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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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天穹!
我這話一出,王麗萍明顯有些驚訝,或許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我去過炮彈廠這種事,其實身在我們禮泉這個小地方,估計所有人基本都不知道炮彈廠的存在,這才算是正常的吧?
所以我去過炮彈廠這事,除了我自己與我父親,還有公安人員與東關初中的正校長,也就是張校長在內,唯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以外,其他人根本那可是完全毫不知情。
而這會我父親突然一笑,重新點燃了一支非常廉價的香煙,根本沒有在意王麗萍之前說過的幾乎所有的問題,隻是告訴王麗萍“我知道了。”
這是非常簡單的四個字,而王麗萍這會才回過神,又把我和奎打架的事,以誇大其詞的方式再次敘述了一遍,整個過程我和父親都是一句話沒說,甚至我感覺父親都沒有在聽一樣。
接著麗萍又說了很多很多,但我覺得她大多的事,完全就是她自己捏造的,因為根本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比如麗萍說我在學校亂打人,但在我的記憶裏,根本沒有無緣無故欺負過任何一位同學,從我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的,即便是那次與王恒打架的事,那也是王恒他罵我在先,雖然這件事我覺得,這肯定我自己不對的地方比較多一些。
但我與王恒打架的事,這一經過麗萍的嘴巴,那可就完全變味了,成為了我無緣無故的打人事件……
最後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原來我在麗萍心目中遠遠比十惡不赦要嚴重得多,甚至以麗萍的思維來看,我可能下十八層地獄那都是最輕的懲罰,或許我該下九十九層地獄?
但我父親根本不在意這些事,再一次告訴麗萍,他知道了,故此麗萍最後要走了,臨走前又忠告我父親,要非常嚴格的教育我。
等麗萍走後,我自己也準備著挨打了,我想這次父親或許會直接把我打到斷氣吧?所以我一直盯著兩扇黑木門發呆,其實是打算父親準備下狠手,我就跑了,出去玩上幾個月再回來也行。
但父親這會抽完煙突然笑了,而且從這笑容裏我竟然沒有感到絲毫怒意,我不知道現在的父親怎麽了,但能感覺到,壓根就沒準備打我的意思。
最終父親開口“明天去學校,把你書包拿回來,不要去上學了。”
哦?這樣啊?這或許是所有學生夢寐以求中最令人激動開心的話,因為學業這種東西在我們農村實在是太艱難了,每個班幾十人,學習不好的,全部都得挨打!所以經過我的計算,如果我們禮泉這個地方共計有一萬名學生,那麽每天至少有九千多名學生,在因為學習成績不好而挨打,比如我家隔壁的那兄弟兩,就天天因為學習成績的事,被他父親打到半死不活,我表哥、堂哥……這可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但我幾乎沒有因為學習成績而挨打過,或許我所做的那些錯事,遠遠不是一個學習成績就能搪塞過去的吧?
而我或許也一直在期待永遠不去上學嗎?因為這個夢想並不是我一個人的,不管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我們的夢想都是統一的,那就是永遠不再上學。
“想什麽呢?”
父親抽著煙,帶著微笑看著我,我說“老師又沒開除我,我為什麽不去學校?”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對父親說出這樣的話,但父親這會突然冷笑開口“我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了,現在不想讓你繼續糟蹋我的錢,所以你最好給我安分點,不然你就等著坐輪椅。”
此刻我明白父親在說什麽了,看來我說什麽都沒用了,但我知道如果我明天執意去學校,其實父親根本無法阻止我,或許我一直在等待的,正是父親強製要求我永遠不再去學校?
因為我討厭學校那個令人惡心的地方,雖然裏麵也有一些美好,但美好太少了,更多的是無盡絕望深淵裏的痛苦罷了,從小就被老師與同學,乃至村裏人冤枉的我,委屈到絕望,然後向神靈多次祈禱無果,接著順理成章成為壞學生,而現在這條路卻走到頭了……
這是解脫了嗎?如果這就是所謂的解脫,那麽為何我心中還會有依依的不舍,是什麽依然讓已逃離絕望深淵的自己,此刻依舊如此眷戀呢?
莫名其妙,簡直莫名其妙,心中沒有如獲重釋的感覺,反而變得惆悵不堪,好似人生的路走著,走著,突然間就沒有路了,甚至連光亮都不複存在,所有的一切皆是一片深藏於虛無中的漆黑……
哦,我想去學校,不是學習啊?是文靜,要永別了……或許我該自己一個人去我前路中,在那片虛無的漆黑中摸索前進了?
