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皇上也並未怪罪於你！”娥眉慌了，她本就沒想治晏如於死地，隻是自己在宮裏活得太窩囊，不想再受曲汾和采葛的排擠。

    娥眉一直覺得，自己自幼就陪伴在晏如身邊，情比金堅，不說別的，連自己的這條命都是晏如給的。晏如的品行溫婉，從來沒有打罵過自己，自己犯了錯也都是一笑而過，她何時見過晏如這樣大發雷霆的時刻。

    晏如不再理睬娥眉，而是對著正在垂淚的小清道：“你可記好了！你家娘娘的死與本宮一絲一毫關係都沒有，若是從你這裏傳出去什麽事非來，本宮絕不會放過你。你們娘娘既然已經歿了，你留在這繁英殿也沒用處了。你多大了？”

    小清垂淚道：“奴婢有十七了。”

    “那也不算是老姑娘，你對你們娘娘忠心耿耿，本宮今天就開恩，放你出宮吧。家裏可還有什麽親人？不會是罪籍吧？”晏如問道。宮裏的女人往往要到二十五歲才能放出宮去，而那個時候已經是老姑娘一枚了，所以晏如的恩賜如同打開鐐銬上的鑰匙一般。

    小清知道晏如要乘此機會將自己放出去，連忙伶俐地叩首，裝作欣喜的樣子道：“多謝昭媛娘娘！奴婢不是罪籍，奴婢原籍青州，清清白白的底子，祖上還出過進士！”說完便以袖掩泣，剪水雙瞳，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曲汾裝作提醒道：“私遣放宮女，怕是皇後娘娘要怪罪的。”

    晏如冷冷道：“那又如何，本宮最看得起這些忠心護主的奴才，最瞧不得吃裏扒外的東西！本宮今天這麽做就是要告訴你們，服侍得好，本宮能保你們與我一同享福，背叛我的，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采葛和曲汾都默默點頭。有些為難地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娥眉。

    晏如說道：“帶回去再說。”

    這一晚降萼閣裏氣氛凝重，連照明的蠟燭都少點了幾盞，整個大殿顯得昏黃無彩。貴妃榻前的小窗開了半邊，今夜無風，刷成蟹青色的窗壁靜靜杵在那裏的，像個無聲的木訥侍衛。

    娥眉依舊跪在地上，跪久了隻覺得雙腿都不是自己的，麻麻的疼痛感從腳踝一直傳到了背脊，疼得連動一下都是折磨。娥眉晚膳也沒有用，此時餓得頭都發暈，想起進宮沒有多久時自己衝撞了綺妃跪在十字路上的情景。

    她呆呆地想：自己生來低人一等，便沒有平起平坐說話的權力。

    晏如換了一套常服坐在塌上，伸手取案幾上一隻蝴蝶繞花鍍金碧玉簪子，用手細細撫摸著上麵的花紋，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說道：“你是本宮從府中帶來的家生丫鬟，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攀上了皇後娘娘這樣的好主子來背叛我？”

    “自打那日宮廷家宴，娥眉被您半路趕回後，碰見了皇後娘娘身邊的菱歌和音素姑娘。我本是朝她們行了一禮後便要返回降萼閣的，誰知她們拉著我，很是親切地跟我說話，還問我怎麽沒和娘娘一起赴會。”事到如今，娥眉也隻能揀一些實話來說，此時手心都是汗涔涔的，連腳指尖都繃得緊緊的。

    “然後呢？然後你就跟著她們去了皇後的延福宮？”晏如的聲音懶洋洋的，也聽不出來喜憂。

    娥眉抬起頭來略窺探了晏如的臉色，說道：“奴婢也是被豬油蒙了心智。奴婢是您的家生丫頭，可是一進宮您有了曲汾後就不再信任我了，在這後宮之中，綺妃娘娘處處對我冷嘲熱諷，其他的宮娥都是表麵對我恭恭敬敬，背地裏一樣地看不起我。我……我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皇後娘娘說隻要我說出實話，就……就將奴婢送上禦前，到時候我也就是一個正經主子了。奴婢完全被這些花言巧語迷了心智了。求小姐放過娥眉吧！娥眉定會知錯就改！采葛！采葛之前不也是大夫人身邊的人嗎？小姐不是照樣原諒了采葛嗎？”

    “好，好，好。你倒是一股子全說了，連府裏的舊賬都翻出來了。”晏如連連冷笑。

    娥眉慌忙道：“奴婢並不是什麽都說的！皇後娘娘問我您是否進宮前與七王有私情，奴婢卻是一個字也沒往外蹦！”

    晏如扶額，皇後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與宋山潛的往事？轉念晏如又心道心想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不想把時間放在娥眉身上，於是叫來兩個下人，說道：“先送進柴房關起來。”

    娥眉被帶下去後，整個繁英殿似乎還留著她的哭鬧聲，晏如隻覺得太陽穴刺刺地脹痛，說不出來的煩躁。曲汾見狀，連忙上前為晏如按壓太陽穴。

    “采葛，梅嬪的事情還順利嗎？”晏如問道。

    采葛回道：“娘娘放心，梅嬪的棺材沒釘死，小新子已經買通封棺材的匠人了，棺材裏另尋了幾塊石頭替代了。等到後半夜就能用運恭桶的車子將梅嬪運出子城了，小新子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今夜的大恭桶會多出一個，就是專門運人的，另外梅嬪身邊的小清姑娘已經拿到了出城的書信，最晚明日便可以出宮了。”

    晏如點點頭，說道：“你在何府待了那麽久，自然有辦法將梅嬪送進大夫人身邊吧？”

    “這個娘娘放心。文起現在在府裏還說的上話，梅嬪是以文起姊姊的身份進府，另外小新子和小清將會在外麵開的藥材鋪接應梅嬪，梅嬪若是需要什麽藥材都可以從藥材鋪裏尋到。”

    晏如冷冷說道：“柳韻蕊，你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曲汾擔憂道：“奴婢倒是不擔心梅嬪假死之事，本來就安排地天衣無縫，畢竟沒有人會懷疑一個死人的。誰知半路遇上娥眉這小蹄子，若是皇上真的開膛驗屍，那梅嬪豈不是白白送命？娘娘準備怎麽處置娥眉？”

    晏如說道：“本宮也是心寒，一起長大的情分放在那裏，她卻一股腦把不該說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若不是皇上早就知曉從前的一點舊事，我怕是活不過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