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認識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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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意義上講,王郎中和蘭望之間的師徒關係或多或少是象征性的—堂堂大令朝的護國公當然不會為了教導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孩兒而在陽關鎮這個邊陲之地常住下來。這就意味著,風雲大師是不可能手把手地教蘭望武道功夫的。
不過嵐風雲為此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蘭望這小子可是肉身武魂,我往常教導弟子的方法用在這種神童身上完全沒有效果。我會把我畢生所學和對應的修煉之法悉數傳給蘭望,修行之事,就隻能靠他自己了!由於他的天賦太高,如果我像訓導海子那樣教導他,反而會埋沒了他。”
合著這真的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啊!
“說的容易,你怎麽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我?難不成還要在我大腦上插一個sb?”蘭望想道。
“這是一塊玉簡。隻要你把它握在手中,然後按照冥想心法進入冥想,你自然就會領悟各種功法招式的玄妙之處。”嵐風雲對蘭望說。
“我的天,難不成真是個盤?”穿越者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是個類似魔戒裏的那種奇幻世界,隻不過這個奇幻世界是“中國版”的。
“記住,你的修煉必須依靠你自己的力量,切不可借助外力!若是隨意服用丹藥或是修煉偏門功法,不僅不會對修行有所助益,危害自身,甚至引起反噬!切記,切記!”
有那麽一瞬間,蘭望覺得自己在看某個修仙遊戲的過場動畫。
“敢問風雲大師,您的功法歸屬於何種門派?”長久的沉默之後,蘭望終於張嘴提問了。就算自己真的來到了一個修仙世界,那也得搞清楚自己是哪個宗門派別的吧?
嵐風雲聞聽此言,哈哈大笑:“小子,懂的不少嘛!你難道不知道‘萬宗歸一’這種說法嗎?”
“小子孤陋寡聞,未曾聽聞。”
“天下武學,萬變不離其宗。若是修為足夠精進,境界足夠高深,那麽歸於哪個宗門,又有何意義?”嵐風雲再次露出了他那種非常欠揍的笑容。
“師尊的意思是,隻要修為足夠高,就大可以超然於門派之上;隻要對武道的理解足夠深,那麽天下武學也自然就沒有類別之分了?”
“哈哈哈,我嵐風雲果然沒看錯人,一點就通啊!你才剛剛踏入武道的門檻,就悟出了許多武者終其一生都不得要領的至理,可喜可賀啊!”
“謝師尊指點,弟子必然竭盡全力!”穿越者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慢慢入戲了。
“何必言謝?能得肉身武魂為徒,老夫此生無憾!下麵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一步步摸索前行了。老夫此生也有七十餘歲的陽壽了,還尚未見過一位武魂下凡,更不知道肉身武魂該如何修煉武道。徒兒啊,你的麵前沒有先人的經驗可用,你必須自己趟出一條路來!”
“徒兒必不辱師尊之命!”
“為師和海子在離開陽關鎮之前,會幫你辦成一件事。你的雙腿或許無法醫治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無法走路。為師知道有一種辦法,不僅可以讓你重新站立起來走路,還能讓你在武道修為上如虎添翼。三日之後我就會離開陽關鎮,到了那時你就會知道這是何種辦法了!”
“等過些時日,我再來到陽關鎮時,你會經曆一次考察。如果你過關了,那就意味著你出師了。”
這天晚上蘭望很早就去睡了,而嵐風雲在會客室裏和蘭豐山武蘭氏夫婦談到很晚才飄然離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穿越者的日子就此恢複了平靜,畢竟生活就像是一陣陣海浪,有波瀾四起的時候,就必定會有風平浪靜的時候。經曆了穿越之後第一次驚險時刻,蘭望越發覺得眼前這種閑適安寧的日子有多麽可貴—同時他也意識到,這種安寧的日子也暗藏著危險。
有人想要他的命。
而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以及為什麽這個人想要他死。
他必須想盡辦法知道。
昨天夜裏自己的師父和自己的便宜父母談了些什麽,蘭望不得而知。王郎中有沒有向自己的雙親說出他的判斷—有人要對蘭望不利—蘭大少爺也不清楚。
我們的穿越客必須自己去搞清楚,搞清楚一切。
今天早晨,蘭望仍然是按照自己在當兵時的習慣早早起床了。蘭家的人們似乎都很不適應蘭望的這種轉變—要知道,在昨天的事情發生之前,蘭望這個八歲小孩是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不過蘭豐山和武蘭氏很快就適應了自己兒子新的生活節奏。
蘭豐山當麵答應蘭望:他絕不會幹涉蘭望的修行。如何修煉武道功法,全在蘭望自己。至於修煉可能需要的材料等等,他會盡力提供給自己的兒子。
但是,便宜老爸也宣布:最近一段時間蘭望不能出門了。栓子的確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挨打,不過蘭望製定的考察陽關鎮的計劃也要暫時擱置了。
“看來我的師父是把一切都跟老爹說了,便宜老爹為了保護我才這樣安排。”
不過穿越者轉念一想:自己這一世的父親幾乎半生戎馬,就昨天那種情況,即使沒有人知會他,他也能意識到有人要對蘭家長房、對蘭望下手。
“望兒,昨日風雲大師在離去之前與為父和你母親長談了一番。”便宜老爸看起來一大早上還想要囑咐蘭望幾句,“大師叮囑我等:不必再把你當作小孩兒看待。既然如此,有些話為父不妨就對你說了。”
“你也能看出來,有人想要對我蘭家不利,想要對我蘭家長房不利。”
來了,蘭望心想。
“為父和你母親現在也知道你天賦異稟,著實異於常人,可是你要記住:你現在修煉武道,不是為了光宗耀祖,更不是為了行俠仗義,而是為了在關鍵時刻有能夠自保的手段!”
