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蒸汽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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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望本來打算立刻就動身去這個沈翰林家給他治病的—十萬金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這個位麵,用“金”作為最大的貨幣單位,這種貨幣像是一個微型的金元寶,但是相對更狹長一些,近似金條,大概有拇指大小。一個城市的普通家庭,一個月的收入都未必能超過一個金,很多貧苦人家甚至都沒有摸過金!

    十萬金,按購買力計算比原位麵清末民國時期的十萬兩銀子、十萬銀元還要值錢!

    有了這筆錢,穿越者不管想要幹什麽,就都有了準備金!

    更何況,如果事成,沈家人還會讓他隨意挑選一處產業!有了錢、有了產業,穿越者就有了大開金手指的平台!

    不過,在蘭望冷靜下來之後,他還是決定暫時緩一緩。他準備再收治幾個病人,讓自己蘭氏醫館醫館的名頭再稍微傳一傳,發酵一下。這樣的話,隻要能夠產生“品牌效應”,自己行醫的收入就絕對低不了。更何況,蘭大少爺還得花些時間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這沈公子到底得了什麽病,他好在問診之前做些準備。

    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蘭望對金子和產業可是勢在必得的!

    蘭豐山和武蘭氏夫婦知道了蘭望的診所裏來了第一個患者,都高興得不得了。在他們看來,雖然蘭望還沒有在武道上表現的多麽驚才絕豔,這醫道上的造詣就已經讓蘭望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夫婦二人是發自內心地高興:別人家的孩子在這個年紀還在父母懷裏撒嬌或是滿地撒歡兒,自己家的兒子已經能成家立業了!啊,成家還沒有,立業倒是可以的。

    蘭望千叮嚀萬囑咐自己的便宜爸媽千萬不要把自己開醫館的事情說出去,也不要說蘭氏醫館的小掌櫃是他們的兒子。蘭豐山夫婦雖然大惑不解,但是依然同意了。

    於是乎,沉寂了一年多之久的蘭氏醫館再次熱鬧了起來。就在蘭望治好了祖尚書骨痛病的第二天,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下仰著頭來到了蘭氏醫館門前。這個體型富態的男人之所以仰著脖子,並不是因為他趾高氣昂目中無人,而是因為他流鼻血了—還血流不止,用了什麽方法都止不住血!抬進來的時候,他鼻子中流出的鮮血淋漓地染紅了醫館門前的地麵。

    這病看著嚇人,可是卻並不凶險。蘭望連脈都不用切,一看就知道這家夥是氣血逆行、邪穢上湧,加之天氣燥熱,才導致的鼻子血流不止。我們的小神醫連藥方都不開,直接找來兩頭獨瓣蒜,搗成蒜泥,讓這胖子脫了鞋子。蘭望接著就把蒜泥依次敷在胖子小腿和腳底板上的幾個穴位處。幾乎是立竿見影,鼻血立刻就不流了。

    一問才知道,這胖子最近總是心煩氣躁,同時還在吃大量的參湯之類的補品,本來氣血就旺還要進補,那當然會鼻血長流了!

    蘭望囑咐了幾句,開了一個調養氣血的藥方,胖子和兩個小廝都千恩萬謝地走了。待到他回來時,直接拿出了一百金作為診費。

    一百金和十萬金比起來或許少了些,但是單純看過去那也是相當多了。更何況,這一百金是蘭氏醫館開張以來的第一筆進項,可謂是意義重大。

    又過了一天。就在蘭望還在思考該怎麽對患者收費時,才發現又有患者登門了。一天裏來的患者不是一個,而是三個,全都是貴陽街上的住戶。一個腸胃病,一個頭疼,還有一個長期失眠。蘭望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都把他們治好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三個患者全是昨天那個胖子介紹來的—那個胖子不叫胖子,而叫文視理,是令朝的一個宗室子弟,還是個王爺!

