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良辰美景 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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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重遊故地琳琅寨,失而複得再相遇,悄然現身驚四座,情深意切願終償。這才引出佳偶天成琳琅寨共享盛宴,觥籌交錯楚墨風幾番試探。
伸手將妲彩攬在懷中,楚墨風低聲說到“明日咱們一起去欽州采買一番吧?”
“不要,欽州的東西琳琅寨都有,要不然咱們去瀘州吧,那裏的酒達波很喜歡。”緩緩的搖了搖頭,妲彩轉身對著大頭人說到“達波,明日我和他要去瀘州采買,您看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一聽‘瀘州’二字,大頭人眼中精光一現,抬起手做了一個飲酒的動作,妲彩見狀當即捂著嘴笑了出來。
此時楚墨風抬起頭對著大頭人說到“還有一事懇請大頭人能夠幫襯一下。”
誰知大頭人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們琳琅寨的金鳳凰都給你了,還不願意改口嗎?敢問殿下是以什麽身份要求我幫忙呢?”
此話一出,楚墨風牙一咬,向著大頭人恭敬地施了一禮,“達波,懇請您這一次將我與妲彩的婚禮辦的要多隆重有多隆重,最好能夠將琳琅寨周圍的那些族長盡數請來,一來呢是為我和妲彩祝福,二來呢是趁機彰顯一番琳琅寨的實力,免得日後我與妲彩離開了,還有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覬覦琳琅寨。”
略微思索了片刻,大頭人點了點頭,起身對著議事廳內以及門外圍觀的人說到“今日,我的妲彩終於等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咱們琳琅寨的姑爺回來了,我宣布,從明日起,整個琳琅寨開始為五日後他們二人的大婚做準備,將消息傳出去,我要讓整個西南都知道,我老布德的女兒要出嫁了,兒郎們忙碌起來吧!”
話音一落,現場爆發出連綿不絕的歡呼聲,世人皆知壯族人尚武,但是他們也喜歡熱鬧,一時間眾人奔走相告。
聽了大頭人的話,楚墨風瞥了對方一眼,這老先生有名字啊,那為何此前不說,非得讓人家稱呼他大頭人呢?莫不是這老先生也是個官迷?
身旁的妲彩發覺楚墨風有些出神,皓腕微抬扯了扯對方的衣角,“怎麽了?莫不是一路趕來有些累了?”
“累倒是不累,隻不過我想問問,今晚我住哪裏?”楚墨風搖了搖頭,附在妲彩的耳畔,臉上掛著一副賤兮兮的表情說到“我看你那屋子就挺寬敞,我們漢人有句古話,叫做一事不煩二主,今夜就麻煩你收留我吧?”
臉頰一紅,妲彩揚起小臉,露出一副堅決的表情,“不行,你可以住在一層,但是我們琳琅寨有規矩,沒有成親之前,人家不能跟您同房的。”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楚墨風伸出手刮了一下對方的鼻子,順手揉了揉妲彩的腦袋說到“你想哪裏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呀!”說完拽起妲彩跑出了議事廳,望著二人如膠似漆的背影,大頭人布德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隨後,整個琳琅寨熱熱鬧鬧的忙碌起來,老布德的幾個兒子,拿著請帖離開了琳琅寨,前往周邊的寨子送信,其餘人有裝飾新房的,有籌備吃食的,有呼朋喚友的,而老布德的妻子,則是指揮著自己的幾個兒媳婦,親自為楚墨風和妲彩製作成親的婚服,整個琳琅寨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然而,就在距離琳琅寨不遠的瑤族嘟嘟寨,議事廳內,數位打扮各異的男子圍坐一團,每個人皆是麵色凝重。
為首一名身材臃腫,肥頭大耳的男子,將手中的信箋往麵前的桌子上一丟,語氣有些輕佻地說到“各位族長都說說吧,京城候大人的意思各位也都知道了,此事該如何去做,套用漢人一句話,還需要咱們齊心協力。”
話音一落,坐在末尾的一名身穿長至膝下,袖大而短的青色無領抄襟長衫,腰間紮著一條青色腰帶的老者站起身,笑著說到“阿歐頭人,別的不用說,我盤雲寨仡佬族全力支持侯大人的決定,如若有什麽需要,族內尚有精壯男丁三百人,任憑阿歐頭人調遣。”
眼見自己才說完就有人出來支持自己,阿歐肥碩的臉龐瞬間笑成了一朵包子褶,渾身的肥肉也不自然地顫動著,“程霖族長痛快,您放心,屆時後大染定然不會忘記您的。”說到這阿歐轉向坐下首位,笑著說到“不知勾粼鳩王頭領有什麽見解?”
