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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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穩定”的角度,恰恰又和公司的角度重合。
    黃河河道影響的,大體三種人。
    第一批移民,也就是“享受”不需要挖金子做“契約工”就能拿到土地的這批人,從公司的角度,得滿足兩個條件。
    當然支持。
    會種地、會養牲口。
    踏實肯幹。
    至於說這事要說皇帝支持不支持?
    人數當然也不少,因為大順開國也就百餘年,山東又是被滿清禍害的比較嚴重的地方,是以一些家庭還能保證家庭生存,種地過日子也過得去。
    過得去,那便安土重遷,不願意走。
    同時,他們又是比較踏實肯幹的佃農、貧農,不是你窮肯定因為你懶。但普通自耕農,則證明其種地水平、過日子能力,基本可以保證其勞動技能可以保證其階級不滑落。
    一般來說,十畝地,家裏基本會有個牲口,有最起碼的養牲口的經驗。
    而且,基本都有老婆孩子,老婆也基本比較會過日子,最起碼,不至於出現“下來麥子就天天白饃饃、青黃不接就四處討要借麵”的情況雖然聽起來好像挺簡單的,這不就是個基本的規劃過日子嗎?有了麵也要和菜摻著吃,不能收獲季若地主、青黃不接時若乞丐。但實際上,這挺難的,甚至並不是每個婦女都能掌握的過日子技能。
    而且,一般來說,家裏有個十畝地,你讓他去下礦井挖礦、進工場做工,他們也是肯定不願意去的。
    至少曆史上到第二次工業革命,很多先發國家的工人,其偉大夢想,就是攢夠錢去當農民。
    所以說,他們是最難擺平的,也是最容易鬧出事端的,但也是最佳的第一批開拓墾殖人選除了技能點,還有個特點,自耕農是最容易維係秩序的。
    故而,前往北美拓荒墾殖的第一批人,就是劉玉調查研究之後,分化選出來的“黃河新道地域的自耕農”。
    實際上這是借雞生蛋,因為理論上是朝廷要修新河道,這征地、移民的錢,得朝廷出。
    但朝廷出不起,所以隻能借金礦,花的是公司大小股東的錢。
    這事,要是辯經的話,也不好說:朝廷固然說把金礦的特許經營權給了公司,那是不是還可以辯經去問,這北美的土地、礦產、森林,憑啥就是朝廷的?憑啥朝廷說不準私人幹就不準私人幹?
    所以大順這邊也不辯,直接上暴力工具:我說是,就是。我說不準私人幹,就不準私人幹。有意見,去和森林輕步兵和海軍巡航艦去說。
    官山海,傳統藝能。
    若有本事,直接把紫禁城揚了比如法革之後,立刻宣布取消專營權,東方貿易的權利屬於所有法蘭西人民,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地前往好望角以東貿易大順這邊的新興階層要是把紫禁城揚了,那自然可以同樣宣告:扶桑的金礦屬於全體大順人民,所有人隻要資本充足都可以自由地前往扶桑挖金子,誰挖著歸誰,不用交稅、不用履行移民安置義務。
    但既無這等本事,劉玉也是覺得這群資產階級成不得事,那他們也就隻能乖乖聽話了。
    這邊忽悠著高回報率、低風險、高回報、有朝廷背書、有劉玉這些年在貿易上的個人信譽背書。
    又借助大順這邊比歐洲晚了40年的投資狂熱,和沒吃過鬱金香、南海、密西西比三大泡沫的虧的無經驗,很快募集了大量的資金。
    前五年沒有分紅,五年之後能不能分紅?
    這事,若是別人,是不敢放這句話的,沒把握。
    劉玉卻敢放這句話,很有把握:舊金山,最起碼有1200萬兩黃金舊銀山,也至少有個一億兩白銀。
    第四年開挖都趕趟,前幾年,他才不會直接奔著舊金山去呢。
    而是先把各個河口占了、適合墾殖的地方先塞幾個村落這可不是亂花錢啊,這都是有目的的、目光長遠的、有預設性的,誰說挖金子就一定得在金礦旁邊種地的?
