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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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們的行動宗旨正是速戰速決,但對聖騎士的爆發顯得有些措手不及的不止是法師一個。另一方麵,聖光的高辨識度也讓阿蘭·溫格特立刻確認了他們的身份,並用一個完全是出於條件反射的閃現術堪堪躲過了這次攻擊。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能夠占得先機。脫離包圍的法師剛剛站穩,暗影獵手就捕捉到了他的位置。一根疾馳而來的箭矢打斷了法師的吟唱,讓他不得不將這個惡咒轉換成了防護的法術,然後手忙腳亂的丟出了一個陷阱來阻止戰士突進到麵前來。
狄寧趕在那藥劑瓶落地之前刹住腳步,下一秒炸開的毒霧就籠罩了他前方的空間。他屏住呼吸向後翻滾,試圖繞開並尋找另一條接近法師的路徑。但這時阿蘭·溫格特做了個手勢,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排籠子的門砰然打開。有些毫無動靜,但更多的怪物吼叫著魚湧而出,在嗜血本性的驅使下直撲向距離最近的生者。
艾伯特已經看夠了這些畸形的存在,他深知自己必定追不上移動靈活的法師,便毫不猶豫的轉移了目標。聖光應和著他高漲的怒火,陰暗的大廳被照亮了大半,所有人和非人都在這耀眼的光芒前退開了幾步,包括他表情微妙的同伴們。
但馬上狄寧就發現大部分怪物都把目標轉向了他,意識到自己被當成了軟柿子的戰士怒氣勃發,冷笑著舉起了雙劍應敵。
這些經過各種法術改造的實驗體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捷和力氣,再加上夢魘般猙獰的外表,對於普通人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但在一台戰爭機器麵前簡直不值一提。尤其它們並不是精心培育的士兵,而隻是夾雜著不少失敗作的雜牌軍,有些甚至混亂到敵我不分。狄寧嗤笑著閃躲那些沒頭沒腦的觸須,然後有條不紊的依次剁碎了它們,甚至都沒用上一分鍾。
這一群中的最後一個被他絆倒進了身後的綠色霧氣之中,腐蝕性的毒藥立刻燒光了表麵的皮肉。尚且連在一起的骨架勉強顫動了一下,最終嘩啦一聲散落在地。
狄寧一臉安然的欣賞這一幕,然後隔著逐漸消散的霧氣對麵色難看的法師露出了一個笑容。
法師怒氣衝衝的甩了一下袖子,從扭曲的嘴唇裏擠出的惡毒聲調比起吟唱更像是詛咒。他們又聽到了一連串籠門開啟的聲音,但這次狄寧沒有去看身後。他相信艾伯特能夠解決這問題,而他的責任則是搞定最重要的源頭。
他和巨魔對視了一眼,然後迅速的圍了上去。
***
阿蘭·溫格特已經清楚的意識到了他的敵人的不同凡響。他們不是為了金錢和名聲而來的冒險者,也不是想要懲奸除惡的正義者。這些人的目的,經由那個笑容便已經展露的十分明確了。
——我要你死。
這是他們尋求的唯一目標,並且毫無疑問的,他們有足夠的能力來達成自己的目的。那一邊聖騎士將實驗體牢牢的攔在了後方,戰局膠著但穩定。這一側巨魔陰險的反製著他的死靈法術,戰士則迅如閃電的緊追不放,顯然隻要被近身,他的下場不會比剛剛見到的那一幕好到哪兒去。
法師隻能在心底大罵自己那些無用的手下,用一連串惡毒的詛咒來祈願他們盡快的識破這些闖入者的誘敵之計然後趕回來。而他現在則不得不絞盡腦汁的拖延著時間。值得慶幸的是對方缺乏遠程打擊的手段,唯一可以使用的手弩也因為距離和彈藥的原因而削減了幾分威力。
一連串閃現,隱身,幻影和直覺的激烈對抗讓雙方都疲於奔命。但曾經致力於研究心理的法師敏銳的發現了敵人的焦躁。
他當然應該焦躁。阿蘭在心中冷笑道。隻要他們用來轉移注意力的小伎倆宣告結束,趕回來的教徒們就能夠裏應外合的將他們圍堵住,然後解決掉。
但是等等……若是他抓住這個機會呢?
