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就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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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碗冷掉的粥吃得幹幹淨淨,望舒才覺得身上慢慢恢複了力氣。
她不顧婦人的勸阻,執意下了床,還沒站穩,就聽到外麵傳來震天響的敲門聲。
嘭嘭嘭——
簡陋的木門被拍得搖搖晃晃,婦人瑟縮著身子,口中喃喃道:“他們一定又來了,閨女你說該怎麽辦啊?”
“如果你真想聽取我的意見,起碼要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吧。”從這婦人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望舒隻了解到自己叫柳丫,已經暈了幾天,現在醒了過來卻什麽都不記得。
婦人淚眼婆娑:“都是你那死鬼爹作的孽啊,他可害苦了我們娘倆,你爹他嗜賭成性,把咱家家產全輸了去不說,現在又將你也賣給了開賭坊的東家……”
“他人呢?”
“呃?”
“那個爹,他人呢?”
似乎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婦人一怔,才接道:“他沒錢還債,早丟下咱們跑了,現在我們孤兒寡母的,吃都吃不飽,還逼著我把你交出去,老天爺啊,我以後可怎麽辦喲……”
婦人邊說邊哭,淒淒慘慘,望舒冷眼看著她哭天搶地,卻沒動作。
她見望舒一臉木然,神情一動:“閨女啊,你莫不是嚇壞了?”
“這倒沒有。”望舒對她的關切無動於衷,盯著自己瘦骨伶仃的雙手,露出一個哂笑,“隻是覺得哭可能來不及了……”
她剛說完這話,搖搖欲墜的門就被撞開了。
三五個壯漢一下子搡了進來,占據了巴掌大的小院。
領頭的大漢,長滿絡腮胡的臉上雙目暴突,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他將目光停在婦人身上:“上次來拿人,你哭喊著要把女兒留幾天,我們老爺心善,也寬限了幾日,今天可不能再由你們拖下去了!”
說完,給了手下一個眼風。
就見他身後一人跨步上前,利落地擒住望舒的手腕。
望舒也沒掙紮,敵我懸殊太大,所謂的反抗隻是徒增笑料罷了。
見女兒被拿住,婦人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天殺的壞種,就知道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那死鬼造的孽,你拿我們出什麽氣……”
她哭倒在地,作出撒潑打滾的架勢,大漢不耐煩應付她,一個腿風將其掃開:“別拿腔作勢的,你養女兒和養丫鬟有什麽分別,還不如我們褚府吃得好呢!”
婦人哪管他說什麽,這女兒現在就是她的左右手,帶走了她,以後誰來照料自己!
她衝上去哀哀叫喚,可是婦人的力氣哪敵得上這些莽漢,沒跑出幾步,就被幾人甩到了身後。
為首的漢子見望舒不吭不響,粗聲粗氣道:“小丫頭你別怪我們心狠,我們也是聽差辦事,要怪就怪你那不爭氣的爹娘,一個嗜賭成性,一個好吃懶做,這就是你的命啊!”
這就是她的命嗎?
望舒茫然地回看那個嚎啕的婦人,心中像是有東西一閃而過,卻什麽也沒抓住。
……
家大業大的褚府占據了一整條巷道,平整的青石板上,沾著幾枚沒掃幹淨的白色紙錢。
一路未歇,幾人直接從側門進了府院,他們見望舒不吵不鬧,才將她丟下地自己走。
褚府庭院深深,遍布假山流水,望舒不敢明著張望,隻垂著眼睛暗暗將路線記下。
穿過九曲回廊,便是一處內院。
“哈哈哈哈哈……,你們算什麽東西!滾開!都滾開!”
一陣大吼大叫之後,咣的一聲,是東西砸碎的聲音。
“真晦氣!怎麽遇到他了!”幾個大漢小聲嘀咕。
一個容長臉的嬤嬤看到他們,臉上一喜,用眼色指揮他們趕緊將人挎走。
這是二夫人身邊最得力的楊嬤嬤,幾個漢子本就想在二夫人麵前混個眼熟,此時不敢不聽。
為首的大漢不甘心地啐了一口,才走到那人麵前:“大少爺,您喝多了,我們扶您下去歇歇。”
“嗬嗬,大少爺?”說話的人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在你們眼中我算什麽大少爺?左不過是條喪家之犬罷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瘋瘋癲癲,聲音像是拉破的風箱,聽得望舒渾身不舒服。
她偷偷將餘光瞄向此人,隱約看到他長袍上沾滿酒漬,看起來邋遢不堪,一雙腳鞋襪未穿,在摔碎的瓷片上胡亂踩著,腳底明明都是血跡,他卻渾然未覺。
見那嬤嬤往他身邊走去,望舒不敢看下去,眼觀鼻鼻觀心。
“大少爺,您請節哀,畢竟人死不能複生。大夫人若是在世,也不想看到您這樣。”楊嬤嬤湊上去低聲安慰。
誰知她話剛一說完,這大少爺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貓,一張臉瞬間扭曲起來!
見他目眥欲裂,就要發狂,幾個大漢趕緊躥上去將人死死按著。
楊嬤嬤嘴角微垂,盯著他看了半晌。
這大少爺此時就像困鬥之獸,在幾人的手底下徒然掙紮著,一雙眼睛還不忘惡狠狠地瞪向她,像是要將她吞吃入腹,見此,楊嬤嬤心中頗覺滿意,點點頭,示意幾人快快拖走。
望舒站在一旁,聽到被拖的人發出慘烈的嘶嚎,忍不住也抬眼看去。
少年眼皮浮腫,眉目扭曲,隱約卻能看出精致的五官來,不過是個尋常公子哥的模樣,這倒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望舒看著他心中突然一動,隻覺自己一定見過此人!
不等望舒深思,那少年已經被押著離開。
瞧見枯瘦的丫頭站在旁邊未動,楊嬤嬤走到她麵前:“喲,新送來的呢?”
看她臉上還有股倔勁,楊嬤嬤嗤笑:“我們府上隔三差五就有新的人家巴巴送來自家丫頭,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既然來了,誰都得在府上老老實實待著,這是你們的命,也是你們的福氣。”
這就是你的命!
再一次聽到這話,心潮劇烈起伏下,望舒冥冥中仿佛抓到了某一關鍵點,等她回過神來,隻覺左耳微涼,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
夜色迷離,褚府的假山在昏暗的月光下,猶如潛伏的怪獸,完全失去了白日的壯美。
望舒躡手躡腳出了自己的房間,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在黑夜中竟然也能視物,讓她對自己的出逃多了些自信。
她溜出小院,拐過一條回廊,準備在夜色的掩護下一鼓作氣逃出去。
不想才剛走出幾步,忽然聽見了低低的交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