    幾個患者都異口同聲地說:“是文王爺叫我們來的!”“對呀對呀,就是文掌櫃介紹我們來小郎中你這醫館的,國姓爺說的話總沒錯吧?”“王爺都說你這裏開的藥管用,別人治不好的你能治好,老朽當然要來碰碰運氣了!”

    蘭望知道,自己的選擇做對了。

    果不其然,之後的幾天裏,患者越來越多,一周之後甚至在醫館門前排起了長隊。絕大多數客戶基本上都是貴陽街上的達官顯貴,最次也是某個大宅的管家或者是豪奴,甚至還有住在貴陽街外的富戶慕名而來的。這些人出手都極為闊綽,少者十金,多者甚至豪擲千金!有個酒樓的大掌櫃在蘭望隻用一炷香時間就治好了自己不舉的毛病之後,當場寫了金票,憑票麵可以到兌鋪去直接兌換一千二百金!

    蘭家大宅不得不再次派出更多的人手來暗中保護蘭望的安全,蘭望也不用再發愁他的客源和生意了—他的名聲已經徹底打響了。蘭望甚至不準備給診金開個最基本的價碼—愛給多少給多少!目前為止來他這裏看病的人非富即貴,許多人都是急症或是有多年久治不愈的頑疾,在蘭望展示了他的回春妙手之後,基本都不吝惜那些阿堵物。畢竟,再吝嗇的人也惜命啊!吃飯可以賒賬,看病你敢不給錢嗎?醫生可以救你,也可以不救你!

    江寧街和貴陽街交界處有個蘭氏醫館、醫館裏有個姓陳的十歲小神醫的事情再次在陽關鎮傳開了。陳鋒亮這個名字在一年多前突然閃現在這座江北大城,又突然消失;一年後,這個名字再次現身,並且變得如雷貫耳。一時間,整個陽關鎮家境稍微優裕一點的人都以去蘭氏醫館看病為時尚,津津樂道地在茶餘飯後不無自豪地談起來,臉上也是很有麵子的。沒過多久,就已經有人從江南渡江來到江北,隻為了看那年幼的、半人半樹的小神醫一眼。

    蘭豐山和武蘭氏為自己的兒子能夠結交這些本地名流而感到欣慰。但是出於避嫌和保密的考慮,夫婦倆並不打算現身,而是計劃讓蘭望自己去應酬。

    蘭望在竊喜之餘,也意識到自己該轉移陣地了—狙擊手尚且要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更何況蘭望這個已經被殺手盯上了的人!穿越者雖然用了假名字、假身份,可是這些都不是滴水不漏的,也經不起推敲,時間一長必然有破綻。蘭望作為陽城蘭家的大少,之前也並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是他生病前從來不在外麵玩兒、出行也總是在宅子裏就跟著母親坐上轎子,這才導致貴陽街上基本沒人認識他。可這並不意味著之前沒有人認識他、以後也不會有人認識他—之前的蘭望參加過家族幼兒間的比武,還念過一段時間的書,那麽蘭家其他兩房的長輩和一些子弟肯定就見過蘭望;蘭望總不可能一直住在醫館,他總是要回家的,一旦被人看見他走進了蘭家大宅,也非常容易露出破綻;蘭氏夫婦已經在大宅裏下了封口令,任何知情者不得提起蘭大少爺出去行醫的事情,可是在蘭望這個雇傭兵看來,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這種所謂的封口令更多的隻是一種心理安慰。

    蘭望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了搜集資源的一步。而下一步,就是重新隱入暗處,切實地掌握資源,壯大自己的力量。隻有自己的實力足夠強大,他才不會懼怕明槍暗箭,才能夠把這個在他看來如同兒戲一般的假身份給徹底扔掉。

    說的白一點,就是要猥瑣發育、悶聲發大財了。

    可是轉移陣地,談何容易呢?