如果一味的等待援助才能解決入侵者,他的威望和力量無疑都會遭到懷疑。畢竟這些敵人數量不多,而將絕大部分人派出去調查騷亂的也正是阿蘭自己。唯一能夠避免這種情況的方式就是在教徒們趕回來之前解決他們。幾分鍾前法師還被這些人的實力所震懾,認為自己隻能僵持和拖延,但現在他察覺到對手比他所預料的更缺乏耐心,並迅速的意識到這是個絕妙的機會。他可以利用這份急切所暴露出的破綻來打破局麵。
法師立即投入了行動。他更加仔細的計算著自己的法術,調整戰鬥的節奏。為此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險些令這場戰鬥提前結束。
——但他最終還是做到了。
***
盡管那聲怒吼因為激烈的情緒而發生了顯著的扭曲,音調也怪異的像是野獸的吠聲,艾伯特還是第一時間分辨出了狄寧的聲音。他心裏一沉,猛地向後一跳,借由距離搶出了幾秒鍾的空當,然後轉頭望去。
一直追逐著法師的狄寧已經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像野獸一樣咧著嘴,從牙齒的縫隙中吐出狂暴的氣流,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額角青筋暴起,握劍的手也因為過於用力而指節發白,很顯然是在竭力忍耐著什麽。
聖騎士瞬間明白了原因——很明顯,狄寧是被對方的幻術影響到了情緒。這就是阿蘭·溫格特付出一條胳膊的代價也要達成的目的。沒有了狄寧的支援,缺乏趁手武器的暗影獵手很難完全壓製法師,而他自己又被這些怪物糾纏著不得脫身,戰局馬上就轉向了對他們不利的方向。
而這還不會是最糟糕的。
“冷靜下來,兄弟!”艾伯特提高聲音喊道,然後扔了一個治療術過去。他的這一行為完全是出於習慣,治療術對精神不會有太大影響,即使有也不會是負麵的。但狄寧對此的反應卻出乎意料的激烈,他猛地側身翻滾,用前所未有的反應速度躲開了那道聖光,就好像那是一次致命的攻擊。
——當那雙赤紅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艾伯特絕望的意識到搭檔似乎就是這麽想的,而他所擔心會發生的最糟糕的情況也已經變成了現實。
是誰一直強調要保持冷靜的!聖騎士在心裏崩潰的嚷嚷道。
但此時說什麽也沒有用了。那道聖光顯然激發了狄寧瀕臨崩潰的情緒,讓他完全失去了分辨敵我的能力。艾伯特發現自己瞬間陷入了兩側夾攻的窘境。
好在另一側的恩加什及時的拖住了阿蘭,沒讓法師借機火上澆油。然後用半生不熟的通用語衝艾伯特喊道:“跑!回去!”
艾伯特不確定他的意思到底是撤退還是什麽。他不可能把狄寧丟在這裏不管,何況撤出去可能會更糟糕,天知道南海鎮的軍隊到底發起了進攻沒有。但起碼前一個指令是有道理的,他沒法同時應付發狂的狄寧和數量眾多的亡靈怪物,繼續站在原地隻有死路一條。
如果我們還能活著回去,艾伯特一邊飛奔一邊恨恨的想道,我發誓一定會弄清楚狄寧和聖光之間到底何仇何怨!
他無意中繞了個圈子,讓那些亡靈怪物攔在了他和狄寧中間,隨後驚喜的發現這麽做很有效果。盡管狄寧的目標明顯還是他,但對於攔路的亡靈也絲毫不會客氣。他凶狠的徑直切進了敵陣之中,如同砍瓜切菜一樣幹脆利落的砍出了一條路來。雖然他對付的都是正前方的障礙,對於旁邊則看也不看,但艾伯特還是感到壓力驟降並後頸發涼。
……這不矛盾。
他繼續繞著圈子,希望這一番大開殺戒能夠讓狄寧稍稍發泄一點怒氣然後冷靜下來。但看起來效果不大。而法師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想法,並沒有再釋放更多的怪物出來。亡靈的方陣迅速的稀疏了起來,這讓戰士的速度有了明顯的提高。最終艾伯特隻能停下腳步,做好了和搭檔交手的準備。
上一次他和狄寧交手還是幾個月前在角鬥場裏的時候。那時搭檔的技巧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哪怕對方還沒有恢複到靈活移動的程度,隻能站在原地和他交手,他在狄寧麵前也像是個剛學會拿劍的孩子一樣輸的一塌糊塗。
而現在他要應付的是狀態正佳並且怒氣滿點的狄寧,這難度簡直是成立方的上漲。艾伯特盡可能的繃緊了神經等待著。他知道狄寧的戰鬥風格是用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壓垮對手,一味防禦和自尋死路基本沒差。他必須搶到先機,在狄寧的攻勢還沒有展開之前阻擋他。雖然他完全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這一點。
——他做到了。
當戰錘攔下那兩柄長劍的時候艾伯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畢竟他和狄寧的反應速度相差甚遠。千錘百煉的戰鬥神經讓狄寧不用思考就能夠做出最準確的判斷,而他往往要慢上一拍。但不管怎麽說他就是做到了,而狄寧居然也沒有撤走再次發起進攻的意思,反而將交疊的雙劍下壓,開始和他比拚力量。
這和他一貫的風格完全不符。狄寧不喜歡僵持而樂於快速解決戰鬥。艾伯特滿心疑惑,但情況畢竟對他有利。在純粹的力氣方麵他倒是能夠僵持一會兒。起初他還想著借助僵持的時機勸說上一兩句,但隨即發現自己實在是沒有餘力開口。眼看戰錘一點點的壓了下來,原本打算不使用聖光的艾伯特覺得自己快要忍無可忍了。
但這時狄寧抬起頭和他對視了一眼。
——他的眼神清亮,沒有絲毫被煽動和蠱惑的痕跡,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
這一眼驚得艾伯特差點泄了力氣,結果被狄寧借機把戰錘一口氣壓到了他的胸口。對方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方向,然後用口型示意道:用全力。
聖騎士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但也猜到了幾分搭檔的目標。他狠狠的咬著牙,再一次激發起聖光的力量,猛地將戰錘推了出去!
