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茶攤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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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兩日,一行百餘人早已過了沙兒可萬戶府,離董卜韓胡宣慰司越來越近。
一行人雖已安然無恙的來到此處,但途中也遇到了不少麻煩,這其中最難應付是剛入沙兒可萬戶府時,擁居顧沙山的山匪,著實讓他們費了不少神,跟隨喬正初的那位副將也因此受了傷。
在磨兒堪招討司地界時尚好,雖有一兩個不知死活的毛賊據路劫鏢,但絕大多數綠林、江湖人士還是忌於巡鹽、巡鐵禦史府和長風鏢局的聲名未曾出手。磨兒堪的這三方勢力常年要外出走動,雖然在江湖小有名氣,但可所謂“風過留痕,雁過拔毛”,出了自己所處的地界,縱使是天下第一鏢局或都指揮使司從這些山頭經過,山匪們也要薅他幾根毛下來,自然也沒把這三方勢力放在眼裏。
一路行來,路遙顛簸,到了顧沙山下已是口幹舌燥,隻希望喝那麽一捧清水,便勝過天上的神仙了。
烈日當空,人困馬乏,有些人總要時不時眺望來提高精神,這當口一兵衛把手放在眼睛上方遠眺,隻見山下不遠處有間茅屋,屋前挑著一麵寫著“茶”字的幡兒。他急忙閉上眼睛再睜開,又揉了揉,確定不是自己眼睛花了,才喜道:“前麵有個茶攤!”眾人聽見,向前望去,果見一個茶攤近在眼前,瞬間就比剛起程時還精神萬倍,一溜煙地就跑將過去,青耕想阻止都來不及了,倒把茶攤的夥計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山上的土匪得手回來,要搶他的生計家當了。
這些兵衛、鏢師到了茶攤也不磨蹭,當先那兵衛安撫茶攤夥計道:“茶博士不要驚慌,我們是路過的商旅,隻因路遠無水,口渴難耐,故此沒注意儀態,冒昧哄亂闖入茶棚,還請不要見怪,望盡快上些茶水,讓我們早些解了渴去替換後麵的兄弟。”
茶攤夥計心有餘悸望了望不遠處的車隊,道:“你們這麽許多人,小人這攤小,店家、夥計都是小人,熱茶恐怕上不及。”
那兵衛又道:“那也無妨,我這說出的話都帶著火,有些涼水潤潤口也是好的!”
茶攤夥計道:“那請諸位稍候,馬上就來。”言罷,他就挑起破門簾,進入了芽屋。
後麵的兵衛、鏢師見前麵有人領頭跑向茶攤,也都丟下手中的家夥事,邁開步子,奔向茶棚。青耕掃視著不甚遠的高山峻嶺,眉頭一緊。以往他也從這裏走過幾趟,雖沒遇上山匪,但卻聽其他常年行商走鏢的人說過這一帶常有山匪出沒,雖然他不知道山匪嘯聚何處,但小心些總是好的,更何況眼前這山林深峰高,是山匪最歡喜的去處。眼前的茶攤以前也是沒有的,這讓青耕更有些不安,可口燥難耐卻是當務之急,他自己都有些忍受不了了,更何況這些兵衛、鏢師,若再不讓他們喝水,恐怕會激起兵變。當下他把手中的銀槍猛的向地上一個倒插,勁風吹起塵土飄向四周,青耕的聲音也隨之擴散開來,“後麵的兄弟不要亂了陣腳,堅守自己的崗位不要離開,提高警惕,等前麵的兄弟們喝完茶再換你們去。”剛邁開步沒跑開兩步的兵衛、鏢師,聽到這雄渾有力的喝聲,不得不悻悻然地停下,又返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青耕接著說道:“三弟,你守住車隊,我去那茶攤瞧瞧!”
薑易拍了拍胸脯道:“大哥盡管去,這裏萬事有小弟。”
青耕腳步輕移,人已在數丈之外,可那些適才被他阻止去喝茶的鏢師中,有一人用不屑的口吻輕聲道:“不讓我們喝水,自己反倒去了,還美其言曰‘去瞧瞧’,真虛偽!”
薑易聞言,回頭一瞪眼,目露凶光,上前道:“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那鏢師見薑易如此模樣,早已嚇得直哆嗦了,哪裏還敢有半分不敬的言語,目光閃躲著,雙腳不自主地往後退。
薑易一把揪住那鏢師,道:“要是擱在出發前,老子早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了!”其他人也不敢勸阻。沒過一小會兒,薑易鬆開手,又道:“再讓老子聽到這種話,就不管你是誰了。”
就在薑易與那鏢師說話間,青耕已到了茶攤,茶攤夥計也剛好提了桶涼水出來,往地上一擱,涼水蕩著水花,木瓢如船般在海中與風浪搏鬥,“醜話說在前麵,寒冬未過,水涼如冰,諸位吃了若三刻一腹痛五刻一腿軟,請別找錯了門!”
那兵衛哈哈一笑,道:“都說女人如水,她若要留我作陪,我倒也願意的緊!”
