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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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妤與石堯請了一日假,說是要調查瓊玲之事,石堯也是很爽快便答應了。

    她們三人在風和苑中商討瓊玲之事,最終將瓊玲帶出府埋到了鄴城外最高的一座山上。

    那座山很高,她的墓正在山頂,她們想她可以俯視萬物了。山上草木繁茂,百鳥長鳴,潺潺流水,陽光燦爛。瓊玲這般心性的人定然害怕孤單,這裏的鳥獸很多,想來一定不會讓她覺得寂寞了。

    樂妤帶了許多往日裏她愛吃的糕點一一擺在她的墓前,她的纖纖玉指撫上冰冷墓碑上的刻字,眸子幽暗,喃喃道:

    “瓊玲,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糕點,月兒姐姐都幫你拿來了,你一定要好好吃。”

    風蕭蕭而過,吹動墓前的一對蠟燭,蠟燭搖曳不止。

    或許這是瓊玲正在與她對話,眸子頓時像是蒙上一層薄霧,豆大的淚水滑落在臉頰上。本應是楚楚動人,但因頂著這張戴著麵具,卻顯得毫無美感。

    一青一白的身影站在離她不遠處,一個眸中隻有墓碑,一個眸中隻有墓碑旁的人。

    蕭茗站在墓前,雙唇緊抿沒有一句言語,他的麵色一直冷峻至極,布滿血絲的眸中閃過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狠戾。

    若不是那些人他們就不會這樣,不用承受這樣的命運,這一切的苦難都是拜他們所賜。原以為找到了她,這一切都不一樣了,可是她竟在自己的身邊被這樣奪去了生命。

    他耳邊是在衡蕪院時聽到的那些清晰的對話,他恨自己那時沒有在她身邊保護她,對她的死這樣無能為力。

    他暗下決心,是時候了,讓他們一個個全都為此付出代價。

    天上不知何時飄來的烏雲遮蔽天日,本是光明一片卻忽然變得晦暗不明。風卷起地上沙土,攜著幾片落在地麵的樹葉飄落懸崖。

    安葬瓊玲之後,她們便回了府。李遷在府中等候良久,換來的卻是瓊玲隻是失足落水的最終結果。

    “月兒姑娘,本來求王妃徹查的是你,現在說她隻是失足的也是你,你你你……真是耽誤本統領的時間。”李遷指著樂妤,有些不滿道。

    “抱歉李統領。”她輕聲致歉。

    見她氣壓沉沉的模樣,李遷無奈的撇撇嘴道:

    “算了,反正也是王爺交代下來的,那現在也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見過李統領後,樂妤便回了菡萏院,連蘇也正好在屋裏與樂姿敘舊。

    樂妤走進廳中福福身道:

    “拜見王妃,拜見連側妃。”

    連蘇一身淡藍色玉蘭錦緞裙,以素白腰帶束腰,墜以珍珠寶石,鬢發處墜著梨花銀墜,素雅至極。

    她的麵色溫和,眸子泛著瑩瑩水光,聲音溫柔問道:

    “聽聞月兒姑娘去查瓊玲之事了,可查到了是何人作祟?”

    樂妤麵色失落,歎了聲氣後答道:

    “王爺隻許我們查一日,這一日一無所獲,也許瓊玲真的是失足落水。”

    “本以為將這孩子帶入府中便可幫她,但沒想到她竟會遭遇此事,也許當初我就不該帶她進來,終究是我害了她。”

    樂姿深深的歎了口氣,慚愧不已。

    當初是她將瓊玲帶進府,若是自己沒有此舉,或許她也不會有此遭遇了。

    連蘇見她麵色黯淡,放下手中裝著熱茶的素雅瓷杯,溫聲寬慰她道:

    “姐姐何必自責,若不是當日你救了她,她還不曉得在哪兒受苦呢,要怪隻怪這丫頭命途多舛,不巧遇上這事兒,姐姐莫要過於傷心了。”

    “這丫頭雖隻是個婢女,但也是個乖巧的孩子,在這府中兩年我對她也多少有些感情,沒成想小小年紀竟這樣去了,”她用懷中錦帕擦了擦淚,有些疑惑道:

    “可好端端的,她怎麽忽然去了碧水湖?”

    連蘇眸中閃過一絲詭秘的光,聲音帶著幾分惋惜道:

    “瓊玲這丫頭本就生性頑劣,難免會做出些讓人訝然之事,沒成想才跟著姐姐兩年,這一回胡鬧竟搭上性命,也真是個命苦的孩子。”

    樂姿揉了揉有點發酸的額:“人各有命,宿命這東西總是逃不掉的。”

    宿命,總是牽絆著世人,或許就從未有人逃得過。

    連蘇垂下眸子,密密的睫毛遮住了如水的眸子,墨色的眸子染上不明意味的情緒。她唇邊若有若無的勾起一絲笑意,宿命,她從來就不信,既然開始不能決定,那結局她就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積壓在心中的悲切最終隻得化為一聲長歎,雖然樂妤與瓊玲相識不過一月之久,但瓊玲卻讓她倍感親切。聽到連蘇的話,她心中難免有些抑鬱。

    “瓊玲之事勞二位娘娘憂心了,這府邸終究拘不住她,或許這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樂妤道。

    這不僅是寬慰她們,更是寬慰她自己。府中陰雲密布,無時無刻不令人感到壓抑,瓊玲那樣單純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待在這府中,宴席之後還不知會是如何的場景,她的離開或許真的是一種解脫。

    這一夜,她似乎很累,不僅僅是因著白日裏查瓊玲之事,更是因為傷心消耗了她的體力。不知何時,月光從窗欞外透入室內,照著她安睡道麵容。

    “月兒姐姐,月兒姐姐,瓊玲好冷,瓊玲好害怕……”熟悉的哭聲在耳邊響起。

    她回眸,隻見夜幕之中,往日裏愛穿橙色衣裙的瓊玲換上了一身素白,麵色慘白至極。她好像很難過,一直哭泣著:

    “月兒姐姐,瓊玲不是失足,是有人要害瓊玲的……月兒姐姐,瓊玲好冷……”

    “月兒姐姐,瓊玲還想和你還有蕭茗哥哥一起,瓊玲好冷,好冷……”

    她猛然驚醒,背上滲出了一身冷汗,原來,這隻是夢。

    再閉上眼時,她怎麽也睡不著了。

    在榻上輾轉良久,旭日已然東升。昨日一日都沒去翰墨軒,今日總歸是要去的。

    她從榻上起身,簡單梳洗之後便出了門。這一日陽光有些刺眼,照得她微腫的眼睛有些疼。

    來了翰墨軒一個時辰,她不是在做事就是在發呆,好像被什麽勾去了魂般。她心中全是昨夜自己做的夢,瓊玲哭得那樣慘,她總歸是於心不忍。

    她蹲坐在石堯身側,拿著茶壺往他麵前的杯中斟茶,澄澈的茶水順著茶壺流入杯中,直至茶杯被茶水充滿,茶水在桌上溢出一片順著桌子滴落在他墨色的衣衫上,她仍然麵不改色。

    見她這般心不在焉,他輕咳一聲。

    聽到他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見隻桌上全是茶水,她連忙放下茶壺,將茶杯拿到一邊。

    奈何茶杯在手中一滑,滾燙的茶水撒到了她白皙細膩的手上。

    她吃痛將手收回,又見茶水滴落到石堯衣衫之上濕了一片,她垂下眸子:

    “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