左下首位正是鳩王寨的勾粼鳩王,別看此人長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如若不了解他的,定然會被他的長相蒙蔽,想當年西南各族混戰,這老小子左右逢源,趁著各族混戰之際,一方麵拉東打西,另一方麵偷偷積蓄力量,直至隋朝出兵前來幹預,各族混戰才堪堪結束,而此時眾人才發現,鳩王寨經曆了這場大戰之後,實力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比之前還要強盛,此時眾人才發覺有些看輕了鳩王寨,奈何隋朝已經製止了爭鬥,眾人再想報複也無從下手。
隻見勾粼鳩王笑嗬嗬地說到“阿歐頭人,這候大人所說,要咱們製造騷亂,這樣做咱們有什麽好處呢?”
沒好氣地瞥了勾粼鳩王一眼,阿歐冷哼一聲,“估計勾粼鳩王頭領沒有看明白吧,候大人說了,過些時候就會派人將酬勞送來,屆時誰出力最多,誰得到的最多,怎麽樣,勾粼鳩王頭領,您若是覺得有什麽問題,大可以少出點力,隻是分錢的時候,您可別嫌棄自己拿得少就是了。”
被對方不陰不陽地搶白了一番,勾粼鳩王心中不由地咒罵著阿歐,媽的什麽都是你個死胖子紅口白牙一說,到時候出了力沒撈著錢,我們上哪裏說理去?況且聽自己那些漢人朋友說起,大唐那個賢王因為當年慘勝一事,到現在都憋著一口氣沒有地方撒,而且此人最厭惡的就是內部不穩定,自己這些人要是搞點騷亂出來,萬一被他知道了,豈不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況且那個什麽侯大人,聽聞雖然身居高位,卻為大唐皇帝不喜,這樣的人讓自己這些偏遠部族製造騷亂,定然沒有什麽好事,念及於此勾粼鳩王眼珠一轉,露出一副有些為難的表情,“阿歐頭人這是什麽話,不是我勾粼鳩王謹慎,在座諸位可別忘了,我們鳩王寨西邊就是琳琅寨,這琳琅寨的大頭人布德的女婿,可就是那位大唐的賢王殿下,我們鳩王寨雖然與琳琅寨互不往來,但是也沒必要為了這件事得罪琳琅寨及其背後的人”說到這勾粼鳩王微微側身對著上首的阿歐說到“隻是不知道究竟是這位侯大人官大還是布德的女婿官大?”
提及‘賢王殿下’四個字,在場有幾位首領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此前一聽到有錢可以撈,竟然被貪婪蒙住了眼,怎麽忘了琳琅寨一事了,環視四周才發現,今日琳琅寨的布德竟然沒有到場,隨即右下首位坐著的那名身穿黑色對襟布扣服飾的男子站起身,望著阿歐說到“阿歐,不是我莫索紮事多,我九霄寨的侗族兒郎雖然悍勇,但是既然勾粼鳩王頭領說起了,我也說幾句,在座諸位都知道,我們被外麵的人稱作西南蠻獠,那是因為以前咱們始終緊閉大門,不走出去與外人交流,但是你們看看現在的琳琅寨,人人吃飽穿暖,且時不時還有商隊前來做交易,所以我決定,那個什麽侯大人的事情,我九霄寨不摻和,錢我也不眼饞,告辭!”
話音一落莫索紮轉身就要向外麵走去,眼見有人提出反對意見,阿歐冷哼了一聲正待開口,卻聽到門外有人喊到“報告頭人,外麵有琳琅寨的人前來送請帖,是否讓他進去?”
突如其來的聲音瞬間打亂了阿歐的思緒,緩緩地站起身走到門口,阿歐緩緩地推開門,隻見妲彩的大哥站在門外,見到阿歐走出來,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尊貴的阿歐頭人,我代表達波前來給您送帖子,五日之後是妲彩出嫁的日子,阿歐頭人如果有空閑,還請來我琳琅寨喝杯米酒。”
望著手中的帖子,阿歐淡淡地說到“哦,妲彩這是要出嫁了?不是聽聞妲彩身上有婚約嗎?這是悔婚要嫁給誰啊?”
