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靈卷 第二百七十章 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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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疆素來生機盎然,鳥獸眾多,常年能聽到獸嘯鳥鳴,片刻不歇。可現在陳燁眼前的卻是一片焦土,焦黑色的土壤和灰白色的草木灰燼遍布眼前數十丈寬的空間,還有光禿禿的焦黑的樹幹,和焦糊一片的鳥獸屍體立在這片焦土之上。此刻除了遠處隱隱約約的鳥鳴聲,陳燁耳中竟是一片寂靜。
    陳燁按照淮青指示的方向,一路到此地,隻不過一眼望去,全無生機。
    鳥獸沉寂,片片焦土,竟如此慘烈。
    “仔細搜一搜。”陳燁吩咐下去,身後隨他而來的十多名北境士兵應聲而動,迅速往前鋪陳開去。
    陳燁自己緩步踏在這片焦土之上,腳下的草木殘骸發出吱呀的聲音。除了遍地焦黑,數十具血肉模糊身形難辨的殘軀更為觸目驚心。這些殘軀中大多能依稀辨別出是四足走獸,隻在這片廢墟的中間,有兩個巨大的黑糊糊的焦炭,勉強能看出人形。這裏是整個戰場的中央,因而戰火想必最為猛烈。
    這多半便是大小姐所要找的人。陳燁看著那兩塊焦炭,心裏有所預料,卻有些為難。他一邊緩步靠近那兩個焦炭,一邊心中思索該如何向大小姐回報。
    不僅是他,隨他來的北境士兵也注意到了這裏,已將那兩塊如此顯眼的焦炭圍住,開始查探。
    大小姐似乎頗為在意那個名叫蕭祺的年輕人,若是將這副模樣的殘軀帶回去給大小姐,怕是要受不小的刺激。
    陳燁一邊想著,一邊已來到那兩塊焦炭旁踱步,等待著士兵們探查的結果。
    想著柳清雪憔悴傷痛的神情,陳燁心中忽有一股憤怨鬱結,吐露不去。他一邊懊惱自己來得太晚,同時也在暗罵這個名叫蕭祺的年輕人,如此不爭氣,被人打得如此狼狽,全屍也沒留下。
    “陳先生,有些不對。”一名士兵忽然來到陳燁身旁,低聲說道。
    “怎麽?”
    “屬下本以為這便是大小姐要找的人,隻不過……這兩具身軀雖是人形,卻比尋常人高大許多,手足更長。更重要的是,屬下發現雖是一片焦黑,卻與尋常遭火焚燒的屍身不同,於是用指觸仔細探查一番,這焦黑的竟真隻是木炭,並無筋肉的痕跡。”
    這讓陳燁琢磨不透了,他隨口問道:“所以這並非大小姐要找的人?”
    “的確不是,不過這周邊我們也已探尋過,並無其他人類的屍身。”
    陳燁挑了挑眉:“這麽說,這兩人仍活著,還已逃離此地。”
    他一時心情有些複雜,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懊惱。但無論如何,大小姐交待的事還未完成,他還沒有理由停下。他快步後退,翻身上馬,催促著其餘屬下,再度縱馬,消失在林間。
    ……
    蘇震雙手結印,巨大的光柱從他腳邊湧起,跳動著電弧,直紮向高聳入雲的古樹神。
    隻是這光柱還在半空,忽然有一道青光從古樹神那張老臉的口中噴吐而出,撞在光柱之上,雷光頓時被撞得分崩離析,更是穿過這道光柱,如炮彈一般飛向蘇震。
    蘇震神情不改,手印變換,豎起左手拇指與食指、無名指,伴隨著他口中淺淺的吟唱而電弧跳動,同時右手翻掌向前。
    一道“米”字形的光向前射出,由數道藍紫色的電弧交錯而成,仿佛漁網一般將那道青光網住,更是將那道青光沿著網眼切割開,化作細碎的光點。
    蘇震一邊後退避讓這些光點,一邊露出些微獰笑。他能夠察覺出,古樹神的力量正在逐漸減弱,若是在數十招以前,古樹神口吐的青光可不是如此簡單就能化解,可廢了他不少心力,還受了些傷。
    但古樹神的法術威力越來越弱卻是事實。其中緣由想必與衛焯奚的那頭凶獸有關。元獸本就是四靈的克星,何況其已吸收兩脈的法術本源,靈脈強勁,僅僅在附近便霸道地將古樹神的法術本源攪得紊亂,難以平複,因而法術也越發難以控製。
    “所謂南疆樹神,似乎也不過如此啊。”蘇震咧開嘴,一張幹枯蒼老的臉幾乎擠到一起。
    古樹神不答,仿佛歎息般發出一個沉重的聲響。
    緊接著在古樹神麵前,仿佛有一個青色的小型氣旋,旋轉著吸納著周邊的靈氣,因而顏色由近乎透明變得越發濃鬱,最後已宛若實質,凝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球,如同一個玉珠,玲瓏剔透,青翠欲滴。
    蘇震察覺到風雲變幻,臉色變了又變,他早聽聞南疆樹靈有所謂“命珠”,即生命力之載體,死後可植於南疆,吸收靈氣後再生,所以此物對樹靈可謂十分珍貴。而古樹神麵前的這個東西,赫然就是他的命珠,隻不過他法力浩瀚,命珠自然與樹靈不同。