“為父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如大師所說的那樣,是武魂下凡,為父也並不關心。為父唯一在乎的是:你能像這陽關鎮、乃至這全天下千千萬萬個普通的孩童一樣成長、成人!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為父這樣說並不是把你當成了真正的四歲小孩兒。隻是你的心智雖然成熟,可是對於武者來講,軀體的缺陷遠遠不是精神和意念的強大所能彌補的,你的身體無可爭議的是個四歲幼兒的身體!你在修煉的過程中要時時牢記:腳踏實地,戒驕戒躁,切勿急於求成。”
“風雲大師是何等人物,你現在或許並不明了。可是你要記住:大師慧眼識才,信重你、欣賞你,才會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千萬不要讓他老人家失望!”
“修行之事,為父也幫不上你什麽,不過你若是需要什麽,盡管開口。我蘭家雖然不是皇親國戚,可給一年輕子弟大展拳腳的空間和底蘊還是有的!”
“孩兒謝過父親,必不教父親失望!”蘭望假模假樣地一抱拳。
說句實在話,穿越者覺得自己的老爸比想象中要好說話的多。雖然有一點武人的暴脾氣,可是一到關鍵處,還是很和善很講理的。
我們的蘭大少爺不抓住這個時機趕緊提要求,那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父親,孩兒想開一間醫館!”
在貴陽街和鄰近的江寧街交叉的地方,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鋪麵拉開了鋪板。幾個小廝在裏麵四處灑掃、安放家具,一個寫著“醫”字的大旗在晨風中冉冉升起。與此同時,一塊和小鋪麵一樣不起眼的牌匾也被掛了起來,上麵寫著:
“蘭氏醫館”
蘭望在提出這個要求之後很是和父母磨了一番嘴皮。父親大人差點因為兒子違背了自己的要求—最近不要離開蘭家大宅—而又發一通火,母親大人差點以為自己的寶貝兒子得了失心瘋。不過在蘭望說出自己要開醫館的緣由之後,父親和母親都勉強答應了。
蘭望說:“風雲大師傳給我的絕學中不僅有武道功法,更有醫術。玉簡裏寫的很明白:武道醫道,本為一體;武道殺人,醫道渡人。既然風雲大師要我學得一身本事,那這醫道之術自然也不能荒廢了!”
“我的孩兒啊,你也不想想,你一個八歲小孩在醫館裏坐堂,會有人來看病嗎?娘親和你父親知道你器宇不凡,可別人不知道啊!”武蘭氏滿臉憂慮地勸解道。
“望兒,一個郎中從學徒做起,沒有十數年的苦功根本就不能出師,你昨夜才剛得了風雲大師的傳授,醫術藥方君臣佐使尚未爛熟於心,現在就要開醫館當大夫,那與謀財害命又有何異?!”蘭豐山幾乎都要跳起來了。
“父親、母親,你們信不過孩兒,難道還信不過風雲大師的醫術嗎?遇上疑難雜症,即使孩兒不能保證藥到病除,也斷不致於害人性命吧?”蘭望辯解道。
“昨日剛有人要殺你,你今日就又要拋頭露麵?你就真不怕殺手上門?”蘭豐山已經是極力在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了。
“孩兒當然知道這其中凶險,可是修煉武道之人,難道能一輩子停留於雙親的羽翼庇護之下嗎?”