此話一出不可謂不毒,西南一帶雖然因為不開化,被人一度稱之為蠻獠,然而這些少數民族的人,最重視的就是承諾,悔婚對於這些人來說,乃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無論男女如若悔婚,那麽這個人在寨子內會遭人唾棄的。
聽了對方的話,妲彩的大哥原本想動怒,但是念及一是自己在對方的地盤內,二是如若這些頭人、首領不去赴宴,定然會壞了妹夫的大事,念及於此妲彩的大哥在心中暗自咒罵阿歐,媽的,你妹妹才悔婚,你肥的像個豬一樣,你老婆沒有悔婚肯定是腦子有問題,我咒你兒子這輩子隻能遇到悔婚的。
心中雖然咒罵,但是臉上還是麵帶微笑地說到“阿歐頭人誤會了,悔婚這種事妲彩怎麽會做呢,這不是我們琳琅寨的姑爺回來了嗎,當初遇到一些事,妲彩以為姑爺死了,守了兩年多的寡,誰知姑爺吉人自有天相,竟然死而複生了,這不今日才到琳琅寨,達波就決定五日後給他們補辦儀式的。”
別看妲彩的大哥身強力壯像是一頭蠻牛,實際上這廝一點也不傻,眼見阿歐從議事廳出來,而且今日勾畔鳩王那個白癡也說了,自己的父親來這嘟嘟寨與其他族長議事,那麽門內定然是其他族長,所以方才那番話他故意扯著嗓門說的,話音一落妲彩的大哥對著阿歐又行了一禮,“還望屆時阿歐頭人定要賞光到場,我先告辭了,下麵還有幾家要送的。”遂轉身離開了嘟嘟寨。
望著對方的背影,阿歐何嚐不知道方才對方的那點小心思,然而此時再提已然無用,門內那幾個家夥肯定是聽見了,好在方才自己沒有說那位什麽賢王已經死了,如若這樣的話,對方這番話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正待轉身進去安撫一番,隻聽身後的門被推開,鳩王寨的勾粼鳩王、九霄寨的莫索紮以及一位老者緩緩地走了出來,早就知道前麵這兩位是定然不會與自己一同共事了,但是看到最後那名老者,阿歐不免有些驚訝,此人正是碧落塢布依族的首領,在西南一帶被人稱為‘智者’的寒儂老爹,原本布依族是一人掌權製,自從這位寒儂老爹上位以來,開創了布依族乃至西南一帶的一個先河,在碧落塢設立了第一個議事廳,整個布依族由議事廳共同決策,至此布依族依靠這種製度,漸漸地擺脫了貧窮落後的生活,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如若寒儂老爹能夠支持自己,那麽屋內的一眾部族都會看在對方的麵子上,支持自己這次的行動。
“寒儂老爹,您這是?”有些不解地望著對方,阿歐一時間似乎有些失神。
老者叼著煙袋吧嗒吧嗒地抽了幾口,隨即在鞋底一磕,指著地上瞬間熄滅的煙絲說到“阿歐,老爹是看著你長大的,有些事情啊,聽老爹一句勸,別被人當槍使,那個什麽侯大人的計劃,老爹就不摻和了,人老了,懶得動彈了。”話音一落,寒儂老爹轉身對著勾粼鳩王和莫索紮說到“趕緊回去吧,指不定布德那小子的請帖早就送到寨子裏了。”
二人聞言攙著寒儂老爹緩緩地向著嘟嘟寨外走去,望著三人的背影,阿歐眼中冒出了絲絲怒火。
是夜,楚墨風終於如願以償地‘借宿’在妲彩的屋內,隻不過被妲彩丟在了一層,至於二層妲彩的閨房內,四名手持尖刀的侍女寸步不離地守在門口,一旦有任何異動,這四位手中的尖刀可不是吃素的。
而回到鳩王寨的勾畔鳩王,眼見勾粼鳩王回來,哭著鬧著將今日提親一事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隻不過勾畔鳩王使了個小心思,沒有提及自己前去提親的寨子是琳琅寨,隨後央求勾粼鳩王帶人前去討說法,被勾畔鳩王說的有些意動的勾粼鳩王,正待起身出門招呼人,卻見大門被一腳踢開,勾粼鳩王正待開口嗬斥,待看清對方長相之後,趕忙跪在地上恭敬地說到“不知是刀王大人駕到,敢問刀王大人有何指示?”