    隻需要每年適當放出一些金礦,提振一下市場信心,吊一吊眾人便是。
    五年後差不多能移過去個一二十萬人,農業有了保證,再移民就簡單了。人越多越容易,當人多到足以搞一點製造業的時候,那就更簡單了。
    劉玉對北美西海岸的定位,不是英國對其殖民地的定位:原材料產地和商品傾銷地。
    他的定位非常清晰泄壓閥。
    不說是整個大順的泄壓閥,最起碼是山東黃河新道問題的泄壓閥。
    這個事不整完,大順真要是炸了,那就真得三五十年後,激烈鬥爭後再度一統的那個政權,才有可能完成這個事了。沒三五十年的混亂,不可能再度一統,而混亂期,是不可能修的了黃河的。
    大順炸不炸的,劉玉是無所謂的,但他還是希望等黃河水道基本完工之後再炸。否則,那真是要死人的。黃河決口真不是那麽簡單換個河道,沒有河道那就是漫灌、摧毀農業區、來回搖擺直到自己衝出來河道為止。
    至於人到了那邊,愛怎麽發展怎麽發展,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將來大順炸了,你們自己建一國,那也無所謂。
    大順既不可能指望西海岸的原材料,也不可能指望西海岸的市場,至少三十年內指望不上。
    就大順現在的技術水平而言,隻要錢到位,移民難度不大。
    農業相關技術,包括犁、耬車、壟作、堆肥、高爐鐵等,早兩千年前,這個科技點就點完了。
    這和當初弗吉尼亞公司那群壓根不會種地的、甚至說其母國還處在畝產90斤水平的農業技術的那群人,技術儲備截然不同。
    洋流、季風、海圖、導航術、月距角法、這個在大順參加一戰之前,已經把這些科技點都點完了,否則大順是沒資格參加一戰的、也不可能高效地劫船。
    經度之戰,劉玉押注在理科派,現在看來,戰勝了英國的工科派。
    航海鍾搓一個太麻煩,現在還無法量產航海年曆,找百“腦力民工”,年年能編,會查表就行。
    沿途的島嶼中轉站、中途補給站,這幾個東西,劉玉也靠著對澳門問題解決了。
    澳門問題是個幌子,打壓的是葡萄牙的檀香木貿易,從而為檀香山的檀香木奪取了市場。
    葡萄牙的檀香木,借著澳門問題,大順給了諸多的限製。
    加稅、抓、罰、燒,幾波下來,製造了一波大順內部的檀香漲價,因為原本的供貨商被劉玉禍害了,檀香山立刻迎來了“貿易的春天”,迅速填補了大順內部的巨大檀香木市場。
    劉玉又不信佛,檀香木這破玩意兒,他也沒啥興趣。但借著這些事,以檀香山為中心的太平洋中轉站,已經初現規模。
    最起碼,可以保證躲避颶風、提供飲水、越冬泊靠、提供糧食、提供新鮮蔬菜水果抵抗壞血病、降低太平洋航線死亡率等功能。
    運輸工具產能,這個問題更簡單。
    大順為了參加一戰,憋了一堆的造船產能。
    一戰打完,大順不可能繼續擴海軍了,正好都要轉型商船,滿足波斯印度等各地貿易的需求。
    之前造船的產能依舊在,有從劉玉威海練兵時候,從引入法國戰列艦開始,積攢下的二十多年的熟練造船工匠。
    有從瑞典引入的、在東北展開的木焦油產業。
    有以南洋和印度貿易為原材料的帆布產業。
    有南洋和東北的造船木料加工廠。
    又不需要按照戰列艦的規模,搞什麽30英鎊一噸的高規格戰列艦標準,給上錢,立刻就能爆產能,造一堆能跑太平洋的運輸船。
    當然,水手、候補船長、遠洋技術人員,這個本來也不缺。大順之前一直是超額培養人才的,一堆實際水平完全能當船長的,全都蹲在船上當見習船長,一艘船五六個見習船長,這個當然也不缺。
    簡單來說,隻要有錢,都無問題。
    所有的科技點,基本都點了。
    所有的中轉站之類的細節,之前也一點點搞完了。