。。。。。。
又是好一番磨嘴皮拉鋸戰,一家三口才終於達成了妥協。
蘭望可以出門開醫館,但是絕不能離開貴陽街。醫館也不要開的太顯眼,就開在貴陽街和江寧街交界的地方就可以;鋪麵也不要太大,隻要比一般的雜貨鋪大一些就好了。蘭望在白日裏可以去那裏坐堂,但是在太陽下山前一個時辰就必須在家仆的護送下回到蘭家大宅。最最重要的是:武道的修煉和基本的蒙學功課絕不能落下!
蘭家雖然還沒有達到富可敵國的境界,但是在江北市麵上的產業也是多如牛毛,在某個地方找一間現成的小鋪麵幾乎是易如反掌。蘭家大宅這裏剛剛說定,新的醫館就已經開始打理鋪麵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蘭望讓栓子背著自己來到了這個嶄新的“迷你醫館”。
“謔,蘭家不愧是江北的地頭蛇啊,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就把醫館給收拾出來了?”穿越者在栓子的背上感歎著。
說句實在話,這個醫館麵積真的不大,前廳也就將將趕得上前世那種街邊的小賣部,後麵倒是有一處院子,還有三間臥房,但麵積也都不大。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種原本為了做小買賣而設計的前店後家的布局意味著鋪子裏的各種設施都很齊備,一切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最最重要的是:蘭家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弄來了醫療器械!常用的幾十味藥材,針灸用的銀針、艾葉,煎藥用的瓷鍋。。。林林總總,擺滿了前廳的角落。
“看來我能省去很多事情了,直接開張就行了!”
早在昨天晚上,蘭望就已經通過冥想,把玉簡裏有關醫術的部分學完了—這就好像前世人們打趣時說的“睡眠複習法”,隻要冥想一陣或者是睡一覺,知識就自己跑到大腦裏了。穿越者由此更加堅信:自己來的是個魔幻世界!
於是乎,第二天,無論是貴陽街上的達官顯貴還是江寧街上的升鬥小民,就不約而同地發現街角不聲不響地新開張了一家醫館,招牌還起的很響亮:“蘭氏醫館”!這蘭氏醫館剛開張,隻有一個大夫,而這個大夫卻不姓蘭,而姓陳。
陳峰亮是我們穿越者的化名。我們小陳大夫的一天是頗為閑適的:睡到自然醒,在仆役的服侍下吃過早飯,然後由栓子背著到醫館去坐堂。沒有病人來的時候,蘭望就繼續進入冥想狀態,修煉武道;等一天的修煉完成了,往往還沒到中午,蘭大少爺就開始溫習醫書或是看看其他各類雜書,了解一下自己所處的世界。吃過家裏送來的午飯之後小睡一會兒,再看一會兒書、練一會兒毛筆字,也就差不多該打道回府了。
如果是一般人或許會說蘭望的父母真是心大,敢這樣養孩子—可蘭望真心覺得自己的便宜父母不是一般人。若是尋常的夫妻,遇到這樣大的變故、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現這樣大的變化,不是大驚失色就是欣喜若狂,哪怕情緒上再克製,也會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接受、適應。可是自己的父母不同:他們在了解了蘭望的狀況之後,幾乎是立刻就適應了自己兒子所麵臨的新情況,快速地進入了新的父母角色,放手讓孩子自己去闖、去大展拳腳。這種心態、觀念和教育方式,哪怕是在前世都是相當少見的。
“或許他們隻是看在嵐風雲的麵子上才讓我這麽胡搞?又或者是武將世家就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磨練自己的男性子弟?”
不過蘭望隻是想想,對於這些也都是無所謂的。
他和自己的便宜爸媽軟磨硬泡著出來開醫館是有原因的。作為一個老傭兵,蘭望知道若是想獲得信息,窩在一方天地裏麵肯定不是辦法。他必須找到一種可以合理合法而又相對安全的接觸社會的渠道。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動身出發考察整個陽關鎮顯然是不現實的。就他現在手頭所擁有的資源來看,想要打聽消息,當醫生是最好的選擇。醫生這個職業或許不是特別容易引人注意,但是他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機會接觸,畢竟人吃五穀雜糧,哪兒有不生病的?通過這種方式,穿越者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所處的世界,了解這個社會的基本情況、人們的生活狀態以及科技發展的程度,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蘭望可以借此機會初步構建自己的人際關係網,借此捕捉各種各樣於己有利的資源—病人嘛,即便付了診金,情感上也總是要欠當大夫的一點人情的。有了人情,就能拉關係,拉了關係就好辦事,事情都能辦成了,穿越者還愁不能融入這個新世界嗎?
