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周衡正言選擇留在a大這件事，讓學校和導師都十分感動，不但每個月都給她補貼金，還無償為她在a大附近買了一間公寓，雖然麵積不大，但足夠她一個人自在地生活。
    要知道，a市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而a大附近的房子在近幾年裏，房價更是越漲越高。
    司桁將周衡正言送到了家門口。
    車子停下的時候，她本想自行打開車門下車，然而青年動作卻很快，率先下了車，而後繞到她的這邊，為她打開車門。
    抬眸望著身姿頎長立在門邊等待她下車的青年，周衡正言愣了一下。
    在心頭那股奇怪的感覺冒出頭前，她搖搖頭，率先把這種奇怪的感覺壓下去。
    周衡正言開玩笑般調侃：“兄弟你很上道啊。”
    企圖以此衝淡兩人間陡然變得曖昧的氛圍。
    她心底甚至隱隱開始後悔剛才一時衝動，答應了和他一起假裝男女朋友的事情。
    麵對她刻意的調侃，司桁掀唇笑了笑，見她仍在車內不動，便微揚下巴：“副駕駛很舒服，不想出來了？”
    “……”
    好家夥，一開口，還是熟悉的味道。
    周衡正言心頭微鬆，從車裏走了出來。
    司桁不動聲色地抬手為她擋了一下，防止她撞到。
    到了門口，周衡正言一麵低頭找鑰匙，一麵頭也不抬地對他說：“行了，就送到這裏吧，我現在就住這兒，謝謝你今晚的請客，下回我請你。”
    “好。”
    話音剛落，一隻手掌便猝不及防地落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周衡正言一愣。
    司桁不以為意地笑了聲，“其實你把頭發留到這個長度，看起來還挺淑女的。”
    “……謝謝您，慢走不送。”
    司桁擺了擺手，邁開長腿一步步走到了車內，利落地上車，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沒有回頭。
    周衡正言出了神地望著他的背影。
    手機震動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司桁發來的消息。
    【晚安，早點休息。】
    這條還算正常。
    她正要打字回複晚安，下一條消息便彈了進來。
    【明天見，不用太想我。】
    “……”
    誰想他了？
    怎麽還是這麽自戀？
    周衡正言翻了個白眼，把手機塞回包裏，沒回複。
    她的注意力被後半句話所吸引，以至於並沒有注意到前半句【明天見】。
    回到家後，周衡正言當晚就接到了來自母上大人的來電。
    “親愛的，你能向我解釋一下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你居然做出潑對方冷水這樣失禮的舉動嗎？”
    周衡正言舔了舔嘴角，簡單地向她解釋了一下陳傑的一係列蜜汁操作。
    母上大人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人，唉，是我看走眼了。”
    周衡正言擔心她自責，連忙說：“沒關係沒關係，就算沒有這些事，我對他也不感興趣，畢竟他長得……”
    說著說著就露餡兒了。
    她猛地意識到什麽，止了聲。
    可惜晚了。
    母上大人把她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她意味深長地重複：“長相？”
    “言言，我見過他，其實他的長相在普通人裏算是不錯的，原來你覺得他的相貌不能入你的眼嗎？”
    周衡正言扯了扯嘴角，“呃，這倒也不是……”
    母上大人語重心長：“媽媽知道，你一直都喜歡那個叫淩漾的明星，媽媽也承認，他長得確實很好看，但是追星和談戀愛是不能混為一談的，你不能把淩漾的相貌當作找男朋友的標準呀。”
    天地良心，她雖然天天對著手機舔屏，還在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曾在網絡上大肆揚言要給男神生猴子，但捫心自問，她從來沒有把淩漾當成找男朋友的標準。
    一方麵，她自己也清楚這很不現實，更何況她喜歡淩漾並不是因為他的長相，另一方麵，對於一個死忠粉而言，找一個與偶像外貌相似的人談戀愛，這其實是不尊重偶像和男朋友的行為。
    因此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不可取代的。
    不過這些話她已經不止一次對母上大人說過了。
    顯而易見，母上大人隻當她在掩飾和逃避，並不相信她的說辭。
    “好啦，我知道了，哈~我有些困了，最近做研究太累了，想休息了，晚安，媽媽。”
    周衡正言打了個哈欠，佯作十分疲倦的模樣。
    母上大人卻不打算放過她，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唉，你看看你，每天張口閉口，三句不離研究，泡在實驗室裏，和宅女有什麽區別？你這個樣子，什麽時候才能脫單？”
    一連串的數落和質問讓周衡正言啞口無言。
    她看了眼掛在牆上跳動的時鍾，開始在心中下注這回母上大人要嘮叨多久。
    沒想到，她下一句就是：“你這個樣子是不行的，我得再去問問你爸，聯係聯係你哥，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合你眼的男孩子。”
    周衡正言：“……媽，我不想……”
    母上大人語氣溫柔，卻字字紮在她的心上：“親愛的，在你找到男朋友之前，你沒有拒絕我的權力。”
    “……”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每當母上大人找到一個自認為適合她的男生，就要安排他們相親的恐怖畫麵開始在周衡正言的腦海中交織著。
    她眼前一黑，腦子在刹那間仿佛有熱血湧了上來。
    周衡正言問：“如果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呢？”
    話說出口，她心口狂跳。
    母上大人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你有男朋友之後，我和你爸爸，還有你哥哥，都會為此感到高興的。”
    “我的意思是，”周衡正言心一橫，繼續問：“如果我現在已經有男朋友了，那你是不是就不會為我安排相親了？”
    “那當然了，既然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我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安排相親？”
    停頓了一下，沒等周衡正言開口，母上大人話鋒一轉，“前提是，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不是隨口一說糊弄我。”
    她問：“你有嗎？”
    充滿不信任的口吻。
    周衡正言抽了抽嘴角，底氣十足地說：“我有！”
