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莊周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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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此時已經遠離了絕音林,望舒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耳朵,隻覺左邊耳垂像是掛了顆清涼的水滴,潤澤舒適。
不過摸了一把後,手上什麽也沒有,恍如錯覺。
她看看縮成小小一隻蹲在肩上的迷你猴,點點它的腦袋:“小灰灰,你來看看,我們接下來往哪走?”
瓊枝必定長在鍾靈毓秀之地,灰目猴對靈氣敏銳,聽它的應是沒錯。
小猴子聲音委屈:“我叫嚶嚶。”
“這名字和你倒挺搭的。”望舒輕笑,“那你說說往哪走?”
嚶嚶歪著腦袋想了想,指向一個方位。
望舒腳步未停,見身旁的滿船星六神還沒回歸,她露出淺笑:“滿道友,你有想過加入宗門嗎?”
聽她突如其來的問話,滿船星一時失聲,半晌方道:“自然是想過,但是我資質差,人又笨,之前進了一個小宗門,在裏麵不是被這個使喚就是被那個吆喝,還不如我一個人修煉來得清淨。”
他頓了頓:“後來,趁有機會我就逃出來了,不然到現在還在裏麵做著雜役的活兒。”
望舒啞然失笑,這個滿船星還真是時運不濟,冥冥中仿佛被刻意壓製,總被人錯把珍珠當魚目。
既然被她遇到,自然不能輕易放走他。
想了想,她溫言道:“我們宗門的了法峰,峰主謹予真君是九品法陣師,近些年還觸到了靈陣的邊緣,對你來說應當算是極好的歸處,且謹予真君素來愛才,若你有意,我很樂意幫你引薦。”
滿船星表情呆呆的,並未答她,這反應在她意料之中,見他遲遲不吭聲,望舒笑了笑,見地上隱有靈光一閃,俯身將一株隱靈草挖了出來。
這隱靈草可以煉入丹藥,即為隱身丹,隱身效果比隱身符還要好用,算是打家劫舍必備。
嚶嚶的眼光果然準,之前的一路都被其他人采摘過,基本沒什麽能看上眼的東西,現在還沒走出多遠,就有了收獲。
望舒喜形於色,見滿船星還不答她,揚眉道:“怎麽,你不樂意?”
“不不不,不是。”他連連否認,清秀的眉眼冒著赤誠的傻氣,“就是有點突然,以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進大宗門……”
望舒失笑:“你現在倒是謙虛了,之前說起陣法來不是很有自信?何況你也不用著急做決定,我隻是說幫你引薦,卻也不能保證謹予真君將你收下,到時候還要你自己爭取。”
滿船星一聽她這麽說,反而踏實許多,傻傻笑道:“你說的是,我這資質確實……,是我想多了。”
聽他這麽說,望舒不由盯著他看了一瞬,這個陣法天才,也不知道到底遇到過什麽波折,竟然需得自貶才能安心。
不過他麵上雖然看著顯小,其實骨齡已有二十來歲,這個年紀煉氣五層,資質確實算不得好。
話說到這裏,也差不多了,他們此行還有正事要辦,她像長輩似的安慰道:“不用為此事憂心,成與不成,到了宗門便知,我們且有正事要辦,你先別分心了。”
滿船星聽著矮他幾頭的小姑娘訓話,不覺有絲毫不妥,順從地點了點頭。
越往前走,越覺得風景綺麗,高處巍峨的青山上,開滿粉色的花,簇簇粉紅,如地生煙霞,低處綠茵草地上長滿了野花,似天綴繁星。
花香馥鬱,如有實質地黏了一身,望舒開始還覺著秀麗無邊,不過再走出幾步,便覺得渾身不爽利,忍不住停了下來。
誰知她剛一停下,嚶嚶便嘰嘰叫了起來,急聲催促她往前走,望舒無奈,提步繼續。
叢叢花樹,將人的視線分割得支離破碎,望舒隱隱有不安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周圍的蝴蝶漸漸多了起來,越過幾棵花樹,她驀地瞧見一張眼熟的麵孔,那張麵孔上雙目緊閉,臉上有豆大的汗珠滾落,他的周圍有數隻蝴蝶圍著飛舞。
其中一隻異常矚目,它的尾翼像是兩條輕軟的絲絛,隨風舞動。一雙寬翅透若琉璃,雙翅上各有玄奧的渦旋流轉,一眼便將人的心神吸引過去,望舒目光剛落上去,隻覺得眼皮一沉,便人事不知。
……
“你醒了?”
望舒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陋的木床上,麵前是個顴骨高高,眉目細長的婦人。
“你是?”
她眼睛裏透露著茫然,對這婦人完全沒有印象,嚐試回憶了片刻,才發現記憶中一片空白,她不僅不識得這個婦人,甚至連自己是誰,也想不起來。
見她這般,婦人麵色一變,鼻涕眼淚滾滾而下:“我苦命的閨女啊,你怎麽能將為娘給忘了啊!”
哭嚎的聲音震得望舒耳中嗡嗡作響,眼見婦人將鼻涕眼淚抹了自己一身,她眉頭緊皺,差點忍不住一把拂開此人。
她暗暗動了動手腳,發現身上並沒什麽力氣,四肢細瘦得能摸到骨頭,她不著痕跡地翻了個身,隻覺骨頭被木板硌得生疼。
等婦人終於哭夠了,她冷淡出聲:“請問你是誰?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可憐的閨女,你這是怎麽了啊?”
眼見婦人的哭嚎又要卷土重來,望舒趕緊止住她:“我餓了,你先給我弄些吃的。”
婦人目光一閃,眉毛微微抬高,顯然不敢相信她會這麽跟自己說話,話裏帶了幾分踟躕:“從前都是你照顧為娘,娘還不知道怎麽下廚……”
望舒聽她說完,微微一愣,竟然是這樣的嗎?
聽這婦人說著有些違和的話,望舒一時盯著她,目光沉沉。
見她這樣,婦人有些慌,忍不住說道:“我去隔壁翠蘭家借點吃的,不管怎樣,先把咱家柳丫喂飽了。”
原來自己叫柳丫,聽著絲毫沒有熟悉的感覺。
很快,婦人端來一碗黃澄澄的小米粥,見她還要上前喂自己,望舒勉力將身子坐直,自己將米粥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不管怎樣,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手中的碗已經沒有一絲溫度,粥也冷得結成了塊,但她咽下去的時候,卻覺得是世界上難得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