    古樹神凝起自己的命珠,無疑已是孤注一擲,蘇震本該欣喜,可這承載整個南疆靈氣的命珠,威力自也不言而喻。若讓在古樹神油盡燈枯之前把自己一並拖下鬼門關,他可是虧大了。
    他心思急轉,雙手結印,電光閃爍下,巨大的雷電屏障開始成型。他知道古樹神孤注一擲的一招不會僅僅針對自己,自己一方已占盡優勢,此刻對於古樹神而言,在場所有人同歸於盡已是最理想的結局,因此這一擊必定是全方位的施展,避無可避,隻能硬接。至於其他人能否在這一招下存活蘇震已不關心,他此刻滿腦子想的隻是自己麵前的屏障能否再堅固一些。
    那個青翠的命珠開始發出震顫,猶如實質的青色已彌漫在整個空間。蘇震心頭一緊,施法更快,身前的屏障已疊到數百層之多,即便是他也有些吃力,但他不敢停下,手印變換不止,同時死死盯著古樹神麵前的命珠。
    撐過這一招,今日之事,便是了結。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頭。汗水滴落在他胸前的金紋上。
    終於,那個命珠停止震顫,緊隨其後的是一陣耀眼的青光,以命珠為中心陡然釋放開來,仿佛滔天巨浪,呼嘯著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湧向四麵八方。
    摧枯拉朽的衝擊力將周遭的林木掀翻,泥土被盤虯錯節的根係拉扯起來,四處翻飛。蘇震眼角跳了跳,手印有些僵硬,大氣也不敢喘,嚴陣以待。
    那道波濤一般湧動的青光轉眼間襲來,蘇震努力鼓起精神,打算一鼓作氣頂住這陣衝擊。
    但強大的衝擊力與壓迫感並未如期而來,除了南疆溫熱的風迎麵吹來,似乎什麽也沒有。蘇震一時愣住,抬頭再向古樹神望去,卻發現那剛剛還懸浮在空中的青翠命珠已消失不見,隻有古樹神那張老臉仍平靜如水毫無波動。
    與之前不同的是,一橙一青兩個身影分別從兩側逼近,已繞開他凝出的數百道電光屏障,欺進到他身旁。
    為了應對古樹神兩敗俱傷的一擊,蘇震已不留餘力地施法,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敵人已在自己拚命想辦法抵禦正麵衝擊時繞到一旁,而自己在心神激蕩之下,竟未察覺。
    蘇震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隻見左邊一杆槍帶起一片火焰,燎起一陣氣浪仿佛火燒雲,迎麵而來。
    他下意識地向後退,隻是突然感到腳下一緊,雙腿像被什麽東西纏住,動彈不得,他低頭去看,是一片鐵青色的藤蔓緊緊纏繞直到大腿,雖說是藤蔓,看上去卻與金屬無疑,堅硬冰冷,無論怎麽拉扯都毫無反應。他因剛剛過度施法,一時間疲憊得甚至不願動彈,手中結印已比尋常狀態遲滯許多。
    在他結印之前,視野間忽然橫亙出一柄烏青色的槍杆,比纏繞雙足的鐵青藤蔓更加堅不可摧,火焰燃燒中仍折射出嗜人的寒芒。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終於想清楚這突發的情景從何而來,此時他腦海中隻有兩個字:幻術。
    幻術法術並不常見,淩法閣雖有一些相關典籍,卻少有人願意修煉,一是修煉困難,二是應用實在有限,當日在廣坪鎮困住蕭祺的,便是一名主修幻術的禦法使,品階已是不敵,但若無合適的地點和時機,他在蕭祺手下走不過三招。
    因而蘇震腦海中完全沒有想到古樹神會用幻術,而且這幻術如此逼真,逼真到他甚至能感到其後與幻象呼應的靈氣波動。在幻象中他耗費太多精力與體力,即便在這靈氣充裕的地方,他要恢複所需也不過片刻,但對手顯然沒給他這個機會。
    長槍貫穿了蘇震的胸膛,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流淌出的鮮血,電芒在他手心一閃而過,伴隨著他眼中的生機一同黯淡下去。
    蕭祺幹脆地將金毒薔抽出,鮮血仿佛與橙紅色火焰融為一體。他順手一推,將蘇震無力的身體推倒在地。
    “解決一個。”蕭祺在地上掃了一眼。
    “時間不多,古樹神已越發脆弱。我能感受到。”蕭亦瀾從青光中現身,氣息卻有些虛浮。
    蕭祺默默用衣衫擦去長槍上的血跡,回頭向空中望去,一個寒冷的氣團浮於空中,將空氣中的水分凝成片片雪花落下。
    “可以送我上去麽?”
    蕭亦瀾並未言語,隻是眼中綻放出青光,宛若青瞳。手臂粗細的樹幹破土而出,托著蕭祺快速升空,渾身升騰起火焰的蕭祺宛如一枚鋒利的箭鏃,後邊拖著長長的箭尾,火箭一般射向空中的魏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