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誰是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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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楠山出差之前,把李斯木鎖在了二樓的臥室,所謂的“鎖”,不是一個形容,而是真真切切地給李斯木的脖頸上套了一個項圈,鎖鏈和床上方釘在牆裏的鐵環相連。

    李斯木的活動範圍非常小,僅限於床和床周圍的空間,再遠一點就會扯動脖頸上的鎖鏈,陳楠山為了防止她逃跑,甚至在床邊擺了坐便凳,連去衛生間的機會都不給她。

    這種令人羞恥的解決生理問題的方式,已經讓李斯木麻木了。畢竟,跟她被戴著項圈、像圈養的寵物一樣的遭遇比起來,這其實都不算什麽。

    不過李斯木在心裏也詫異過,陳楠山非法拘禁自己,看上去並不是圖謀她的身體。從被打暈到現在,陳楠山沒有對她做過什麽親密的行為,甚至看上去對那方麵表現得非常冷淡,這讓李斯木暗暗鬆了口氣,同時也產生了一個想法或許陳楠山是沒有能力這樣做。

    這讓李斯木不禁懷疑,陳楠山是因為自身存在缺陷,所以才逐漸走上了這樣一條“特殊”的道路。

    聽著樓下大門被關上,幾分鍾後響起的汽車啟動聲,李斯木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更加陰鬱,她知道陳楠山這一去至少要有三天的時間不在家,卻無能為力,她根本沒有能力解開自己脖頸上的鎖鏈,而且現在的她身無分文,手機也不知道被丟到了哪裏。雖然陳楠山說過他已經把手機扔到了魚缸裏,但李斯木不知道他話有幾分是可信的。

    李斯木連臥室的窗邊都到不了,被拉緊的窗簾將室內遮蔽得嚴嚴實實,她不禁想,到現在有人發現自己消失了嗎?自己的母親林嵐肯定是不會注意到的吧,畢竟她那麽忙,十天半個月兩人都保證不了一通電話。

    “怎麽不說話?我以為你會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呢。比如,你身為林嵐之女,我為什麽敢這麽對你?”

    “這就是你的可憐之處啊,所以歸根結底,你還是和白莫緹是一類人。”

    陳楠山之前說的話還一直縈繞在李斯木心頭,讓她感到一頭霧水的同時又隱隱心懷不安。

    在來到半山別墅,敲響陳楠山的家門之前,李斯木編輯的那條消息是發給剛剛加上好友的唐清岩的,不知道為什麽,李斯木對於這個剛剛認識的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和信任感,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樣的時刻自己會選擇給唐清岩發送消息。因為擔心自己在門口站太長時間而讓暗中監視著自己的那個人起疑,李斯木當時就隻來得及給唐清岩發送了自己的實時位置信息,郊區的信號比她想象得要差,隻是一條位置信息就卡了很久才發出去。

    直到現在,李斯木還沒有弄明白那天她站在門口抬起頭看到的二樓一閃而過的身影究竟是誰。畢竟,進門之後,陳楠山是坐在客廳茶幾的位置擺弄茶具的,按理說,怎麽也不可能從二樓窗前的位置瞬移到一樓客廳。

    那麽,當時那個身影究竟是誰呢?這是一直困擾著李斯木的問題。小黑、小綠都站在陳楠山視線所及的地方,不可能擅自移動。

    很多年以後,李斯木會想起這段虎口逃生的經曆,才驟然反應過來,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小紅。

    李斯木想著,臥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一個全身穿著反光紅色膠衣、五官被包起來看不見、戴著一頂有些淩亂的栗色假發的身影,趿拉著拖鞋一步步向李斯木走來,因為視線受阻看不清外麵的原因,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很不穩。

    李斯木看著這個無臉的身影,心頭湧上一陣恐懼。

    是小紅。

    這個從來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存在,李斯木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

    李斯木抑製著從床上站起拔腿逃跑的衝動,她出了一身冷汗,在心裏飛速地盤算著利弊第一,現在她行動受阻,跑也跑不到哪裏去;第二,這個小紅按照陳楠山的要求穿著膠衣,行動不便,真正要對自己不利的話,自己也不會束手就擒,大不了兩敗俱傷;第三,現在李斯木並不能確定來者是要傷害自己,有可能不是,隻是因為這副摸樣實在讓人感到恐怖,所以也有可能是李斯木先入為主了。

