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棄文從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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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世誠在書房裏倒是清靜了,丘如意卻不免急了。
兩人生活這麽些時日,安世誠一直以來都表現得溫和樂觀,如今因為授官一事,冷不丁嚴肅起來,丘如意心裏倒沒底起來。
左思右想,丘如意到底不放心,在丈夫進書房一個時辰後,丘如意便悄悄走到書房窗前觀察。
隻見安世誠正肅著臉默坐在書桌前,書桌上也沒有擺放任何書籍,就這麽呆呆坐在那裏。
丘如意不敢貿然打攪,便悄沒聲地陪站在窗前。
直到丘如意腳站累了,脖子也伸得酸了,安世誠仍然一動不動。
丘如意想了想,便去院裏小廚房取了熱茶,走到書房門前,輕敲兩下門,見安世誠仍如泥塑一般,丘如意重重咳嗽一聲,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安世誠這才收回心神,轉頭看向妻子。
丘如意笑道:“這半天了,茶水已經冷了,我重新給你沏了熱茶來。”
安世誠點頭,隨意從旁邊抽出一本書,打開攤到桌上,低下頭來看。
丘如意被丈夫無聲地下了逐客令,頓覺尷尬,有心說些什麽勸解,偏又不知從何說起,又該說些什麽。
丘如意立時沮喪起來,心中深悔在閨閣時不該貪玩,若是她也能滿腹經綸,定能在此時說些能觸到丈夫內心的話,而不是在這裏傻站著。
丘如意站了一會兒,見丈夫半天不見眼皮動,更不曾翻動書頁,便上前小心地撒嬌道:“從前都是你伺候我茶水,今日我難得親自為你沏茶,好歹也喝一口,也不枉我勤快一回”。
安世誠聞言,便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又遞還給妻子,然後笑了笑,道:“好茶。”
丘如意見丈夫敷衍過後。又低下頭來看書,她卻口舌愚笨開不了嘴,隻得黯然將茶碗放在一旁,默默退了下去。
這時。盧國公夫人叫了丘如意過去問兒子的情況。
丘如意不想讓婆婆擔心,再則也覺得丈夫隻是一時情緒不佳,說不定一時半會就變好了,沒有必要當個了不得的事情嚷嚷的合府裏都知道。
此時見問,丘如意便笑道:“夫君和往常一樣。正在房裏讀書呢。”
盧國公夫人見丘如意麵色如常,想一想,道:“誠兒這些年讀書有成,又成了親,男兒成家立業,故極想在皇上跟前討個差做些實事。偏今天朝中授官的事情下來了,卻沒有他,想來他的心裏定不好受,你可要好生勸著些,讓他想開些。說不定皇上是另有重要的差事交給他呢。”
丘如意忙笑道:“母親說的極是。如意也原本以為夫君會不開心,故暗暗留心看著,誰知卻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夫君得知消息時,也不過是淡然一笑,仍如故去書房讀書去了。想來是夫君讀了許多的書,又外出遍訪名師,見多識廣,心中格局自然不同世間的凡夫俗子,必是泰山崩於頂而色不變。這種事在旁人那裏自然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在夫君這裏。卻不值一提。”
盧國公夫人聽了,雖不十分相信,卻也放下大半的心來。
晚飯時分,安世誠倒是準時和丘如意一同陪父母吃飯。
盧國公因為有小輩在。尤其是有兒媳在,便要保持他的威嚴,平日一同吃飯時極少說話。
安世誠是讀書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安世茂自小受哥哥教育,行事上自然也向哥哥靠攏。小小年紀就一副老誠模樣,從不多言,隻靜靜吃自己的飯。
丘如意是做兒媳婦的,在公婆小叔麵前,更是謹言慎行。
也就是盧國公夫人在席間說話多些,例點評飯菜如何,聊點家常等。
不過,今天的席間倒是與往日有了那麽一點的不同。
盧國公夫人先前聽了丘如意的話,還有些將信將疑,所以兒子過來,她便留心細看,見兒子果然麵色平靜,心中石頭終於落了地。
倒是盧國公也怕兒子受不住,今日著實說了些勸慰的話,安世誠一一笑著應答著,眾人見他如此,以為他已調節好自己的心情,便也都放下心來,安心吃飯。
