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並不孤獨

字數:10176   加入書籤

A+A-




    蘭望現在暫時顧不上蒸汽機不爭氣雞的,他關心的是傷員的病情!

    如果真的是蒸汽機故障,那麽這些傷號就大概率全是蒸氣燙傷。這種類型的燒燙傷在原位麵處理起來都非常棘手,更何況是在這缺醫少藥的天州世界!

    本著優先處理重要病患的原則,蘭望首先來到了文王爺的孫子跟前。

    這是一個十五六歲大的少年,其實不比蘭望大多少。他的左臉頰下部幾乎完全被燒毀,皮膚得到質感變得如同爛皮革一般粗糙;上身著,前胸和左右手臂都有大片的燒傷創麵,有的隆起水泡,有的完全燒焦。

    按照原位麵的醫學等級劃分,病患軀幹皮膚的燒傷總麵積至少有百分之十五,大部分還全都是iii度燒傷,已經能夠歸類為重度燒傷病患。這類病人確實應該優先處理。

    “文公子,能聽到我說話嗎?”蘭望對著擔架上的病患問。

    文王爺的孫子睜開了眼睛,幹裂皺縮的嘴唇緩緩翕動:“你是。。。大夫。。。”

    很好,病人至少意識還算清醒,暫時還沒有陷入休克。

    我們的小陳神醫打算用中西醫結合的方式救治病人。蘭望迅速拿出幾根隨身的銀針,刺入病患完好皮膚處的幾個穴位。這幾個穴位能夠幫助保持患者的意識清醒,同時避免患者因為肌肉和皮膚萎縮而導致胸腔收縮、進而窒息。

    “孫兒,陳神醫來了!你一定要挺住,挺住啊!”文王爺泫然欲泣。他撲過來握住孫兒的手,“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蘭望轉向王爺:“王爺切不可亂了方寸!病人現在需要安靜!”

    文王爺趕快閉上了嘴,但是仍然滿眼都是焦急、悲切。

    蘭望身上除了幾根隨身的銀針以外什麽器材藥品都沒有帶。他迅速找來紙筆,快速寫了兩個藥方交給文王爺:“王爺,你快些安排人去把方子上的藥抓來!第一個方子按照指示搗碎成糊,第二個方子就直接壓碎成粉,快些送過來,多送一些!事不宜遲,救命要緊!”

    “快去快去!一炷香時間內給我把周圍所有和藥方匹配的藥全給我買來!辦砸了,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王爺轉身,衝著身邊的幾個隨從和小廝怒吼道。

    那邊廂王爺打發人去買藥了,這邊廂蘭望也沒閑下來。他又對祖元說:“祖尚書,這裏人手不夠,還得煩請您老人家去把家裏的仆役叫來一些,要他們多拿些繃帶和針灸用的艾草、銀針來,越多越好!”

    祖元沒帶隨從,他直接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蘭望並不打算就這麽等著。他迅速開始處理其他的燒傷病患。也虧得他今天多帶了一些銀針,要不然根本不夠救治這二十來個患者。在確認所有的患者意識全部清醒、沒有休克及窒息跡象後,小郎中微微鬆了口氣。

    不過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

    燙傷之後真正要命的是嚴重的並發感染、血漿流失導致的電解質紊亂,以及繼發性的內髒器官衰竭。隻有把這幾關都挺過去了,重度燒傷患者才算是初步地脫離了危險。

    不一會兒,蘭望開的藥送來了,足足有一推車。蘭望和文王爺同祖尚書叫來的幫手們一起,開始給傷員們清創、消毒、上藥。蘭望還是先用針灸止痛,然後再用藥水擦塗患者的燒傷創麵,之後再把搗成糊狀的藥用敷料塗抹在創麵上,最後綁好繃帶。按照常理來說,燒傷患者應該先用雙氧水初步消毒,再用碘伏二次消毒。隻是這個位麵根本就沒有雙氧水,更沒有碘伏,想要外用抗生素就更是癡心妄想,蘭望就隻能用從玉簡裏學來的一種簡單的藥水配方為傷者進行清創。