    母上大人的語調瞬間拔高了幾個度，不敢置信地問：“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錯吧？！”
    在她陡然拔高的音調下，周衡正言底氣瞬間消了大半，有些心虛地說：“……我說，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不用再找人和我相親了。”
    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母上大人恢複冷靜，狐疑道：“言言，你怎麽可能會突然有男朋友？你可別把媽媽當成傻瓜，為了逃避相親就編出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話來。”
    “……”
    周衡正言本就是一時衝動把這件事脫口而出，腦子肚子裏一點兒墨水都沒有，此刻冷不丁受到反問，她大腦一片空白，陷入了沉默。
    知女莫若母，在周衡正言的沉默中，母上大人了然般說：“好了，我知道了。”
    周衡正言連忙開口：“不！我是真的有男朋友了！那個人你也認識，就是司桁！”
    母上大人一愣，下意識說：“小桁？他回來了？”
    而後才意識到周衡正言說了什麽。
    周衡正言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母上大人開懷大笑起來。
    在周衡正言詭異的沉默之下，母上大人總算憋住笑，說：“你說他是你的男朋友？言言，你別再騙媽媽了好不好？就算你想編，至少也要找一個聽起來可信度高一些的人說呀。”
    周衡正言有些無奈：“……為什麽你不相信我？”
    母上大人語重心長的說：“言言，不是媽媽不想相信你，說真的，如果小桁真的喜歡你，媽媽高興還來不及，可是你們認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這四年他一直在國，你們幾乎就沒有見過麵，他怎麽會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你呢？”
    是啊，句句在理。
    周衡正言啞口無言地盯著牆上跳動的秒針，沉默了一會兒，電石火花間，她緩緩低頭，目光落在手中提著的尚未來得及放下的麵包上。
    於是在母上大人以為她就要無話可說惱羞成怒承認自己拙劣的謊言，她就連待會兒要說些什麽來安慰周衡正言的時候，便聽到她倏然開口說：“誰說他是現在突然喜歡我的？”
    母上大人一愣。
    周衡正言一麵昧著良心胡說八道，一麵在心中默默給司桁的清白獻上膝蓋。
    “其實他從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我了，他昨天才回國，知道我今天要去相親之後，大老遠地特意跑到那家餐廳去找我，向我表白，在大學的時候還打聽我的口味，知道我喜歡吃林家蜜糖的麵包，大三的時候林家蜜糖從a大附近搬走了，他遠在國還打聽林家蜜糖搬去了哪裏，剛才送我回家的路上還因為知道我在餐廳沒胃口沒吃飽給我買了很多麵包，都是我以前喜歡吃的口味……”
    周衡正言張口就來，不帶半點停頓，要不是她心中篤定這隻是巧合，而也向司桁當麵求證過，恐怕就真的連自己都信了。
    母上大人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一時間也判斷不出真假。
    她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倏然想起什麽，問：“等等，你說司桁從高中起就喜歡你了，但是一直都沒對你說，也就是說，他一直在暗戀你？”
    好家夥，一問就問到重點了。
    司桁這種時時刻刻自我感覺良好恨不得把老子全天下最優秀這幾個字寫在臉上的人，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會暗戀哪個人的樣子。
    更何況是周衡正言。
    母上大人冷靜地問：“好，我姑且相信司桁從高中起就暗戀你，你告訴我，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這我怎麽知道？”這句話險些脫口而出。
    母上大人語氣含笑，帶著一絲好奇：“既然你都說他向你表白了，那應該已經告訴你，他是從什麽時候因為什麽事情開始暗戀你的吧？”
    周衡正言硬著頭皮說：“……我知道。”
    與此同時，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著。
    電石火花間，一個畫麵倏然從她的腦海中浮現。
    她說：“呃……就是在高一的時候，我上老齊的課，就是語文課的時候，覺得這課太無聊太讓人犯困了，就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然後剛好碰到他在教室的走廊罰站，他說他上課找人聊天被老師抓到了，所以老師讓他出來罰站，我倆一拍即合，溜去小賣部買東西吃，結果他沒帶錢，我就替他付了錢，嗯，沒錯，他說他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沉默半晌，電話那頭傳來母上大人詫異的聲音：“什麽？”
    周衡正言心虛地撓了撓頭。
    母上大人將信將疑地問：“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麽會因為這件事情喜歡上你呢？”
    “哎呀，感情的事情哪裏有理智和邏輯可言的？他親口告訴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我的，至於到底是因為什麽，我怎麽知道？”
    周衡正言兩眼一閉，索性繼續胡謅：“大概是因為他慧眼識珠，從我平庸的皮囊中發現了我有趣的靈魂和善良的心靈？所以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上我了？”
    說完，周衡正言心頭惴惴，也不知道母上大人信了沒有。
    母上大人猛地說：“等等，我聽你的語氣，怎麽一點兒也不像是喜歡小桁的樣子啊？”
    周衡正言下意思回答：“是啊，”
    而後才反應過來她剛才說了什麽，連忙補救：“誒等等，不，不是……”
    母上大人痛心疾首地控訴她：“言言，你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辜負小桁對你的一片真心呢？他喜歡了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你表白了，你明明不喜歡他，卻答應了做他的女朋友？”
    啊？這好端端一出男追女暗戀成真的戲碼，怎麽到了她家母上大人口中就成了她是個沒心沒肺騙人感情的渣女了呢？
    周衡正言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過……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聽起來，母上大人已經相信了她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