吃過飯後,安世誠夫妻陪著父母說了會兒話,便告辭回自己院裏。
誰知走到書房時,沉靜了一路的安世誠對丘如意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我再去看過書。”
丘如意不好阻攔,隻好眼睜睜看丈夫自旁邊婆子手中拿過燈籠往書院裏去了。
丘如意回到院裏,讓杏兒沏了壺白水,便命人都下去了。
她嫁給安世誠這麽久,早已經習慣了房裏沒有丫頭婆子簇擁著伺候的生活。
每天這個時候,她夫妻二人如尋常百姓家的夫妻在燈下忙碌。
安世誠會拿本書坐在燈下看,每每看到些有趣的東西或者偶有感慨便會講給丘如意聽,不過丘如意一般初時還興趣盎然,卻在聽不幾句後就會煩了,因為安世誠講話總是喜歡引經據典,丘如意讀書的深廣遠遜於安世誠,有時便會聽不太明白,於是就會被安世誠訓誡。
氣得丘如意道:“你們文人最愛賣弄自己的學問,唯空別人能聽懂了,往往講話言辭古奧,作文章則佶屈聱牙。我想先賢們之所以立書作著,不外乎教化世人,傳播知識,自然是言語簡明易懂為最佳,倒是後世文人為了顯示自己高於旁人,將學問弄複雜了。”
安世誠見丘如意強詞奪理,默念“好男不與女鬥”,笑笑了事,此後說事,少不得減些書生氣,多說些民間通俗哩語,倒是為他以後很快與邊關官兵形成良好溝通打下基礎。
而丘如意晚上有時做些針線,有時會說些白日裏的家務事,安世誠雖不太愛聽這些家長裏短的內宅事,不過有時來了興趣倒也幫著妻子分析一二,夫妻二人相處何其的融洽默契。
而今天卻隻有自己形單形隻地獨坐在燈下,丘如意也想做點事好減少一點孤寂,可心神不寧,不是針紮了手,就是墨染了紙,於是幹脆賭氣吹了燈枯坐在床前。
可等了半天,仍不見安世誠回來,丘如意不由擔起心來,於是又走出房來,垂花廳裏兩個值夜的婆子忙上前來問詢伺候。
丘如意便命她二人掌了燈籠往書房裏。
一進了書院,便見安世誠的書房裏正亮著燈燭,丘如意便命婆子暫且留在門房處等著,自己挑著燈籠往書房而去。
不想丘如意剛一到房門前,透過門透看去,幾乎駭得昏了過去——安世誠此時正手握一把大刀立於書桌前。
明晃晃的大刀在燈光的照映下,散發出犀利的寒芒,丘如意嚇得腦中一片空白,當下什麽也顧不得,推門進房跑到安世誠跟前,急促地叫道:“你在做什麽?”
安世誠不提防倒嚇了一跳,抬頭見是丘如意,便將刀放在書桌上,上前微皺一下眉,道:“已經這樣晚了,黑燈瞎火的你怎麽過來了?”
再看丘如意手中正執著燈籠,又瞧一眼門外,安世誠眉頭皺得更深:“你一個人過來的?”
丘如意見安世誠這時還在關心自己,便放下心來,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籲一口氣,笑道:“我想著夜已深,夫君的書也看的差不多了, 便讓她們暫時在門房那裏等一下,我過來看看。”
不等安世誠說話,丘如意又再一次柔聲確認道:“夫君的書今夜讀的差不多了吧?”
安世誠定睛看了妻子一眼,對她的心思早就了然在胸。
安世誠不由輕搖了一下頭,一手接過妻子手中的燈籠置於燈架上,一手握著妻子的手,相攜著走到書桌前,請丘如意坐下,笑道:“為夫今天又犯了倔強性子,讓如意擔心了。”
丘如意卻不肯坐,而是退後一步,看著桌上的刀,道:“大晚上的,看著瘮人。”
安世誠笑一笑,便上前把刀插入鞘內,轉身收到書櫃裏去了。
丘如意奇道:“你一個書生,怎麽書房裏還收了把刀?我記得你說過自己年少被刀所傷,心裏是極不喜那些兵刃的。你這是從哪裏得來的?”
安世誠扶妻子坐下,答道:“這是咱們外祖父送給我的,我那時年紀小,懼怕這些兵器,便一直收在書櫃最裏麵,多年未見,幾乎都要忘記它了,今天看來原來也沒有那麽讓人害怕。”
丘如意便道:“不管你現在怕不怕它,我方才看著心裏直發毛,幾乎都喘不上氣來,你還是好生收在書櫃最裏麵,不許再拿出來。”
安世誠搖頭笑道:“如意的建議,為夫自然要認真聽取的,隻是這次卻不行,以後怕是我要時刻帶著這把刀在身邊呢。”
丘如意不解,安世誠輕聲解釋道:“為夫準備棄筆從戎,去邊關建功立業。”
丘如意不敢置信:“你好端端地怎麽生出這種想法來?我的夫君是一個意誌堅強頂天立地的男兒,絕不會因為聖上沒有授官這等微末小事就改轍更弦棄文從武。你是不是在說笑?”
安世誠搖頭,丘如意大怒:“你今天將自己關在書房半天,就想出來這麽個糟糕念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