那名被稱作刀王的男子,緩緩地走了進來,直勾勾地望著勾畔鳩王,過了許久才呆呆地說到“是你小子帶著我那徒弟去琳琅寨提親的是嗎?”
眼見刀王駕臨,勾畔鳩王早就嚇得呆立當場,還未等自己開口回答,跪在地上的勾粼鳩王突然跳起來,轉身對著勾畔鳩王抽了一巴掌,“我當初說過,你成親的事情自有我做主,而且誰讓你去琳琅寨滋事的?你難道不知道對方的背後是誰嗎?”
話音一落,隻聽刀王忿忿地說到“勾粼鳩王,你教出一個好兒子啊,我記得告訴過你,那位在江湖上還有個名號叫夜叉,算起來我們也是好朋友,你說這件事我該怎麽辦吧?關猛那小子,念在他不知情,老子打斷了他一條腿,你兒子呢?嗯?”
這一聲拖著長音的‘嗯’,頓時讓勾粼鳩王渾身一顫,牙一咬眉頭一皺,當即對著外麵大喊到“來人啊,把這個畜生給我關進地牢裏,好生打一頓,而他五天五夜再說。”話音一落,勾粼鳩王趕忙笑著對刀王說到“刀王,您看這樣處置還行嗎?”
還未等下人衝進來,勾畔鳩王早就嚇得癱坐在地上,快速爬了幾步來到自己父親麵前,連哭帶喊地說到“父親,我錯了,您快向刀王求求情,咱們寨子的地牢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啊,要是我進去了,估計三日就死了。”
然而,像是沒聽到對方話一般,刀王徑直走到椅子前坐下,望著癱坐地上的勾畔鳩王,嘴角一勾,“算了,這件事畢竟也是我沒喲跟你們說清楚,這樣吧,死罪免了,活罪難逃,去準備兩份厚禮,五日之後前往琳琅寨,至於那位麵前,憑借我苗雲飛的老臉,還能幫你們斡旋一番。”
刀王苗雲飛這番話,讓勾粼鳩王父子二人如蒙大赦,勾粼鳩王當即走上前,劫後餘生的感覺還未消退,但是對方給的期限隻有五日,勾粼鳩王當即笑著說到“刀王請放心,鳩王寨雖然不像琳琅寨那般富足,但是能拿得出手的禮物還是有的,明日刀王請隨我進寶庫隨意挑選。”
緩緩地點了點頭,苗雲飛慵懶地坐在椅子上說到“成,就這樣定了,至於你送去的那批人,快訓練好了,下一批需要過些日子再說吧。”聽了對方的話,望著天上的月亮,勾粼鳩王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第二日清晨,被窗外的喧鬧聲驚醒,楚墨風收拾妥當之後,信步走出屋外,一開門就看見一群人候在妲彩的屋子外麵,一見楚墨風出來,眾人齊聲高喊到“姑爺好,姑爺辛苦了。”
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嘴角,楚墨風轉身對著二層喊到“妲彩,你家裏來客人啦。”話音一落隻見窗戶一開,伴隨著‘嘩’的一聲,一盆水兜頭而下,若不是楚墨風乃是習武之人,反應速度異於常人,定然要被潑成一個落湯雞,望著眼前濕滑的地麵,還未等楚墨風開口,二層傳來一個夾雜著憤怒的清脆聲,“大清早喊什麽嘛,昨夜你那呼嚕聲吵得人家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你不是說今日去瀘州嗎?還去不去了,這一趟咱倆至少得兩日後才回來,你可別誤了事。”聽聞昨日吵到樓上的佳人,楚墨風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質問的語氣也變成了詢問。
話音一落隻見妲彩緩緩地走下來,臉頰通紅地說到“著什麽急,人家有沒說不嫁你,走走走,這就走,免得耽誤事。”緩緩地走出門外,早有族人趕來一輛馬車,二人乘上馬車,坐在車板上的楚墨風一揚馬鞭,甩了個花俏的鞭花,趕著馬車向著瀘州方向駛去。