    不過看起來這些藥品的質量很好,效果並不比原位麵相對應的西藥差。

    之後一步,就是給燒傷患者進行補液了。理論上說補液應該通過靜脈輸液進行,可是這裏沒有合格的針頭!所以說蘭望還是勉為其難地使用了口服補液的方式。雖然這種方法的電解質吸收效果相對較差,但眼下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幾大口水缸被抬來了,根據蘭望的藥方配好的藥材也被泡了進去。

    “每過半個時辰就得給傷號喂水!絕對不能落下,所有人都得喝到水,水分補充必須得充分!”蘭望吩咐著身邊祖元招來的仆役,絲毫沒注意自己不經意間說出的話已經帶有原位麵的風格了,“這些止痛的銀針必須留著,三個時辰之後才能拔掉!”

    “這個臨時的棚子太簡陋了,衛生條件也不好,必須把傷號挪到四周有牆壁又能保持通風的地方!”

    一幹人等又匆匆忙忙地把受傷的匠人們轉移到了他們自己的宿舍中—文佳工坊的工匠大多是外來戶,除了少部分人拖家帶口之外基本上都是單身漢,食宿都在工坊裏,自然也會有自己的宿舍。那裏簡陋是簡陋了一點,可至少上有片瓦遮身,屋內清潔幹燥,工匠們也都喜歡住在那裏。

    一切都安頓好了之後,蘭望回到了棚子裏。這座棚子裏現在隻剩下了文王爺的孫子一個病號。過一會兒,王爺府上的差人就會過來把王孫用轎子抬回府裏,所以王孫就在這裏等著。

    王爺怕出聲吵到了自己的孫兒,隻是用眼神和口型示意蘭望,表達了他的感激之情。蘭望也不同祖元和文視理多說話,而是又回去照顧文王爺的孫子了。

    待他一走近王孫躺著的行軍榻,就聽到這個比自己大了五六歲的、一臉病態倦容的少年在低低地自言自語:“不應該啊,這不可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設計都合格,鉚接沒有出錯,材料過關,之前試運行的時候氣缸也承受住了最大壓力閾值。。。怎麽就爆了呢?怎麽會這樣,該怎麽改。。。不該出現事故的啊,大學機械課上都組裝操作了那麽多次,怎麽還是。。。”

    之前蘭望一直在忙著救治傷員,沒有來得及細想,現在回過神來聽到這個王孫說的這麽一段話,他堅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斷。

    他在這個異世界,並不孤獨。

    蘭望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這個人就是個穿越者,但是心中已經明白了分。他蹲下身來,悄聲對傷員說:“你現在不應該胡思亂想,應該好好休息。”

    少年對蘭望的勸解充耳不聞,依舊在自言自語。

    我們的前雇傭兵打算使出一些手段試探一下這個文王孫。

    蘭家大少嘴角掛上了一絲詭秘的笑容:“你也不要灰心,早期的蒸汽機出故障導致生產事故是很難避免的,第一批試製的機器也有一定幾率會出現瑕疵。你要知道,就連瓦特當年改進蒸汽機的時候,都試驗了幾百次才成功呢!”

    行軍床上的少年雙眼瞬間瞪圓了,麵部肌肉劇烈抽搐著,身子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你。。。你。。。”

    蘭望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輕輕按住王孫的肩膀,低聲對病號、同時也是自己的穿越者夥伴說:“好了好了,你現在需要靜養,不能亂動!”

    “你隻要知道我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讓你重新回到廠房裏去工作就好了!”

    “你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孤獨。”

    文王孫睡著了,文佳工坊也逐漸恢複了秩序,停滯的生產也漸漸恢複。

    蘭望正在棚子外跟兩個老人說著話。文王爺對蘭望是千恩萬謝:“小陳大夫救了我文家人兩次,更救了文佳工坊!今日要是沒有蘭氏醫館,我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王爺一邊說著一邊擦著頭上的汗。祖元在一旁安慰道:“文王爺,你也放寬心,大夫都說了,侄孫兒現在已經算是安全了,隻要回家靜養一段日子就會好起來的。侄孫兒吉人自有天相,絕對不會有事的!”

    蘭望心想:我剛才可沒說病人脫離危險了,我隻說他“暫時安全”了!