但我知道,我郭豹此生在這個被世人稱呼為學校的那個地方,隻做過一件虧心事,那就是罵了鄭紅梅,除此之外,我可以非常問心無愧的說我郭豹這一生被你這個叫學校的地方害得好淒慘,但我不怪罪於你,我隻是問心無愧!
或許我想的太多了,而父親早已經打開了院子裏的燈,繼續釘他的床板,這時我母親原本在廚房做飯,卻出來向我父親說話,讓我父親打我一頓就好了,上學還是必須得去的,不上學做什麽呢?又能做什麽呢?
而父親這次明顯決心非常堅定,一口就回絕了母親的提議,而我是在期待母親能說服父親,我又可以去學校了嗎?又可以看到文靜了嗎?
不,不、不……我可能不是這麽想的,這隻是一個錯覺罷了,我如此告誡我自己,而父親和母親因為我是否該繼續上學的問題,開始吵起來了,我冷眼旁觀,最終受不了吵架的氣氛,開始往門外走。
父親馬上喊住我“做什麽去?”
我說去奶奶家,父親沒有說話,我知道這是表示默認通過的意思,所以我繼續朝外走。
……
沒一兩分鍾就到了奶奶家,奶奶坐在床邊開著燈在做針線活,問我,我父親和母親在家吵什麽,我就簡單向奶奶敘述了一下因為我的事。
奶奶聽後像是丟了魂一樣看著我,告訴我說,我必須得去學校,因為還指望我以後考大學呢,再一個告訴我說,她所有的孫子裏,就我最聰明……
我聽後覺得吧?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我怎麽可能是最聰明的呢?不過我並沒有把我覺得的這種答案告訴奶奶,隻是告訴奶奶她,是我自己決定不去學校的,我也告訴了奶奶,我非常討厭學校那個地方。
奶奶幾乎一直在勸我,讓我繼續上學,說是她親自向我父親講讓我繼續上學的事,而我這會坐在奶奶家,都可以聽到我父親和母親依舊在為我的事而吵架,似乎母親堅持讓我上學,而且根本沒有絲毫打算讓步的意思。
我不知道父親和母親吵了多久,反正我自己一個人出神的抽著煙,聽著奶奶繼續勸導我上學的嘮叨……
許久許久之後,我起身告訴奶奶,我要去網吧玩遊戲了,奶奶或許知道她留不住我了吧?所以也隻能失魂似的看著我出門。
我是在禮泉老年活動中心附近的一家網吧過夜的,還是原來那家天河網吧,男中年老板依舊很瘦,但這些根本不那麽重要,我開始強迫自己沉醉於天堂網絡遊戲裏,開始學著全神貫注的為那中世紀古堡風格而徹底沉迷。
強迫自己腦袋裏全部裝著遊戲,但是文靜的身影根本無法驅除,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刻突然意識到,原來曾經坐在文靜身後的我,曾經無數次心跳加速過,哦……
可是我知道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才意識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事實是第二天,我根本沒去學校。
而這一轉眼就是好幾個月……
過去的幾個月我幾乎都是偷東西供給網吧,自行車也偷,各種各樣的偷,但我的技術已經成熟到非常非常厲害的地步了,而且也有了一群新夥伴,橋北村王路的哥哥王斌,還有其他幾個,其實說白了,就是一群因各種因素輟學的壞孩子罷了,但我拒絕和他們一起打架就是了。
而這段時間裏,我父親也不再管我了,事實是這幾個月我也根本沒有回過家任何一次,每天除了偷東西就是遊戲廳與網吧,偶爾在遊戲廳或者網吧遇到以前東關初中認識的同學,我也會問問文靜的一些事,聽說文靜一直都那樣,學習非常好,也沒人欺負她,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雖然有些同學想讓我去學校打架,雖然他們會給我錢,但都被我拒絕了,事實是,從那天王麗萍跟我回我家以後,我一般走路都是繞開東關初中那個地方的,雖然我知道有很多不上學的壞孩子總是會在東關初中門口,然後等著裏麵的某些人放學,開始毆打,其實這種事一直都有,但與我無關。
接著付傑退學,張軍偉退學、李冬退學……很多我認識的人都退學了,我知道我又有新玩伴了,然後又聽到奎在學校被嚴肅處理的事情。
直到某天,我和張軍偉兩個人從遊戲廳出來,在禮泉二中門口,見到了我們班之前的一位姑娘,非常非常漂亮的那位,正是我第一天進一四班教室,對我好奇的那位姑娘,她是英語代表。
她這會是中午放學了,騎著自行車,突然看到我後停了下來,然後開口“郭豹,你怎麽不去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