二人一路北上,悠悠蕩蕩地走了將近一日,堪堪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入了瀘州治所瀘川縣城,鑒於瀘州都督府的駐地就在瀘川縣內,為了避免與這些人接觸,楚墨風一路低調行事,尋了處客棧住下之後,第二日一早帶著妲彩在城內一番采買,得知瀘川縣城內,貨物最全的竟然是文成商號瀘州分號,楚墨風不免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己去自己的旗下的商號采買,豈不是從左兜裏把錢放到右兜裏了嗎,本想著自己喬裝打扮一番,免得引起掌櫃的注意,誰知瀘州分號上至掌櫃下到夥計,竟然都認識妲彩,眼見對方來采買,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要與楚墨風成親,待楚墨風現了真身,瀘州分號當即大手一揮,不管用得上用不上,店內有的盡數裝了兩份,這下可好了,來的時候一輛車,回去的時候整整三輛馬車隨行。
望著身後滿滿三大車的貨物,楚墨風不免懊悔不已,這下賠大發了。兩日後二人帶著車隊返回琳琅寨,眼見整整四大車貨物,琳琅寨瞬間又沸騰了,而這幾日早有賓客提早到來,此時望著妲彩的嫁妝,前來赴宴的族長們,紛紛向布德投去了羨慕的眼光。
轉眼五日之期已到,此刻的琳琅寨內賓客滿座,人聲鼎沸,身為新郎的楚墨風,上身穿著一件紅藍相間的短領對襟六對布結紐扣,胸前縫小兜一對,腹部有兩個大兜,下擺往裏折成寬邊,並於下沿左右兩側開對稱裂口的上衣,下身著一條短及膝下的寬大褲,腳踩一雙雲頭布底鞋。在眾人的擁簇下,向著妲彩的閨房走去。
二層的閨房早已被布置成一片花的海洋,閨房內,妲彩身穿一套高領無袖花裙衣,上衣與裙子分開,露出了白皙的臂膀和一雙白生生的小腿,瓷白的小腳包裹在一雙大紅色的圓口繡花鞋內,手腕、脖子、脖頸以及腳腕上,均戴著銀飾,在膚色的映襯下顯得熠熠生輝,妲彩的達咩站在她的身後,手持一把象牙梳子,緩緩地為她梳著頭,嘴裏還輕聲哼唱著壯族的小調,聽達咩哼著久違的歌謠,妲彩當即眼圈一紅,誰知達咩卻笑著說到“傻孩子,你等了這麽久,終於把他等來了,今日你應該高興才是,不要哭,我們妲彩今天是最漂亮的,知道嗎?”
緩緩地點了點頭,待達咩將一頭烏黑的秀發包在一塊紅色的方巾內,一個俏生生的新娘子呈現在眾人麵前,緩緩地將妲彩腳上的圓口繡花鞋褪下,達咩輕聲說到“過一會兒殿下來接你,按照咱們的習俗,出門之前腳上不要穿鞋,意味著你長大了,腳印能夠踏出門了。”
妲彩聞言點了點頭,起身抱著達咩失聲痛哭起來,此時楚墨風已然到了樓下,聽聞聲音的達咩,提著鞋領著妲彩緩緩地走了下來,一方紅蓋頭遮住了妲彩俊美的麵容,楚墨風見狀趕忙先對著達咩施了一禮,隻聽對方緩緩地說到“我這個女兒,自幼被我們寵壞了,回到你們那邊之後,如果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的,你多擔待擔待。”
隻見楚墨風微微一笑,“達咩放心,我會好生對待妲彩的。”
聽到這句話,布德的妻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緩緩地將妲彩的手交到楚墨風的手中,老婦人緩緩地說到“妲彩就交給你了,去吧。”
蓋著一方紅蓋頭的妲彩,身形微微一顫,被楚墨風握住的小手隱隱有些顫抖,緩緩地被楚墨風攙扶著走下樓,隱約能感到大門外站滿了前來迎親的人,緩緩地抬起腳,任由自己的達咩為自己套上了那雙嶄新的圓口繡花鞋,妲彩堅定地邁出了大門口,霎時間人群中爆發出如雷般的歡呼聲。
思緒早已不知飛向何處的妲彩,突然感覺胸前貼在了一個堅實的後背上,正在驚詫之際,隻聽耳畔傳來楚墨風的聲音,“我知道你們琳琅寨的規矩是背親,今日我就入鄉隨俗了。”
蓋頭下,原本白皙的臉龐,早已是紅霞一片,雙手環住楚墨風的脖頸,妲彩將臉龐貼在對方的脖頸處輕聲說到“殿下,謝謝你。”
誰知楚墨風卻笑著說到“謝什麽?話說你當年帶去長安的銅鼓,可是一直在太極殿外麵擺著呢,待回去之後,咱們把它偷出來,拉回賢王府好不好?”