    不過這話他不打算說出來,說出來怕影響醫患關係!

    這邊二老一少三人正聊著,那邊蘭望遠遠就看見一個比文王孫稍大些的年輕人火急火燎的地往棚子這裏跑來。年輕人長得不算帥氣,但是也很周正,約莫二十歲的樣子,和體形略顯臃腫的文王孫比起來算是有一副好身材了。不過這個青年的穿著非常奇怪:雙手都戴著手套,手套筒一直拉到胳膊肘;上身是厚厚的粗布衣服,還圍著一條灰色的、近乎圍裙的東西;額頭上扣著一副有兩條細縫的“眼鏡”。

    他焦急地向這邊跑來,一站定就叫道:“文同心!文師傅在這裏嗎?”

    文王爺很驚訝:“李主管?你來這裏做什麽?”

    這個被稱作“李主管”的年輕人沒有理會文佳工坊的大老板,而是轉身就逮住了蘭望:“小朋友,你看到掌管火輪機房的文師傅了嗎?他怎麽樣了?沒事吧?!”

    你才是小朋友!你全家都是小朋友!

    心裏腹誹著,嘴上卻不能說出來,搞不好這又是一個穿越者同夥呢!

    “請你安靜一下,病人在休息!”蘭望壓低聲音,但是態度頗為嚴厲,像極了前世醫院裏嗬斥家屬讓他們安靜一些的醫生或是護士。

    戴著滑稽圍裙的青年明顯一愣:“你。。。你是大夫?”

    “是啊,我是。”蘭望回答,“貴陽街蘭氏醫館,陳鋒亮。”

    “你說的文師傅,是不是文王爺的孫子?”

    “對啊,是的!他現在怎麽樣?”

    “病人現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但是情況已經基本穩定。我剛剛給他進行了清創消毒,包紮已經完成,隻要未來幾天勤換藥,並且保證足夠的補液輸入,度過燒傷後感染的危險期就好了。”

    其實蘭望完全可以拿出更好的藥方來讓文同心—也就是文師傅—快速痊愈。風雲大師傳授的玉簡裏有好幾種能夠使傷口快速愈合的特級傷藥。可是問題在於:這些藥物的配伍都很古怪,分量很難把握,所需要的藥材不是極其名貴就是特別稀有,蘭望短時間內還真的沒法在陽關鎮把藥品成分都配齊。

    但是這樣也有了一個潛在的好處:蘭望不得不用更加傳統的方式給病患療傷,這也讓他下意識間說出了一大段隻有原位麵的醫生才會說出來的醫囑。

    穿圍裙的青年聽到蘭望這段地道的醫囑,整個人徹底愣在了那裏,盯著比他矮了兩個頭的蘭望目瞪口呆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說:“謝謝大夫。。。請問怎麽稱呼您?”

    蘭大少爺頓時滿頭黑線:我剛剛不是告訴你了我姓啥名啥了嘛!

    不過他轉念一想:如果自己麵前的這個青年也是穿過來的,那自己可不可以把他這句問話理解為—你前世是幹什麽的?

    不過他還不想這麽早就暴露身份,所以他還是回答:“叫我小陳大夫就好。”

    畢竟祖元和文視理還在旁邊,蘭望的表現也不可太過怪異。

    戴圍裙的青年盯著蘭望看了好一會兒,把蘭望盯的都有些發毛了。許久,他伸出右手:“認識一下,文佳工坊化工部主管,李長亭。”

    哦,原來是搞化學的,怪不得一身行頭這麽齊全,蘭望想道。

    這回他也能確定這人是個穿越者了。

    蘭望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大一小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就這樣,未來大令帝國的陸軍總參謀長和皇家科學院總監完成了曆史性的握手。

    “小陳大夫,我可以到棚裏去看看病人嗎?”李長亭問道。

    “完全可以。”蘭望會意,同“化工部主管”一道走進了涼棚。

    李主管很簡單地察看了一下文王孫的情況,確認他並無大礙之後,沉默了許久。少頃,他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蘭望:

    “這裏沒人能聽見咱們說話。兄弟,你是哪年穿過來的?”

    這麽直接的嗎?!都不帶做一點鋪墊的?!