    而劉玉派人去北美西海岸“找金子”,本來就是做給別人看的。西海岸有沒有金子,還用得著那些探礦隊的去確定?他當然知道西海岸有金子。
    而且,他還有個官身和信譽。
    實際上,第一次世界大戰還沒真正打完、凡爾賽和約還沒簽、探礦隊的礦區尋找還未完成,大順這邊的北美西海岸移民已經開始了。
    第一批從黃河河道規劃區遴選的1500戶自耕農、中農,早就被塞上了船,送到那邊種糧食去了。
    今年已經是第二批了,這次直接移民5000戶,因為先去的1500戶移民,算上打漁、種地、狩獵等,已經足夠保證第二批的5000戶基本生存。
    加上,之前鯨海公司已經“低效”地在西海岸開拓了二十年了,也有一些基本的如楓林灣這樣的小村鎮, 也能提供一批商品糧。
    這第二批的5000戶,看似和大順參加一戰沒啥關係,也和即將簽訂的凡爾賽和約沒啥關係。
    實際上,關係巨大。
    因為大順打贏了一戰。
    所以,社會存在才能扭轉社會意識,大量的資金才會以股票債券的方式,進入到扶桑金礦傳說的“泡沫公司”中,而不是埋在地窖裏、或者去買地囤地。
    而這5000戶移民的錢,就是靠這種“社會意識”調集的資源,湊出來的。
    沒有打贏的一戰,沒有工商業的大發展,隻靠劉玉的紅口白牙,可是弄不到這筆錢,且能保證“五年不分紅、五年官督期間董事會沒有否決權”這種苛刻的條件,還有人往裏麵投錢的。
    固然說,這裏麵諸如大順鯨海公司這等,其主要利潤源於海獺皮等皮貨的,肯定是不樂意大規模移民。
    但,大順鯨海公司,雖然經濟實力遠比等歐洲的毛皮公司要強。但大順不是英國,在英國,這些毛皮公司可以製定法令、阻止墾荒等。
    在大順,這就是個屁。
    最起碼,不至於出現42年英國東印度脅迫英國議會,把壟斷專營狀延長到年的情況。
    大順還沒有哪家公司,能牛到這種程度:我讓你把壟斷權給我再簽四十年,你皇帝、六政府、天佑殿、樞密院就得必須趕緊給我簽。不簽我就弄死你。
    大順,不允許這麽牛批的公司存在。
    不隻是皇帝不允許。天佑殿、六政府,也不允許。
    這是大順可以快速移民的一大優勢。
    簡單來說,給予未來的希望、滿足現在的生存。
    現在的生存,去挖河堤、修鐵路,給錢,足以滿足生存,比當佃農的時候掙得多。
    未來的希望,承諾將來去金礦幹五年,有工資不說,各個淘金隊的金子收益有3是歸他們的。將來可以在扶桑買地,五年免稅、日後無徭役。
    自耕農、中農、小地主大順水準下的小地主,五六十畝地、七八十畝地就算。
    佃農、半佃半貧農。
    大地主,是反對聲最強烈的,但他們雷聲大、雨點小,也是造反意願最差的。
    而且人數最少,收拾起來容易,發一堆淄博沒鐵礦的“工商券”,愛要不要,鬧事就抓。
    佃農、半佃半貧農,是人數最多的,但也是最容易擺平的。
    大地主。
    所以,這就需要這第一批人,既不能是收租地主、也不能是窮的連牲口都沒有人的佃農。
    最難擺平的,恰恰是自耕農。
    人家家裏本來有地,十畝,雖不多,但小日子過得也湊合。
    黃河河道修建,是項超大工程,是堪比大運河、長城水準的巨型工程。
    黃河河道影響的人,數以百萬計。
    皇帝又不出錢,完後還能拿5的黃金“報效”給內帑,外加15的國庫收入。
    第一批移民的人選,劉玉還是用了他比較擅長的“分化”法。
    這裏麵,固然可以分二十年、甚至三十年解決。
    但怎麽解決,這就需要“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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