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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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臂,聲音醇厚:
“妤兒。”
她知道玠哥哥想說樂姿的死不能怪司馬穎,四姐的死與他沒有直接關係,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其實四姐的心中還是一直深愛著他。
她的手並沒有因為他而放下,隻固執的架在司馬穎的脖子上,她的聲音帶著怒氣和無法挽回的悲切:
“司馬穎你不配她這樣對你,你負了她,她卻還要救你,她真傻,都是你害死了她!你把她還給我!”
雪亮的刀刃貼在他的頸脖上,滲出了滴滴鮮血。
但他卻似乎全然不知般,隻顧埋頭看懷中的人。
他眼變得空洞,好像靈魂被抽離隻剩一個空蕩蕩的軀殼。他苦笑著,抬眼望向樂妤,聲音有些嘶啞道:
“你說得對,是我負了她。”
他不顧頸邊的刀刃驟然起身,
如珍寶般抱著懷中緊閉雙眼的女子,他轉身朝著火海走去,低沉的聲音隨風傳來:
“黃泉路上我會陪著她,不再讓她一個人。”
樂妤握住的匕首邊隻剩下夾雜青煙的微風吹拂,她不知自己此時是何心情,隻得看著他懷抱著她一步一步走向火海,沒有一個回頭。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在士兵圍困中逃出王府,如何離那片傷心之地遠去的。隻是有些渾渾噩噩的出了鄴城,坐上了馬車。盡管如此,她也似乎感受不到車子的顛簸,隻魂不守舍的倚在雕刻繁複花紋的窗欞旁邊,在紛飛的淡藍色紗帳窗簾之中,望著漸漸遠去的那座城。
啟明星在深藍天際閃耀,晨曦刺破烏黑的雲層在天地間撒下光亮,那一處華筵散去,化作青煙嫋嫋,往日的繁華喧囂終於歸於寧靜,最後化為灰燼隨一盞晨曦之火消逝天際。
自在王府之中她將麵具摘下後便沒有再戴上,此刻的她眉若遠山,眸似清水,隻是染上了幾分愁緒。
從出城開始,她便一直懷抱著逸兒不肯放手。小小的身子蓋著一襲青色毯子,呼吸均勻的蜷縮在她懷中。
衛玠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往她的身上蓋上了一層鵝黃玉蘭薄毯,他的聲音溫潤若玉石,在夏末清涼的晨曦帶來一些暖意:
“你一夜未合眼,先休息一下,等到下一個鎮我們便找一個客棧歇腳。”
他正坐在她身側,將薄毯往她肩上拉了拉,蓋住了她嬌小的身軀。他的手在她削瘦的肩頭停留了片刻,方才想抽離,便感到手背有些冰涼。她的手纖長如細竹,覆在他的手背上有些冰冷。
“玠哥哥,你說四姐這樣做值得嗎?”她的聲音很輕,像深夜的夢話。
他將她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溫厚的手中,眸子宛若天邊啟明星:
“於她而言,她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沒有後悔。”
她心中一震,是啊,四姐她終於如願以償的永遠和他在一起了,那裏沒有皇權爭鬥,沒有妻妾相爭,隻有永恒靜謐。與其讓她思念一生,後悔一世,倒不如像現在般安靜的躺在所愛之人懷中。
她輕歎一聲,四姐,在那裏你一定要幸福。
她靠上身旁人寬厚的肩,緩緩的閉上有些烏青的眼,因著懷中還抱著逸兒,所以她隻敢小憩片刻。
直至旭日東升,金色撒遍大地,他們在一個小鎮上找到了一個落腳之處,她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瓊玲,夢到了四姐,夢到了馮胭脂,也夢到了連蘇。但這似乎是一個告別,是對她們的告別。
她迷迷糊糊醒來時,天幕已是一片漆黑,有星子閃耀。
月棱正推門進來,見她起身了便伺候她穿衣,還邊問道:
“小姐還困嗎?可好些了?”
一覺醒來竟已是晚上,她倒是神清氣爽了不少。她點了點頭,莞爾一笑:
“好多了,我都有些餓了。”
自昨天下午至今她都未進食,現下倒是覺得餓了。
見她說餓了,月棱鬆了一口氣,昨夜小姐出城之後一直魂不守舍的,她知曉她是為四小姐傷心。後來小姐又一直抱著逸兒不肯鬆手,也不說一句話,直至到了客棧才願意放下小世子休息,她心中自是擔心得很。
她心中欣喜,忙應好:“衛公子命奴婢一直熱著菜,說小姐醒了便可以吃了,奴婢這就去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