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難是缺人

    快速形成隊伍的組織力和凝聚力，最簡單的辦法無疑是工作和學習。 vw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在工作和學習彼此熟悉，彼此配合，大家從陌生人變成親密無間的戰友。靠小恩小惠拉幫結派是無法達到這種效果的，小團體永遠無法形成整個隊伍的合力。

    徐平真正想做的，其實是以教導隊的形式對下級軍官進行培訓，但現在軍連高級軍官都缺，更缺教官，教導隊都組織不起來。

    軍隊的官兵例應該有一個合理的範圍，太高了財政壓力大，管理混亂，太低了則管不過來，很多該管的事情管不了。兩者同樣有害，都對戰鬥力有重大的影響。

    禁軍的管理方式，都頭一級才算軍官，是無品雜階，到指揮使才能算正規軍官，則官兵例達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程度。

    後人常講宋朝的三冗，一般是說冗官冗兵冗費，實際這個時代講的三冗並不是如此，如宋祁說的三冗是不匣務官廂軍和僧道。冗字的本義，首先是無用，其次才是多，多是次要的，無用才是危害。宋祁說的三冗，顯然是真正抓住了冗字無用的本義，後人論述總是從多堆徹材料，已經離題萬裏，不知所雲了。

    最少在徐平所處的這個時代，從官民例官吏例官兵例來看，官員還遠遠說不多，害處在冗，即有官而不管事的人太多。一方麵是大量官員拿俸祿不做事，另一方麵是大量的事務沒有人管，隻能放任自流或者推給小吏，這才是冗官。

    以前在三司，徐平解決冗官的辦法是在新設的銀行蔗糖務營田務和公司等經濟類的機構增設新的職務，讓不匣官有事情做。現在對於軍隊來說，這辦法沒有用了，因為軍的官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俸祿發放後勤補給要依賴地方州縣官員，在京城同樣要依敕三司，不然官兵連口糧都不知道去哪裏領。軍事訓練組織紀律裝備保養情報搜集等等對軍隊來說生死攸關的事情，全都靠一兩個統兵官，根本管不過來，隻能夠放任自流。說禁軍紀律鬆馳訓練不足打不了仗，板子不能隻打到統兵官身，他們又不是三頭六臂，一個人能管過來幾百人的吃喝拉撒思想紀律。

    對於這支軍隊，徐平麵臨到的最大問題，是缺軍官，極度稀缺。在前世，徐平記得一位偉人說過一句話，軍隊最寶貴的是幹部，隻要幹部這個骨架還在，軍隊能很快組建起來。而現在的禁軍，是骨架已經被抽掉了，看似龐大，實則無力。

    僚佐官員的選拔培訓，是為軍隊增加專業人員，把以前缺少的職能補充起來。對低級軍官的普遍培訓，是讓他們適應新的組織結構，為打仗做準備。僚佐官員補充進軍隊之後，大量的事務不再放任自流，統兵官的角色也不再是維持隊伍，而是要學會去打仗，特別是學會打大仗。禁軍現在最缺的，是打大仗的能力。

    秦州治下蕃落眾多，情況複雜，但自立國以來，一直保持了良好的態勢。間雖然小有波折，但朝廷一直牢牢掌控著局勢。原因當然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點，隻怕是因為治下蕃落雖多，但都各自為政，哪怕有反叛，也是小規模的戰鬥。小規模的戰鬥正是禁軍最拿手的，麵對秦州治下的小蕃落，幾十年間幾乎沒有敗過。與黨項麵對的禁軍起來，幾乎是兩個世界。不是軍隊的戰力不同，而是麵對的敵人不同。

    徐平要向外開拓，僅僅靠小規模的戰鬥是不行的，必須要有打大仗的能力。如果還是按照以前的組織結構，徐平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很難達到這個要求。

    戰爭是高度複雜的行動，對參與者的組織能力和紀律有很高的要求。科學的決策，是建立在大量的情報收集和經驗積累，而不是靠讀了兵書之後的靈機一動。而要完成這麽複雜的任傷，必然需要大量的專業人才的參與，這是徐平要向軍隊裏補充僚佐的原因。

    徐平向屬下的幾位將領苦口婆心地不知道講過多少遍這個道理，但觀念的轉變哪裏那麽容易雖然他們堅決地執行了徐平的命令，但心裏還是不怎麽理解，甚至還有些不以為然。補充軍官，便要給俸祿，多花錢，有這些錢多招一些戰兵不是更好卻不知道，指揮能力達不到，招再多的兵來也是無用，無用之兵是冗兵。不但無益，反而有害。

    看看高大全，又看看景泰，徐平道：自到了秦州，你們一直待在軍營裏，或許覺得有些氣悶。我跟你們講，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要耐得住這段時間的寂寞。最重要的，從你們開始，一直到軍裏的每一個人，都要知道現在要做什麽。現在待在軍營裏，不是無事可幹，相反，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幾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用，時不我待

    高大全道：節帥這話說的極是，現如今軍裏是不有少人如此想。從京城到這裏千裏迢迢，大軍行動不知道經曆了多少辛苦，又拋妻棄子，都以為到了這裏是要拓仗的。結果到了地方之後，便一直在軍營裏麵，日常除了練習弓馬陣列，便是蓋房子，學識字，跟打仗完且不相幹。長此下去，難免軍心浮動。

    徐平對景泰道：周卿，你是副都指揮使，我曾經講得清楚，現在軍裏的副指使，不再跟以前一樣隻做都指揮使的備份，萬事都是軍主一個人說了算。軍諸凡錢糧紀律人心甚至戰功和升遷賞賜等等，副指使都要參與，特別是前幾項，要由副指使掌管。人心不穩，正是你應該去管的。為什麽補充的僚佐要能讀書認字是因為他們能懂軍令，善知人心道理。下級將校和士卒對如今要做的事情有疑慮，你要組織人手去給他們講清楚。

    景泰猶豫了一下，才道：節帥的話我自然記得，但要怎麽去講這事有些難做。

    覺得難做嗎無妨，等過幾天桑部署那邊有些眉目了，你再過去看一看他們是怎麽做的。舉個例子，我進軍營的時候，路邊立了不少木板，麵寫了一些詞句。那麽軍的人，包括馬夫夥夫在內，是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那麵寫的是什麽字，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寫這些寫了是要讓看到的人學到什麽你有沒有組織人手下去宣講這是最簡單的事情。再複雜一點，軍法和軍律有沒有組織人手向各級將校和士卒宣講他們能不能認識軍法軍律的字知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知不知道在軍哪些事情應該做，哪些事情不應該做知不知道哪些事情做了會受賞，哪些事情做了會受罰你看，不是沒有事情做，而是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做不過來罷了。所以，軍的僚佐將校還是太少，隻能把該做的很多事情廢掉。這些事情看起來無關緊要，實際軍隊戰力是這樣一點一點沒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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