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抓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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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二棟今天傍晚還是像往常一樣,早早下班回到住處、安頓好妻子、準備好晚飯的食材、喂兒子吃下藥之後,便離開工坊去集市”買菜“。

    他穿過此時仍然已經變得很冷清的街道,不一會兒就到達了晚市門口。

    文佳工坊的力工注意到:大門口旁邊的那棵老樹自下往上的第三根枝椏上拴著一根紅布條。那布條髒兮兮的,還有些褪色,無心人或許會認為這是哪個大戶人家結婚時裝點街道臨時掛上去、而後忘記摘下來的。

    不過牛二棟卻很清楚,係在那裏的布條是市場內準備接頭的人在告知他:周遭安全,可以接頭。

    他往四周看了看,再次確認沒有任何異常,這才放心大膽地走進市場裏。

    和他接頭的虎子夫婦一家人也是相當地警覺。他們在每次接頭時,都會和牛二棟預先說好下一次的攤位地點、幌子的顏色和所賣藥品的擺放方式,同時這些“暗號”每次都不固定,也毫無規律可言,絕對不會讓有心人看出破綻來。

    虎子夫婦中的丈夫姓秦,單名一個”虎“,家中原本就是陽關鎮城外一個自耕農,產業隻是區區幾畝薄田,都快三十歲了還沒娶上老婆。直到前些日子,有些”貴人“找上了他們家的門,說是要讓他們家開在晚市的藥草攤兒配合他們的一些行動,“給他們行個方便”,報酬就是每個月十個金子。自出生以來從來就沒見過金子長啥樣的秦虎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從此就專門負責在耕地之餘上山采擷藥品、再來到晚市售賣,兼顧接待這個和他年齡相仿、職業相近、沉默寡言又有些木訥的男人。

    每個月十個金子對於蘭大少爺這樣的紈絝子弟來說顯然是算不得什麽的,可是對於秦虎和牛二棟這樣的家庭來說,並不亞於一筆巨款。所以,有了這筆積累,虎子也討到了一位長相周正、賢惠能幹的媳婦---最重要的,是秦家有後了:虎子的妻子此時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小腹都早已微微隆起。

    基於以上這些原因,在那些神秘人找到虎子問他願不願意繼續幹的時候,他還是很痛快地答應了。

    於是乎,兩個人就很有規律地不時秘密見麵,傳遞牛二棟帶來的一些“紙片子”。秦虎雖然是莊稼漢,但也不是傻子---他從來不會去多問什麽,也不會貿然拆看那些封起來的“紙片子”,因為他清楚:有些東西,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今天,虎子夫婦的攤位按照約定是蒙著草席、掛著紅色幌子,擺攤位置應該在市場內三道長街的拐角處。

    妻子目前還在家休養,所以今天就隻有虎子丈夫一個人來賣藥。

    被洪家收買的細作緩緩走上前去,說出了早就約定好的切口:

    “別來無恙!這幾天天氣晴好,采藥的收成大約不錯吧?”

    “那是那是!托當今聖上的福,每天都能采到兩籮筐的好藥!”

    這些切口也不是固定的,而是有規律地調換,按照日期進行循環,接頭的時候還一個字都不能說錯。如果一方有哪怕半個字錯了,另一方就會立刻打發他走或是緊急撤離。

    牛二棟此時暗暗舒了口氣。暗號已經準確無誤地對上了。

    “有什麽新情況嗎?”力工一邊蹲下身來,假裝低頭挑選藥材,一邊壓著嗓子悄聲和攤主對話。在他的手不著痕跡地在藥材堆裏扒拉來扒拉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把一個極為細小的紙條卷交給了秦虎。

    “沒有。貴人們說讓你繼續盯著。”秦虎看上去也很小心,時不時緊張地往周邊看看,“江南那邊可能遇到些麻煩,處理起來挺費事兒,有一段時間可能無暇顧及江北的消息網了。所以說,貴人們的意思是:你最好蟄伏起來不動,不用再按照約定的日子往外傳遞情資了,如果有特別緊要的消息就去城南的渙水碼頭,在那裏把消息包裝好放在碼頭上從東邊數第六個排水洞裏麵,到了時辰自會有人來取的。“

    ”明白了。還有別的事嗎?“為了讓這次接頭在旁人看來更正常一些,牛二棟壓低了聲音說完這句話,還特意提高了聲調,“你這攤位上的牛膝成色太差了,不買不買!”