起初的幾天,醫館前基本上沒有什麽病人。蘭望也是在館裏坐了三天堂才意識到:自己這個醫館地段似乎不是很好。貴陽街住的都是有錢有權的人,他們看病自然不會來蘭望這個比路邊攤好不到哪裏去的迷你醫館;而鄰近的江寧街上除了幾戶買賣人,剩下的大多是貧苦人家,基本都是做給人跑腿或是扛苦力活的營生。這些人家有人生了病,根本沒錢去看大夫,有心的或許去藥鋪或是善堂的門口要一碗免費的枯草茶喝,權當清熱去火,不長心的幹脆就放任病人自生自滅。夾在這樣處於社會兩極的兩群潛在客戶中間,蘭氏醫館的處境之尷尬可想而知。
不過我們的穿越客還是不在乎。他現在隻是一個不到九歲的小孩兒,他有的是時間製定有關未來的計劃。於是,他還是每天上班坐堂,修煉完武道功法就坐下來看書,絲毫都不在意有沒有人來他的醫館看病。
除去一些給幼兒看的蒙學典籍(蘭望的父母都知道蘭望已經不需要再看這個了,可他們還是象征性地拿給了蘭望),蘭望把最多的時間都花在了一本叫做九族雜記的書上。這是一本現世實錄,書裏的文字將這個世界稱為“天州”,又把這天下生靈分為九族,除去人族之外,分別是靈族、蠻族、土族、水族、魂族、鬼族、天柱族和地魄族。這九族共有天州之地,在數個紀元的時間當中既共存共榮,也會相鬥相爭。蘭望讀了許久,大致理出了一些頭緒:人族大致占據了天州的中心,也就是最為富庶的一片區域;靈族和蠻族是最接近人族的種族,他們的外表大體上和人類無異,但是靈族人皮膚白皙、身材修長,且壽命極其綿長,有些靈族長老甚至有著七八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壽命;蠻族人的體格雖然也類似人類,但是他們身強力壯、體格魁偉,不論男女身軀都比同齡的人類要大上一圈。這些蠻族驍勇善戰,尤善騎射,紀元最初的時候以遊牧和漁獵為生,後來憑借一身蠻力和悍不畏死的血性一路南征,在天州大陸上占據了一席之地,而後也仿照人族的樣式立皇帝、開朝廷,在北方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之前栓子講給蘭望的故事中所提到的“北虜”,其實就是指蠻族。
“原來這大令朝是被蠻族野豬皮給趕到南方來的!”蘭望恍然大悟。
書中說的土族,實際上是指矮人族。這些矮人往往身高還沒有成年人類的一半高,大多生活在山嶺和丘陵的洞穴中。由於他們善於掘土開礦,故而被稱作土族;水族則是生活在大海中的鮫人,族人大多是人身魚尾。他們在紀元初開以來就一直生活在水中,善於駕馭各種海洋生物;魂族,顧名思義,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種族,他們的族人都如同幽靈一般沒有實質的軀體,隻能在空中飄浮,不過修為功力較深厚的魂族可以凝聚出實質的軀體;鬼族人並不真的是鬼魂,而是因為他們皮膚鐵青、蓬頭散發、青麵獠牙,狀如惡鬼,才被人們懼稱為鬼族。這些鬼族在戰場上是令人生畏的敵人,但是他們的本性卻並不好戰;天柱族實際上是巨人族,這些天柱族人高可達一個成年男人身高的三至四倍,體型碩大無比,走路時的震動號稱能撼動山嶽,但是文明相對落後,還生活在部落階段;地魄族實際上也能算矮人族—他們的身高介於人類和土族人之間。地魄族人善於農耕、勤勞友好,在天州九族中是最與世無爭的一族。
“嗬嗬,難不成這地魄族是霍比特人?”蘭望啞然失笑。
在這本書的最後,附有一張繪製非常粗糙的天州全圖。蘭望一看這張圖就知道:這裏不是武漢、不是中國,甚至不是地球!
渙水入大江的地方確實很像長江入漢江,但是全圖上顯示的大江的流向和軌跡與原位麵的長江完全不沾邊;而如果這本書上的天州大陸的形狀和海岸線的走向也不與原來世界任何一塊大陸有絲毫的重合。
“得,來到異世界了!而且還真是個奇幻世界!”蘭望一邊讀書一邊一聳肩。
入夜,蘭豐山走進蘭家內宅的正房。
妻子已經在房裏等候多時了。武蘭氏看到丈夫回來,便走上前去,溫柔地幫丈夫解開穿在外麵的長袍:“孩子他爹,今天又到哪裏去勞碌了?”
