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秋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抬起頭時，她已經收起了異樣的神色，又恢複了溫溫柔柔的模樣，微笑著對吳仁媛和醫生點頭，輕聲細語地說：“吳老師，我先回學校了。”
    醫生在為易諶檢查身體。
    聞言，吳仁媛愣了一下，下意識問：“有什麽急事嗎？”
    殷秋微搖了搖頭，遲疑地看了易諶一眼，在觸及少年冷淡的目光後飛快斂下眸子，看起來有些受傷，輕聲說：“不是，隻是易諶他好像……”
    停頓了一下，她咬了咬唇，又看了易諶一眼，說：“很討厭我。”
    吳仁媛疑惑地看了一眼正在和醫生交流的少年，說：“你是不是想多了？易諶他性格就是這樣，況且和你並不熟悉，冷淡一點是很正常的。”
    殷秋僵了一下。
    吳仁媛看看她，又看了看時間，想了想，說：“不過你回校也好，你因為幫老師已經耽誤了一些課程了，現在回去吃了晚飯還能趕上晚自習，我現在就幫你叫車。”
    說著，她就拿出手機開始幫殷秋約車了。
    殷秋錯愕地看著吳仁媛。
    她以為她這麽說，吳仁媛會挽留她的。
    殷秋剛開口，就見吳仁媛收起手機，對她說：“好了，我已經幫你約到車了，五分鍾就能到醫院，你直接到樓下門口去等吧。”
    說完，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嚴肅的臉罕見地笑了一下，說：“好了，殷秋同學，你這麽熱心地幫助老師和同學，到時候我會和你們班主任打聲招呼的，謝謝你。”
    她再次抬頭看了一眼時間，不給殷秋繼續說話的機會，催促：“時候不早了，老師陪你一起下樓去等吧。”
    說著便挽著殷秋的胳膊要往外走。
    殷秋站在原地沒動。
    吳仁媛疑惑地轉頭看她，問：“怎麽了？”
    殷秋僵著臉，猶豫地看了易諶一眼，勉強地笑著說：“老師您陪我下去，這病房裏就沒有人了，易諶他……”
    吳仁媛看了醫生一眼，說：“別擔心，醫生在這裏，而且我已經通知了易諶的家人過來，老師離開幾分鍾不礙事的。”
    殷秋哽住。
    再推拒，就會引起吳仁媛的懷疑了。
    她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吳仁媛勾著手拉著上了電梯，到了樓下。
    有輛出租車停在不遠處。
    吳仁媛認出車牌號，發現司機居然提前了一小會兒到了。
    在殷秋乘著出租車離開後，一位年邁的女人進入了醫院，徑直乘著電梯上了易諶所在病房的樓層，找到了他的房間號。
    吳仁媛目送著殷秋上了車，囑咐她到了學校之後報個平安，又在樓下站了一會兒，想著現在快到晚飯時間了，就去附近的飯館買了點飯菜。
    當她提著打包好的飯菜回到醫院的時候。
    吳仁媛站在病房門外，聽到了裏麵傳來的說話聲。
    “外婆，醫生說我的身體恢複得很快，不用住院也可以的。”
    這是易諶的聲音。
    “唉，你不用惦記錢的事情，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外婆晚上也去擺攤，多賺點就沒事了。”
    這是一道滄桑的女人的聲音。
    易諶的語氣聽起來卻很堅決：“我要出院。”
    吳仁嬡想起易諶的家庭情況，歎了口氣。
    她敲了敲門，裏麵的談話聲便停止了。
    吳仁嬡推開門走了進去，笑著朝被易諶稱作外婆的女人點了下頭，說：“您好，您就是易諶的外婆吧？我是他的班主任，我姓吳。”
    她伸出手。
    從房門打開的那一刻，謝英便飛快地將進來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見她說明自己的身份，於是也笑著回握她的手，說：“吳老師您好，我姓謝，是易諶的外婆。”
    易諶淡淡地抬眸看吳仁媛，說：“老師，我想今天出院。”
    “不行！”
    吳仁媛還沒說話，謝英就率先拒絕了。
    易諶蹙眉。
    見狀，吳仁媛勸道：“易諶，老師覺得你應該聽你外婆的話，畢竟你現在還是長身體的階段，骨頭如果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到時候後悔就晚了。”
    易諶十分冷靜地說：“我已經問過醫生了，他說我的身體沒什麽問題，隨時都可以出院，而且我現在感覺背脊不是很痛了。”
    吳仁媛想了想，正要說話，易諶突然問：“老師，單人病房住一晚上要多少錢？”
    謝英聞言，也向她看過來，眼中充滿詢問。
    她遲疑了一下，說：“住院的費用你不用管，這些錢不用你和你的家人負擔，你隻管安心養好身體就行了。”
    易諶卻不信，眼神陡然銳利起來，清冷的嗓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試探，問：“難道是學校負擔？”
    吳仁媛猶豫地點了點頭。
    聽說醫藥費是學校支付，謝英頓時露出感激的喜色，接連對吳仁媛說了好幾聲謝謝，感慨著學校可真好。
    易諶根本不信。
    就算學校真的願意支付他的醫藥費，也不可能會大方到讓他住單人病房。
    不過他並沒有當場戳穿。
    易諶看了謝英一眼，說：“外婆，我突然想吃蘋果，你去幫我買一個好嗎？”
    謝英忙不迭點頭，說：“好好好，我去買。”
    她看了吳仁媛一眼，笑著問她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也順便一起買回來了。
    吳仁媛擺擺手說不用。
    謝英離開後。
    易諶默不作聲看著吳仁媛把買來的飯菜擺在床頭的桌子上。
    他嗓音清冷，說話的口吻十分肯定：“老師，醫藥費根本不是學校付的。”
    吳仁媛動作僵了一下。
    她勉強地笑了笑，下意識抬眸，眼神卻閃躲著不敢直視他漆黑深邃的雙眼。
    “你在想什麽，不是學校付還能是誰付？”
    易諶眼睛眨都不眨，直勾勾望著她，微挑了下眉，淡淡地問：“是誰呢？老師為什麽寧願說謊也不告訴我？”
    吳仁媛咽了下口水，幹笑著否認：“沒有，易諶你別想太多了，安心在醫院養病吧。”
    易諶斂了下眸，緩緩掀開眼皮看她，不容置喙地說：“老師如果不告訴我到底是誰，我明天就立刻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