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內出來，已經明月高升。小說呂夷簡辭別了李迪，看著天的一輪明月，心感慨萬千。他還是沒想到徐平會要求把秦鳳路的大權交回朝廷來，特別是在沿邊諸帥正要求有更大的權力，以專事權的時候。徐平的用意呂夷簡明白，隻有把大權交回來，朝廷才會給他更多的前線指揮權，更多臨機處置的權力。說白了，徐平交回的是個人的私權，但前線大帥職務的權卻會變得更多。呂夷簡明白這樣做的好處，心裏也知道這種事情徐平做得出來，自己卻做不來。說到底，呂相公行事，還是放不下心的私利。

    帥府大權交回樞密院，需要一係列製度保證。核心一點，是自帥臣起，對下屬將佐官員的管理，以後以製度為依據，而不是再靠官階相壓。哪怕有屬下官員看著不順眼，你可以在職務進行打壓，卻不可以按自己意誌進行懲處。類地方，便是知州雖然是一州主官，但其下麵的通判和幕職曹官都有一定的獨立性，既有下管轄的關係，也相互監視。甚至因為官員個人能力不同，知州和其下屬官員的關係是各不相同的，但在製度規定隻有知州獨享的權力，其他人也不可以染指。

    朝廷把權力直接延伸到帥府下的各官，而不再是像以前，給帥臣大權，一切都由其處置。因為權大，便不許久任，甚至用不正當手段分其權力。你越能幹，越不放心讓你在一個地方任職太久，越不放心把軍隊交給你。現在由樞密院直接控製帥府各機構，甚至直接控製其下各軍，帥臣的權力再大，其對軍隊的控製力也天差地遠。

    以前在政事堂，呂夷簡主持編了書條例，這條例在他失勢後還曾經成為政敵攻擊他的把柄。因為有了書條例，一個庸人也可以做宰相而不出大亂子，如此一來帝王還怎麽會慎選宰相要不是徐平在三司積極編三司條例，把書條例充實起來，那條例說不定已經被廢掉了。現在坐鎮都堂，又要編樞密院條例，還是配合徐平在地方進行的軍改。書條例最終為徐平的三司改革做了嫁衣，樞密院條例的命運又如何呢

    徐平把經略司的軍權交回樞密院，對現在的軍製格局是一個巨大的衝擊，樞密院的地位空前升，能夠牢牢壓住三衙了。以前說是一切軍政歸於樞密院，實際由於統兵權在三衙，是一個相互製衡的局麵。樞密院手裏沒有兵，一舉一動都要依賴別人，連自己的守衛也隻能仰仗皇城司。經略司把兵權交回來，樞密院有了地方駐泊禁軍的管轄權，從此翻身，不但是壓住了三衙，而且此有了與書抗衡的本錢。呂夷簡明知道此次是徐平借自己的手推行他的改革，還是抵擋不了誘惑，全心全意地去推動。此次變革真正推行下去，呂夷簡也不天天想著重回政事堂了，樞密院的都堂地位變得與其不相下。

    趙禎換了便服，把李璋如入內殿，對他道：依適才在崇政殿所議，則以後各路經略司的事權用人權財權和軍法獎懲大權，俱都交回樞府。如此以來，樞府事權變重，再如現在是絕不可能了，必須要增加人手，增加官職。變革先自秦鳳路起，便先在你管的河西房把架子搭起來，以後各路照行，便方便不少。

    李璋叉手：官家說的是，若是要搭那樣的架子，無非是把秦鳳路經略司的搬過來，修改一番是。秦鳳路是在經略司下設五司，奪各軍統兵官的事權和用人之權，樞密院在京城照做是。依臣隨著經略在秦州一年多的見識，樞密院隻要越過經略司向下管到軍一級，足可保證帥臣無異誌，若是再向下管一級，萬事無虞。

    趙禎點點頭，這個道理他誰都明白，大宋地方的製度是虛路一級，實州一級，這種結構穩固無。這次軍製的改革其實是同一個意思，把慢慢變實向藩鎮轉變的經略司重新虛化，與此同時樞密院把軍權抓住，直管到軍和將一級。軍將一級的實權抓住了，朝廷可以向帥臣充分授指揮之權，而不用再擔心帥臣會有異心。實際這種結構下他們有沒有異心也不重要了，他們能夠指揮軍隊，卻不能夠控製軍隊。趙禎幹別的不行，做皇帝還是及格線以，對這種製度人事的變更，朝政的控製特別敏感。他嘴不說，心裏知道徐平做的是怎麽一回事，實際是用製度把軍隊大權抓回朝廷來，也是交到皇帝和書的手裏，皇帝以後不必再費心費力地去拉攏武將們，直接製度控製是。如此一來既消除了武將專權跋扈的風險，也開啟了真正從普通人選拔將帥的道路。隻是從此之後禁軍天子私兵的色彩變淡，更多具有了朝廷之兵的色彩，外朝的權勢由此大張。趙禎對這一點並不反感，他本來在把一部天子兵權向樞密院轉移，此次大大加速了這一進程。

    想了一想，趙禎又對李璋道：此事大變，對日後軍政影響極大，要嚴選跟著你做事的人。我這裏提幾個，你思量一下覺得如何跟著你到河西房做事的人選，一個張茂實，一個劉永年，這兩人都多年在我身邊，與你熟稔，為人也忠謹。

    李璋張了張嘴，沉默了一會還是道：官家，臣覺得有些不妥，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裏隻有你我二人，有話但講無妨。若是連你都不跟我說真話了，朕這皇帝當著還有甚趣味再是天子之尊，也不能連自家人都容不下。

    李璋叉手道：官家，此次樞密院變動，外朝或許有官員一時看不出如何重要，諸位宰執心裏卻是清清楚楚。張茂實和劉永年我自是熟悉，若是可選，我當然也是想這樣的人在身邊。隻是選了他們，隻怕會讓宰執和帥司臣僚心寒，而且十之八九他們會駁回來。若是依臣之見，還不如從各路選忠謹可靠能幹事的下層臣僚，任誰也沒話說。等他們到了京城，官家再重新籠絡是。陛下一定要選親近的人進來，不如學秦鳳路的將校營，讓一人學著那裏整訓諸班直，學得好了可以外任為將官，強似向樞府塞人。

    張茂實外邊傳言是真宗皇帝的私生子，劉永年外麵傳言是趙禎自己的私生子，當然這隻是市井傳言，一直在宮裏待著的李璋清楚不是，但架不住外麵有大臣信啊。趙禎塞這兩個人進樞密院跟著他表弟李璋做事，外朝會怎麽想詔旨一定會被封還不說，搞不好還會扯出這些市井傳言來，那更加尷尬。趙禎還是改不了他的老毛病，一見到什麽官職有前途，想著塞親近的人進去，他以為人人都是李璋跟著徐平學呢。有這份心思，還不如學秦鳳路的將校營，把他身邊的軍官預備隊諸班直整訓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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