蘭豐山笑了笑,順從地讓妻子幫自己寬衣解帶:“倒也沒有多忙碌,就是駐軍營那邊點個卯、督導一下操練,再去將軍行轅處理一下公文,一天也就這麽恍恍惚惚過去了。”
妻子一邊去床邊取來早已經熱好的水,燙了毛巾給丈夫擦臉:“你這一陣子不妨多顧及一下望兒。這小子好像大病過後反而開竅了,可是我這心裏總是有點不踏實!”
“怎麽?你擔心有人對他不利?”
“不,這我反倒不擔心,咱們蘭家長房護住自己兒子的本事還是有的,而且我也信的過你。”武蘭氏試了試毛巾的溫度,然後就開始給自己的丈夫擦拭臉頰,“我還是擔心望兒會樹大招風!你說,要是他一直庸庸碌碌,雖然長成之後可能一事無成,可是至少不會惹來災禍!像他這樣原本默默無聞、一朝鋒芒畢露,少不得會招來別有用心之人的算計!都說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是真的擔心啊!”
蘭豐山轉過頭來望向妻子,滿眼溫存:“可你也不是沒有聽到這小子說的話—孩子怎麽可能永遠停留在雙親羽翼的庇護之下?他生在蘭家、長在陽關鎮,就注定了他在之後的人生中必然會麵對這世間的各種肮髒齷齪。你我夫妻能護得了他一時,護得了他一世嗎?”
“可是夫君,我總覺得,風雲大師說望兒是肉身武魂,其實不是件多好的事情。你看看有史以來那些肉身武魂,有哪一個得了善終的?天欲取之必先予之,有驚才絕豔的天賦反而會招來。。。”
“我懂你的意思了,不用說了,不吉利。”蘭豐山罕有地在談話中打斷了妻子。
“望兒到底是不是武魂下凡,我蘭豐山不知道,也不在乎。我現在關心的是:我能不能把這家主的位置安安穩穩地交到他手裏!”
“可這家主之位到底有什麽好的?!你坐在這個位置上,頂住了多少壓力,扛住了多少譏嘲冷眼,打掉了多少明槍暗箭!豐山,我是真的感覺累了,我們承受過的一切,我不想我們的兒子也要跟著一起承受!”
“永璿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懂你,”鎮北邊將軍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可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望兒若是不去爭這家主之位,那些躲藏在暗中的宵小就不會向他發難嗎?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就不會算計他了嗎?對於他,有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誰讓他生在了蘭家,成了你我二人的至親骨肉!與其如此,倒不如迎難而上,爭得了家主之位,也算是多了一張護身符!”
武蘭氏還想說什麽,可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是長歎了一口氣:“哎,但願老天能保佑望兒。。。”
夜深了。
蘭豐山在確認身邊的妻子已經沉沉睡去之後,和衣起床,來到正房門外。
一個黑影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昏黃的燈光下,蘭豐山並不多言,隻是簡短地發問:“查清楚了麽?”
“回將軍,屍首都查清楚了,一共四具,三男一女,全是江湖上掛了號的亡命徒。斷手的那個體內查出了蠱蟲,對方就是用這一手來來殺人滅口、做到死無對證的。”
“幕後主使是誰?”
黑衣人頓了一下:“經卑職查明,這四個殺手都是蠱毒宗的人。他們很早就派出了這四個人混進了將軍屬下的暗探隊伍,一直在等待時機下手。這幾個人全是武尊級別的大能,一般的武者在他們手裏絕對撐不過三個回合。這回也多虧風雲大師出手,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蠱毒宗雖然聲名狼藉,可是與我陽關鎮一向是無冤無仇,他們為何要取望兒的性命?”
“蠱毒宗必然不是始作俑者,再去查!”
“卑職明白!還有,這回放了這四個殺手進了暗探隊伍,分管暗探的千夫長如何處置?”
“蘭豐山沉默了一會兒:“留著他,繼續觀察,看他是否有什麽異動。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以瀆職的罪名打五十軍棍、插標遊營示眾吧!”
“卑職謹遵鈞令!”
“還有,徹查暗探隊伍,一切可疑人等全部拘押盤問,若坐實內奸身份,不必請示,就地處決,首級號令全軍!”
“是!”
黑衣人轉身,身影迅速隱入陽關鎮暗夜的漆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