    自那天認識了祖元之後,蘭望就發現這個老人每次都會在清晨很早的時候出來遛彎兒。他從貴陽街出來,一直穿過江寧街、高牆街、渙王道,最後再折返回來,每天的路線都差不多。每次在回到江寧街和貴陽街的交叉口的時候,祖尚書總是會在街角的一處不起眼的茶棚裏停下來喝杯茶,有時候也會直接叫一份早點。他在這裏等待半炷香的時間,一個胖胖的身影就會準時出現—正是文視理。蘭望也是過了好幾天才知道他們倆認識的,這兩個人幾乎每天都要一塊兒吃個早點。文視理一坐下來就立馬就會叫上三籠包子、一碗豆漿,風卷殘雲一般吃完,緊接著就會端出一副圍棋—對,就是圍棋,玩法都一樣—和祖元對弈起來。他們會一直下到整個茶棚裏的食客都走了、太陽高高懸著的時候才會有說有笑地散去。蘭望前世的時候是個圍棋高手,一度還自己打過棋譜,所以蘭望索性就每天早早來到醫館,開張之前先到茶棚裏和一胖一瘦兩個大佬聊聊天、看看他們下棋。兩人見是小神醫,也都樂得拉他入夥。一來二去,沒幾天這三個人就熟絡了起來,結成了忘年交。蘭望也沒有了拘謹,可以正大光明地開始“套取情報”了。

    久而久之,蘭望也會加入戰團,三個人一起下棋打擂台。本來這樣的1v1v1的棋局是大家互有勝負的,可是文視理這個胖子總是因為自己輸給了一個十歲小孩兒而感到意難平,總是一邊嘴裏侃著大山一邊和蘭望在棋盤上殊死廝殺,不幹倒蘭大少誓不罷休。於是乎,有的時候祖元竟會被直接晾在一邊!

    就是在棋桌上,蘭望套取了好多情報—其實不用他故意套話,文視理自己就能口若懸河地說上好久。蘭望從二人的嘴裏知道了父親一直瞞著他的事實:在蘭家,不習武者不可為家主。

    “哎,你說這天地不仁,真的就以萬物為鄒狗啊!蘭家少爺那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就廢了雙腿呢?你說說這事兒整的!蘭將軍肯定是不得安生了,還有比蘭家子弟不能習武更叫人鬧心的嗎?”文王爺義憤填膺,還越說越激動,“不能習武就不能當家主,可你瞅瞅,蘭家二房三房的那些小輩都是些什麽貨色?能打是能打,可是個頂個的混蛋,能當一軍之將嗎?要是他們接手了蘭家,這陽關鎮還不得叫蠻子和巨人給踏平了?!”

    有那麽一瞬間,蘭望覺得自己麵前的不是文視理而是滿清提籠架鳥的八旗大爺。

    “我說文王爺啊,你就別操這份兒閑心了,咱們這兩個老家夥自己都是喪家之犬,哪裏還顧得上別人?”祖元苦笑道,“能老婆孩子熱炕頭,就知足吧!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我也不打算讓他出去做官了,老老實實窩在這兒吧,至少還能混個肚圓,不用擔心掉腦袋!”

    穿越者之所以聽這兩個老人大吐苦水兒,就是因為這其中總有有用的信息。

    “唉,你說要是咱們這陳小神醫能把蘭家大少治好了該多好!好歹能讓那孩子重新走路學武,好歹能讓他在蘭家的那個什麽全武會上過關!贏是別指望了,至少也不能讓他們家二房三房的那幾個敗家子兒按著打吧?!這樣也不至於徹底被刷下來,失去競爭家主的資格!”文王爺一邊仔細思索下一步棋,一邊滿麵愁容地感歎。

    蘭望已經把關鍵信息牢牢地記在了腦海中,所以他一點也不介意兩個老家夥用第三人稱談論他自己的事情。

    自從這次從兩個棋友處得知了關於自己家的一點秘辛之後,我們的蘭大少爺更是勤勤懇懇,每天都要來和兩個中老年失意男聊天吹牛打屁。當然,更多的時候蘭望隻是細細地聽。就這樣,他搜集了好多關於陽關鎮、大令朝和天州世界的奇聞軼事。