    李斯木最終決定先試探一下對方的來意,不要先有所行動,以免激怒對方,畢竟即使穿著這些東西,膠衣之下也隻不過是個和她一樣的人罷了。

    誰知,大腦飛速運轉之下,李斯木萬萬沒想到的是小紅走到了床的附近站定,然後有些笨拙地扯下了假發,摸索著找到了腰側的隱形拉鏈,開始脫膠衣。

    隨即露出了一顆被剃光了頭發和眉毛的頭。

    “別怕。”麵前的人首先開口,聲音溫柔,李斯木這才仔細地朝來人的眉眼看去即使沒有了眉毛,乍一看有幾分奇怪,卻不難發現她清秀的五官,漂亮的杏眼,小巧可愛的鼻子,看上去有幾分肉感的嘴唇,讓人覺得如果有了頭發和眉毛,就是那種鄰家大姐姐的標準摸樣。

    李斯木問“你這是做什麽?是你的‘主人’陳楠山讓你這麽做的嗎?”

    麵前的光頭女孩笑了,她明白李斯木的顧慮和疑惑,耐心解釋道“我是巡捕,我叫李子陽。範曉可是我的假名,陳楠山隻知道我作為範曉可的身份。至於‘小紅’這個名字,隻不過是他用來物化我的手段之一,為的是讓我忘卻本來的身份,永遠記住這個被他賦予的、聽起來像是小貓小狗一樣的名字。”

    李斯木震驚,這些話信息量太大,一時間她不知道該相信還是該懷疑,她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陳楠山安排的用來試探她的“遊戲”。

    麵前的女孩看出她的猶豫,接著說道“我知道三言兩語很難讓你信服,但是現在時間緊迫機會難得,我必須告訴你的是,陳楠山是我們警方追蹤調查了兩年的女性失蹤案的最大嫌疑人,他的手上很可能沾過人命。我這次就是作為臥底潛入這裏的,你的出現是個意外,本來我隻是扮演成他最愛下手的那類曾經受過創傷、亟需自我認同感所以渴望被物化、被征服、被支配以從中獲得快感的女生,在這個過程中搜集證據,沒想到你突然到來,被牽扯進這麽危險的事情裏。”

    李子陽沒等李斯木回應,接著說道“現在基本能夠確定的消息是,陳楠山會有至少三天的時間不在a市,現在剛過早上10點,因為我們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有變數,不知道陳楠山那邊是什麽情況,是否會中途折返。為了不暴露,我隻能以每周一次的頻率找機會向局裏匯報消息,有時候甚至間隔更長,從我開始接觸陳楠山到現在,其實已經過了小半年,隻不過來到這裏才是半個月前的事。”

    李斯木緩了緩,問道“我相信你,但是,你能確定現在我們的一舉一動陳楠山都無從得知嗎?雖然這些天下來,我也悄悄觀察了,房間裏並沒有攝像頭,當然如果有攝像頭那對於陳楠山而言也是不利的,畢竟他犯罪的證據也都會被保留下來。隻是,他這個人實在是神秘莫測,我不知道他還有什麽手段是我沒見識過的……”

    李子陽聞言,說出的話讓李斯木感到出乎意料“你說的我不是沒有考慮過,他這個人很隨性,喜怒無常又難以揣測,別說是出差了,他要是真的撒手不幹、不顧事務而擅自中途折返,估計也沒人能拿他怎麽樣。畢竟很大程度上他就是仰仗著‘陳家獨子’這個身份作威作福,不得不說的是他變成這樣,家庭有很大的責任。但是不論如何,我都要賭一賭,因為這牽扯到你,你是無辜的,即使可能被他發現,一切都有我來擔著,隻要你能逃出去,我就可以沒有顧慮地跟他周旋。”

    李子陽的最後一句話,字字清晰,落在李斯木耳中,直到最後的最後,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李斯木再回想起這一天,無論是李子陽的聲音,還是她熠熠生輝的堅定眼眸,都牢牢地印在了李斯木的記憶裏,甚至到了李斯木不得不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那天,她都沒有忘卻李子陽的音容笑貌。

    “我是人民jgcha,我不能允許無辜者在我麵前落入險境。守護像你一樣千千萬萬公民的安全,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李子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可能忘卻了她自己也不過是個20出頭的、往往也需要別人來保護的年輕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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