    理工科的人果然都是直腸子,蘭望腹誹道。

    “20xx年。”蘭望絲毫不含糊,“原名冷玄機,前華夏xx戰區直屬xx特種大隊隊長,xx傭兵團團長。”

    “我是20xx年穿過來的,比你早上一年。”李長亭回應,“原名王思靜,畢業於xx大學無機化學工程專業,xx化工企業工程師。”

    蘭望一咧嘴,露出了一個專屬於小孩子的狡黠微笑:“那床上的這位呢?”

    “他和我同時穿越的,原來也姓文,叫文武斌。我們是校友,隻不過他在機械工程專業。他畢業之後在xx重工做工業機械設計,有一天我們倆在飯館碰上了,就一起喝了兩杯,全都喝斷片兒了,一覺醒來就到了這裏。”李主管臉上的表情帶著無奈和諷刺,“也不知道自己在前世翹沒翹辮子,糊裏糊塗就過來了,老爹老娘老婆孩子全都一股腦兒扔下啦!”

    “我倒是比你好一點,至少我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死是活。”蘭望的聲音也莫名地帶上了一絲苦澀,“出任務的時候一發火箭彈就在旁邊爆炸,人大概都零碎了吧?”

    “我很抱歉。”

    “沒啥可抱歉的,咱們這不是來到下輩子了嗎?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轉世!反正老天爺大發慈悲,讓咱們幾個都能再活一次。隻可惜。。。來的這個地方太操蛋了!”前雇傭兵嗬嗬笑著自嘲著。

    “是啊,誰說不是呢。”化工部主管也陷入了惆悵。

    “對了,話又說回來,你們倆在這邊發展的如何?金手指開出來了沒有啊?我可指望著抱你們兩個工業黨的大腿呢!”蘭望調笑道,試圖改善改善氣氛。

    李長亭也啞然失笑:“發展倒是有一些,金手指算不上!我是個學無機化工的,到了這邊後一開始很不適應,因為我發現我之前學的用的東西在這個位麵全都玩兒不轉。這個位麵的元素種類和周期和咱們原來的位麵有非常大的差別。金屬元素很相似但不完全相同,非金屬元素類群差別就很大了,除了碳、氫、氧、氮等幾種常見的元素之外,其他非金屬在這個世界似乎都不存在或者是和原位麵的元素周期表對不上號。”

    “我在這個工坊建了個實驗室,倒騰了也有幾年了,這才剛剛算是把本位麵的常見元素和他們的化合物搞清楚,這感覺就像我又回到了中學重新學了一遍化學,隻不過內容完全不同!不過還好,這個位麵還是有煤和鐵的—準確地說分別叫作黑火石和墨金。我們工坊在買進礦石的時候我特意弄了一些樣本來做了簡單的化學分析,成分什麽的都對得上,墨金就是鐵的各種氧化物,煤的主要成分也是碳不假。但是這個位麵的煤炭裏麵還有很多有機成分,我們現在既不認識也分離不出來。”

    “不過好在我們附近有了煤炭和鐵,想要建煤鐵複合體搞工業化就有了基礎。我看過了,陽關鎮附近產出的鐵礦石含鐵量大約在40左右,質量非常好;煤炭我也都做過燃燒實驗了,都是優質的無煙煤,夾雜有少部分煙煤。不過煙煤不一定用來燒,也可以用來煉焦。我目前還沒有在這些煤炭裏麵發現硫或是與硫類似的成分—我甚至懷疑這個世界壓根兒就沒有硫—所以我們在燒煤之前連脫硫都不用做,這倒是一個福利。”

    洋洋灑灑說到了這裏,李主管卻又皺起了眉頭:“不過沒有!我試驗了很長時間,找了很多性質類似的材料,但就是做不出。另外,基本上意味著我們沒辦法搞出近代化的熱火器了,除非我們取得決定性的突破。”

    蘭望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聽不懂麵前的這條工科狗說的話了,便禮貌地打斷他:“那躺在床上的這位文師傅有什麽進展呢?”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這招轉移話題實在是糟透了,因為他隻不過把話題從一個理工科轉到了另一個理工科。