    不過機會並不在奇聞軼事裏。

    距離蘭望第一次來到茶攤上和二人下棋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周。這兩周裏,蘭望已經打聽到了關於沈家公子怪病的諸多細節,也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他已經拿定主意,如果還不能從王爺和尚書這裏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他就要直接出手先去治病,把十萬金先拿到手再做打算。

    可是機會來的比蘭望想象中要快。

    今天早晨,關鍵信息終於來了。

    清晨的寒意還未散去,露水仍然綴在草葉上,街上行人寥寥。蘭望和祖元剛剛在桌前坐下,正要叫早茶,遠遠就看見街口一個小廝飛快地向他這邊跑過來。

    小廝氣喘籲籲地在祖元身前站定:“祖老爺,陳神醫!文王爺那邊出事了,他請你們二位盡快到城西文佳工坊去找他!”

    祖元和蘭望都霍地一下站起了身。

    “事出緊急,備車是來不及了!”

    祖元轉向蘭望:“小神醫,你小子天賦超群,會騎馬麽?”

    廢話,武道修煉到蘭望這個境界,要是連騎馬都不會,那豈不是貽笑大方?

    蘭望答:“回祖尚書,晚輩會騎馬!”

    祖元咧嘴一笑:“好,備馬!”

    文佳工坊,顧名思義,就是文王爺家的產業。它坐落在城西,占地廣闊,其中聚集了一大批能工巧匠,專事生產各種奇技淫巧的物什。這家工坊每年的利潤其實並不多,它的存在主要是為了滿足文王爺的求知欲和獵奇心理。

    待到祖元和蘭望騎馬飛馳著到達工坊門前的時候,門口已經聚集了大批的圍觀群眾,工坊裏麵很多人慌張地跑來跑去,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哀嚎和呻吟聲。

    蘭望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這大約是發生了工程事故了!

    來的還是太急,早知如此就應該把藥箱和器械都拿過來!

    這樣想著,兩人兩馬已經飛馳過圍觀的人群,直奔工坊裏去。

    工坊裏一片狼籍,忙亂的人群四處亂竄,吆喝聲、呼叫聲和慘嚎聲混雜在一起,令人心煩意亂。各個工棚裏的生產幾乎已經完全停滯,所有人手都被騰出來救護傷者。

    祖元和蘭望四下尋找著文視理胖胖的身影,終於在一片攢動的人頭中看到了文王爺焦急的臉—文視理正站在核心工棚旁邊的一處臨時搭起的棚子裏。

    “尚書大人,陳小神醫,你們可算來了!救救文佳工坊的弟兄們,救救我的孫兒!他是我文家僅剩的一根獨苗了啊!”平日裏一副彌勒佛模樣的王爺此時幾乎完全亂了方寸。他隻穿著居家時才穿的睡袍,頭發蓬亂,雙眼通紅,一臉憔悴。蘭望知道,他肯定是被這一個突發情況從被窩裏叫醒,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直奔工坊來了。

    “王爺莫慌!且把情況細細道來!”祖元聲音急切。

    蘭望沒有開口,而是看向了文王爺身後棚子裏麵一排排躺著的傷號。絕大多數人滿臉血汙,皮肉燒焦,沒有燒焦之處的肌膚也都起了大片的水泡,整個人都跟著浮腫起來,所有傷號全身上下幾乎一塊好皮都沒有。

    重度燒傷病人!這是什麽情況?

    這附近也沒有起火啊,連煙都沒有!

    文王爺開口了,聲音都有些發顫:“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孫兒!非說什麽能造出隻要燒開水就能自己活動的機器,還說什麽要讓這個工坊都用他這種機器!造是造出來了,他今早非要來看這批機器首次開動,大半個工坊的人都過來圍觀,誰知道那機器炸了!一共八台全都炸了!噴出的熱氣把整個工棚的人都燙傷了!我孫兒也在裏麵!”

    “我靠,蒸汽機?!”穿越者幾乎要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