    “愛買不買!嫌成色太差?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滿市場賣的藥有我這種質量的有幾家?!”秦虎心領神會,對此也相當配合。

    說完這句話,藥鋪老板立刻就低聲接上下一句話:”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吧!“

    一邊說著,他一邊把原本掛在裝藥的手推車上的寫有”今日藥貨“的牌子翻了過來,露出了另一麵的”打烊“字樣。

    牛二棟見此情景,知道是秦虎在提醒自己趕快離開,便壓了壓頭頂上的帽簷,想要轉身離去。

    可是他沒有想到:秦虎“翻牌子”的這個動作並不隻是給他一個人看的,蘊含的意思也並不是隻有“趕快離開”這一層。

    早就埋伏在攤位遠近周圍的白條會幫眾和幾名精幹的文佳工坊護場隊隊員見線人已經發出“可以抓捕”的信號,登時如同餓虎撲食一般,從四個不同的方向朝牛二棟撲來。在他能夠反應過來之前,四五名壯漢早就將他死死地壓在地上,使他動彈不得;旁邊又走來兩個人,手中拿著繩子,抓住機會七手八腳忙活起來,試圖把牛二棟捆成粽子。。

    可是終日從事重體力勞動的力工哪會是那麽容易就可以製服的?更何況他還是個間諜!

    意識到自己身份已經敗露的臥底開始垂死掙紮。他先是一口銜住自己的衣襟,吃下一枚預先藏在那裏的藥丸,然後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在短時間內獲得了巨大的力量!隻見他拚命地踢動手腳、周身軀幹鯉魚打挺一樣不斷波動,負責抓捕的護場隊員和白條會幫眾感覺自己好像是壓住了一頭野牛!不一會兒,四五個壯漢竟然體力不支,一個一個被牛二棟甩下身來打翻在地!

    這個臥底力量之強悍和他預留的底牌之離奇的確是超乎了諸位穿越者的意料,不過蘭望在計劃中加上的應急預案此刻發揮了作用。上百名頂盔貫甲手持長矛的陽關鎮邊軍兵丁從兩側街角處轉出來,迅速封鎖了晚市的東西兩個出口;緊接著,二十餘名持長矛馬槊的重甲騎兵風馳電掣一般進場,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剛剛站起來想要逃跑的牛二棟團團圍住,鋒利的矛尖在剛剛升起的新月照耀下閃著寒光,統統指向了他的胸膛。

    牛二棟依仗著通過藥物刺激而獲得的瞬間蠻力企圖繼續抵抗,可是眼前突然的一幕讓他渾身如遭雷擊---

    隻見文佳工坊的文大掌櫃帶著一隊家丁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而走在隊伍最前麵、被一個牛二棟有些眼熟的小孩而拿刀懟在背後押著的,正是牛二棟的老婆和孩子。

    藥物雖然刺激了他的肢體力量,可是並沒有讓他失去理智。

    如雕像一般僵在那裏數秒鍾之後,他無力地垂下雙手,扔掉了剛剛撿起來作為兵器的木棍,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別傷害他們娘倆兒!我投降!我投降“

    護場隊員和幫眾們這才重又走上前來,先是用棍子狠狠地敲了他兩下、打的他滿地打滾,之後才用繩子把他給捆好。

    在牛二棟兒子的哭喊聲中,牛二棟睜著血紅的眼睛,不甘地瞪著此時已經躲得遠遠的秦虎:

    ”為什麽“

    秦虎的表情很古怪,準確地說並不是內疚,而是那種被發現之後的難為情:

    ”牛兄弟,實在對不住了!做咱們這一行的,誰不是為了一口飯吃呢?給誰幹不是幹?“

    ”文老板他們給的錢更多,所以“

    背叛了自己同僚的變節間諜秦虎實在是不好意思繼續解釋,聲音也低了下去,直至微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