    “老文在穿越之後一直在折騰蒸汽機。他為了試製一台機器出來,去外麵找來了好多鐵匠銅匠木匠,花了很多份圖紙,還進行了不少材料強度實驗,就是為了找出合格的材料製造蒸汽機的鍋爐、汽缸、連杆之類的東西。具體的細節不在我的專業範圍內,我不是很清楚,不過他跟我發過牢騷,說我們自己建的小土高爐煉出來的鐵質量太差,強度也不夠,根本不能用來製造蒸汽機的部件。最後他好像是用木頭解決的。”

    “木頭?!木料都能組裝蒸汽機?”蘭望就算是理工科再不好也知道木頭沒法用來造蒸汽機。

    “當然不是全用木頭,而是用硬木做連杆、平衡臂還有飛輪之類的框架性零件和可活動連接處的加強楔,與蒸汽接觸的部分還是得老老實實用金屬的。”李主管解釋道,“所用的木頭來自一種叫做刺榴木的落葉樹,這種木料的強度和韌性足夠好,而且幾百度高溫下都不會燃燒,完全可以在承受應力不大的地方作為金屬的代用品。當初就為了製造蒸汽機的飛輪,小文師傅甚至去找了十幾個製輪匠來—你要知道製輪匠有多難找—用硬木生生刻出來了蒸汽機的飛輪!”

    “哇塞,這也是蠻拚的。”蘭望打趣道,可隨即又嚴肅了起來,“不過你知道這回這幾台蒸汽機為什麽出問題嗎?我聽說八台蒸汽機的氣缸幾乎是同時炸了!這怎麽可能呢?我總覺得這不像是一起意外。”

    “我也覺著蹊蹺。”李長亭皺起了眉頭,“文同心的手藝和技術整個工坊的人都有目共睹,他手下的學徒們也都沒有問題,文師傅甚至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專門培養了一批鉗工出來,蒸汽機上的活動連接處和鍋爐外殼的接縫處都是都是這些學徒們手工一點點楔入和鉚接的!雖然這批小工還沒摘掉‘見習’的帽子,可是組裝機器再怎麽著不至於出這麽大的紕漏吧?”

    “是啊,八台機器同時出故障的概率實在太小太小了。”蘭望沉吟了一會兒道,“你們工坊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或是與誰有矛盾、發生過衝突?”

    李主管聞聽此言便苦笑了起來:“你是說我們工坊有沒有什麽死對頭是吧?有,也沒有。我們的老板你也認識,就是文王爺,這個人即使再落魄也是正兒八經的皇親貴胄,陽關鎮敢明目張膽尋他晦氣的人還是非常少的。”李主管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棚子外還在那裏焦急地等待著府上來人接孫子的文視理,“不過問題在於:我們這個工坊建起來了之後規模迅速擴大,又到處招工,還把陽關鎮外的流民都引了進來充實勞動力,就這樣搶了不少人的飯碗。工坊周圍有好多小手工業者全都破產了,少部分人進了我們工坊,大部分人全都失業了,被迫另謀生路,不滿情緒肯定不小。除此之外,外來工和本地人的矛盾衝突也是很大的問題,我們工坊已經處理過很多次場內工匠和外麵住戶的糾紛了。對了還有,在我們開始搞蒸汽機之後,工坊附近就總有人傳播流言,說什麽我們在工坊裏行‘妖術’,要造出用惡鬼驅動的機關來!類似的話我和我手下的學徒們都在外麵聽到過不少。”

    “嗬嗬,合著咱們還沒開始搞工業化,光靠著規模效應就把本地的小手工業擠垮了!”蘭望感歎道,“不過這也意味著外麵那些對工坊不滿的人會成為不安定因素,隻要有人一煽動。。。”

    “不好了!不好了!工廠外麵有人鬧起來了!”一個工匠高聲喊叫的聲音由遠及近,使兩個穿越者的對話戛然而止。

    這人跑到文王爺跟前:“東家,不好了!咱們的場子被人給圍了!外麵來了一大群刁民,說是要討什麽說法!過來接王孫的轎子根本就進不來!”

    “東家,您拿個主意吧!”

    蘭望一拍腦袋:

    “我靠,我這烏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