青耕道:“你這風流小子真是尋花的腸子問柳的心,無論什麽話,隻要你接了去必然三言有綠妝,五語不離紅袖。”
風流小子回頭嘻嘻笑道:“公子,小人這不是在等你嗎,你不來我們怎敢先喝!”說著,他握住木瓢,微斜往水中輕摁,再一端,已經舀了一瓢涼水上來,雙手遞到青耕麵前,“公子!”為了方便行事,他們出發前商議決定,在旁人麵前喚青耕“公子”,喚薑易、喬正初“薑護院”和“喬護院”,喚梁霞“小姐”,喚梁世雄“老爺”。
青耕卻不接,反而把銀槍扔給旁邊的兵衛,自個兒取出一個小棉布包,慢慢掀開,乃是銀針布囊。他取出一根銀針,探入涼水中,再取出放在眼前一看,映著日光依舊銀光閃閃。
風流小子也明白青耕的意圖,隻是端著水瓢道:“還是公子想的周全。”
青耕邊收著銀針,邊說道:“出門在外總得小心些,要不然掉到坑裏,把自個兒摔得頭破血流,還得賠把人家嚇了一跳的禮。”
風流小子點頭道:“公子說得極是!”
青耕接過木瓢,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一手用衣袖擦著嘴上的水和臉上了汗,一手把木瓢遞回給風流小子,“你也喝兩口。”
風流小子笑嗬嗬地接過去,說完“多謝公子”,就牛飲起來,看來是渴壞了。
尚未喝到水的那些人眼巴巴地盯著風流小子手裏的木瓢,不停地幹咽口水。青耕看在眼裏,從先前那兵衛手中接過銀槍,又對茶攤夥計道:“大夥急於趕路,茶博士,你再取些杯碟碗瓢來。”
茶攤夥計“哎哎”兩聲,連連點頭,返身掀簾再次進入木屋。
既然這水並無什麽不妥,青耕也不必在這裏等他們喝完水了,幾步踏出麻布牽成的棚子,又看了看四周,帶著幾分不安,眉頭緊鎖的走向車隊。
茶攤夥計剛拿出一小疊,七八個陶碗,就被哄搶完了,沒搶到的卻很是失落;搶到碗的舀起水便喝,全然不顧形象。這邊剛有人喝完,那邊沒搶到碗的就奔過去,奪似的接過碗,接著舀水喝。
第二批七八人還未喝完,第一批七八人中突然有一人捂住了肚子,呲牙咧嘴地直呼痛,腿腳一軟癱坐在地上。麻布棚子下的其他人,無論是否喝過水,甚至正在喝水的幾人,都投去了目光。有幾人圍到那人身旁,風流小子蹲下來道:“你這身體忒孱弱了,就喝了這一小口涼水,才這一彈指的工夫,就腹痛腳軟、鬼哭狼嚎了?”
那人是有苦說不出,剛想忍痛為自己辯解,又一人五官擰在一起,捧腹倒地,這下更多人圍了過來,風流小子又道:“你小子怎麽也倒了?”話未落音,接著又一人倒地,大家開始慌亂了,一人驚恐道:“這都是怎麽了?”風流小子這次沒再說話,而是陷入了沉思。另一人則直接向離麻布棚子不遠,還未回到車隊的青耕呼道:“公子,這邊接二連三有人腹痛倒地,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青耕聞言,慌忙準備返身回茶攤,剛又看見車隊那邊薑易一眾人看見這邊有動靜,準備過來一探究竟,卻被青耕阻止道:“你們守住車隊不要走開,這邊一切有我。”雖然茶攤這邊突發變故,但青耕的心裏跟明鏡似的,鹽鐵之資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不容有半點閃失。
薑易也不敢再動,雙臂一張,道:“都不要走動,守住車隊。”
車隊安靜下來,青耕才返身趕回茶攤,而這時已有十來人倒地了,青耕疾道:“這怎麽都倒地了?”
風流小子搖頭道:“眨眼的工夫就倒了十來個兄弟。”他指著第一個倒地的兵衛接著說道:“起初小人以為是他身子孱弱了些,又在這寒冬受了涼水的刺激,才至於此,但接二連三有人腹痛倒地,就說不通了,總不能人人都喝不了涼水吧?”他又走到另一倒地兵衛身邊,“就拿他來說吧,他的身子比小人還要強壯幾分,大冷的天,下著大雪,一桶涼水從頭上潑下來都不帶打個噴嚏的人,這當口受不了這點涼水,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青耕頓了嗎,若有所思地問道:“他們可都是喝過涼水的?”
風流小子點頭道:“公子懷疑這涼水有問題?”
青耕道:“不然怎麽解釋喝過涼水的兄弟都倒了?”
風流小子若有所思地擺手道:“不對不對,咱倆也喝了涼水,依舊安然無恙,這作何解釋?”
青耕輕歎了口氣,道:“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風流小子一甩手,道“所性咱們也不想了,把茶博士叫來問問。”
言罷,眾人回頭轉身,卻已不見茶攤夥計的身影。十來人接二連三倒地,眾人一時慌亂,竟不知道茶攤夥計何時不見了,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