也隻好閉了嘴巴,不過貢獻出一雙耳朵,時不時再點上幾下頭應付著,心裏卻著實覺得無趣極了。
直到裏麵傳來丘如意的推辭,那些書生還是如屁股長在座椅上,不談離去的話。
也這怪不得那些人沒眼色,看不了主人家的不耐,主要是安世誠心裏也暗藏了點私心,隻當沒看出丘如海麵有不耐,隻管含笑與眾人談詩論文。
時間久了,眾人見談得差不多了,倒是丘家的景物難得賞玩一回,便陸續尋了借口三三兩兩遊玩起來。
幸好莊子夠大,景致又好,丘如海便命下人跟著伺候些茶點,幸好還有丘如山兄弟幫著照看一二——本是同宗,血緣也近,在莊子上也算是半個主人了。
如此倒是大大減輕了丘如海的煩惱,也因此識得幾位還算說得上話的書生,於是注意力便漸漸放鬆了下來。
話又說回來,最初書生們請丘氏女品評詩畫,心裏也是諸多考量的,如今見果然被拒絕,心中讚同丘氏不改世家之風的同時,越發對近在咫尺的丘氏眾女孩充滿向往之心。
故遊玩時,眾人兜兜轉轉半天,卻是瞅著空兒,故意往莊子裏麵靠,企圖機緣巧合下,能一睹丘氏諸女的風采。
不過於氏向來治家頗嚴,那些家下人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是丘如海偶有疏忽,仆從們也會上前勸阻,可憐那些人竟連莊子裏的丫頭婆子都沒能見上一眼,但心裏卻越發明白了丘氏為何自本朝以來,雖被排斥在權貴圈子外,卻一直聲望不減的真締。
這才是真正的百家世家,便是偶因故衰落,但終有一天還會崛起,有了這個共識,此後幾年,鳳臨郡裏有頭臉的人家,比起從前,越發熱衷於上門結親了。
終於把那些沒眼色的家夥送走,丘如海兄妹便護送除丘若蘭之外的眾女回了城。
兄妹二人把今天的事情,事無巨細一一回報給母親,丘如意尤其得意道:“那個丘若蘭還當我是個傻的呢,我偏就不如她的意,硬是沒讓她在外麵現眼,而且今天一天也沒讓她好過了。”
於氏見女兒如此喜怒現於臉上,不由搖頭笑道:“那個丘若蘭也不過就會些見不得光的小算計罷了,沒想到竟得你時時如臨大敵般地對待,倒著實抬舉她了。”
丘如意便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雖然她年紀小,卻是一肚子的壞水和暗算,多盯著她些,總不會出錯的。”
於氏點頭不語,她心裏更重視安世誠今天到莊子上的表現,於是便細問了兒子幾句。
原來於氏想著兒子和女兒素來要好,如果將盧國公府欲結親之事透給兒子,基本上就等於告訴了女兒,所以為了防止節外生枝,故就此對丘如海隱了兩家結親之事。
所以丘如海見母親隻管問安世誠,心中奇怪,雖一一細說了,最後仍問母親道:“為何今天母親對他如此上心,難道咱們家同盧國公府有什麽不妥當之處?”
於氏暗自推測半天,猜想必是安世誠起了親近女兒之心,所以才會在莊子上盤桓半天,這麽一想,於氏變得氣定神閑起來,開始專心盤算兒子的親事來。
此時見兒子疑惑,於氏便含糊道:“倒沒什麽事,隻是隨口問一句罷了。”
倒是丘如意此時想起今天心中所感,覺得自己也有大半年的時間沒專心禮佛了,於是便向母親提出想去福善庵禮佛。
於氏頗有些奇怪地看著女兒。
丘如意倒不好意思起來,她往常都是被母親押著去禮佛的,便是破天荒主動一回,也大多是想著出去遊玩的借口,如今出去基本上不用再拿此當借口了,所以顯得事情更有蹊蹺。
丘如意被母親拿眼細看,倒心虛起來。
於氏看著女兒躲閃的眼睛和漸漸紅起來的臉蛋,想起前不久母女關於納妾一事的談論,心中暗歎,女兒終歸還是長大了,也知道去求神佛庇護自己未來的姻緣了。
於氏感歎過後,便笑道:“明天我有正事欲回你外祖家一趟,你過去也沒多大意思,不如就讓你二哥陪你去禮佛吧。”
於氏此言一出,丘如海兄妹便知她明天是去和那邊商議丘如海和瑞娘的親事的。
丘如海見妹妹在一邊掩口偷笑,不由麵上微微泛紅,也不再糾結於母親對安世誠的過分關注。
第二天一早,丘家母子幾人一出城便兵分了兩路:於氏往娘家去,丘如海兄妹二人則往福善庵去。
王巧兒在花園裏看到,不由心中一片黯然。
年前還被婆家諸人眾星捧月一般的自己,再想不到如今會被人當成個透明人。
丘若蘭真是害人不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