這一下爆發完全沒有受到阻擋,艾伯特差點閃到腰,而狄寧徑直飛了出去,而落點則是……阿蘭·溫格特的腳邊?
在他們僵持的時間裏,獨自和法師抗衡的暗影獵手已經處於了下風,獵物和獵人的身份完全調換。巨魔勉力應付,四處逃竄,而法師誌得意滿的在後追殺,對自相殘殺的兩人全無防備。所以當狄寧摔到他腳邊的時候,剛剛從隱身術中脫離出來的阿蘭甚至沒能反應過來,隻是本能的退了一步。還沒等他再次施法,戰士已經揪住他的腳腕,如同蟒蛇般攀沿而上,下一刻,濃烈的血腥味驟然彌漫開來!
大廳中驟然寂靜了下來。確認結束了之後,狄寧嘖了一聲,從那顆破碎的心髒裏抽出手來,揪起法師的長袍用力擦了擦。
“所以你其實——為什麽要用手?”看到這一幕的艾伯特又忘了他原本要問的問題。
“迷惑而已。”
“但你的臉上寫的明明是‘報複’這個詞。”
狄寧看了他一會兒:“你怎麽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聰明呢?”
“……”
好在這時候恩加什也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他審視了一下法師,點了點頭:“好狩獵。”
艾伯特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從表情和語氣中察覺到暗影獵手並不是那麽的驚訝。對於他的疑問,狄寧聳了聳肩。
“多學一門語言總是有好處的。”
“哦。”聖騎士這才明白過來,所以剛才那聲咆哮其實是一個巨魔的詞匯。難怪聽起來十分奇怪,“這麽說,我有學習巨魔語的理由了。”
掛念外麵的情況,他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撤離了這裏。走廊和樓梯一如他們來時那樣寂靜。但當他們再次打開那扇厚重的金屬門的時候,激烈的戰鬥聲就隱約可聞了。
“這麽說南海鎮的軍隊已經來了。”狄寧一邊說一邊看向巨魔。暗影獵手立刻會意。
“看起來我們要走上不同的路了。不過別擔心,我不會在這裏挑選獵物。他們甚至不會看到我。”恩加什退後一步,將自己隱藏在了陰影之中。他的聲音也變得遙遠了起來,“至於我們之間的債務,就等到下次見麵的時候再算吧。”
然後聲音消失了。
艾伯特盯著那一處牆壁,完全不明白巨魔是怎麽離開的:“我以為他和我們已經可以算是朋友了。”但這句話聽起來依舊滿是惡意。
“巨魔的價值觀很特別,尤其是在狩獵和祭祀上。”狄寧示意他繼續向上,“我殺了他的獵物,然後救了他。我們幫他奉獻了血祭,但最後一擊並不是由他來完成,而他承諾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裏,算起來還是我欠了他的。下一次他也許會把我當成獵物,但他也清楚我的力量,除非蒙受了巨大的恥辱,否則不會輕易決定這麽做。所以我們也有可能再次合作。但是朋友?不,他和你屬性不和。”
說話間他們已經回到了大廳。這裏遍布著打鬥的痕跡,但從駐守的一小隊士兵來看獲勝的是活人。狄寧和艾伯特悄悄從他們旁邊的走廊裏溜了過去,然後翻窗離開了城堡。
兩個小時以後他們就趕回了南海鎮的旅店。但這裏一反常態的擠滿了人,甚至還有許多人圍在門口向裏麵探頭探腦,完全沒有可以通過的路徑。狄寧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而艾伯特歎了口氣,拉過一個人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的本意隻是安撫急需休息的搭檔,但對方給了他們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回答——
“北邊的村莊遭到了獸人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