提起‘銅鼓’妲彩眼中再次浮現出當年金光門外送殯的場景,淚水再度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楚墨風一路背著妲彩來到了琳琅寨中央的廣場上,此時廣場上環繞了好幾圈的桌子,早已坐滿了賓客,眼見一對新人到來,全場人紛紛起身鼓掌喝彩,徑直來到了布德麵前,楚墨風緩緩地蹲下身,待妲彩站穩之後才直起身,望著麵前的女兒女婿,布德滿麵紅光地說到“今日,琳琅寨的金鳳凰,終於得償所願嫁給了她的心愛之人,我布德也覺得心中高興,這杯酒請到場的各位同飲,咱們一起為這對新人獻上最美好的祝福。”
一杯酒飲下,在場琳琅寨的少男少女,唱起了壯族的祝福歌曲,望著眼前這歡鬧的場景,人群中的苗雲飛側著身對著一旁的勾粼鳩王說到“知道我最佩服賢王什麽嗎?”
“刀王請講,我對這位賢王知之甚少。”緩緩地搖了搖頭,勾粼鳩王趕忙側身恭敬地望著苗雲飛。
“咱們這位賢王,無論你說他冷血也好,殘忍也好,那些隻是對外,為了這中原大地的安寧,這位一日之間燒毀了兩處突厥居住區。”說到這,苗雲飛瞥了一眼正在喝合巹酒的楚墨風,歎了口氣說到“但是,如若誰敢讓著中原大地在內部亂起來,這位發瘋之後,可是會不顧一切的。”
苗雲飛的這番話上勾粼鳩王不免有些心有餘悸,好在自己沒有聽信阿歐那個肥豬的話,否則一旦惹到這位,估計鳩王寨頃刻間就會土崩瓦解。
正在出神之際,隻見布德身旁一人站起來對著眾人拱了拱手說到“諸位琳琅寨的朋友,在下是文成商號瀘州分號的掌櫃,適逢殿下與妲彩姑娘成親之日,按照殿下的指示,我們會在琳琅寨設立一個分號,咱們琳琅寨的特產,甚至是咱們各寨子的特產,從今往後不必再長途跋涉前去交易了,琳琅分號會全權代為處理。”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無不拍手歡慶,無論是琳琅寨還是鳩王寨、碧落塢等,缺少的就是一個便捷的交易方式。
深諳此道的楚墨風知道,隻有朝廷給予這些人相應的惠民政策,讓這些人生活富足,他們才不會因為埋怨朝廷而生出不臣之心,而楚墨風之所以會娶妲彩甚至是龍思妍,一方麵是因為自己與她們確實是情真意切,另一方麵楚墨風希望將琳琅寨和焉耆國作為一個試驗對象,隻要自己的構想在這兩地實施成功,那屆時大唐便可以兵不血刃完成民族融合。
身為琳琅寨的大頭人,布德完全被這個消息驚呆了,望著一臉笑意的楚墨風,嘴唇動了許久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無奈之下隻好抬起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楚墨風見狀微微地一搖頭,隨即轉過身望著全場賓客,雙手微微一抬順勢向下一壓,原本場上紛亂的聲音戛然而止,“諸位琳琅寨以及西南各部的朋友,感謝你們今日能夠前來赴宴,我就是那個大唐的賢王殿下,想當初我戰死在磧口古道,後來我聽說,就是我身旁的這位姑娘,帶著琳琅寨的兒郎們前往長安為我送殯,那一刻我從她的身上,看見了一種被稱為真情的東西,我相信不僅僅是妲彩,包括琳琅寨在內的西南各部的諸位,你們都是最純真善良的人,所以昨日我與孫掌櫃商議之後做出了方才的那個決定”
就在楚墨風提到長安送殯之事時,在場曾經跟隨妲彩前往長安的人,紛紛暗自垂淚,金光門外全城縞素萬民相送的場麵,著實震驚了眾人,而身旁的妲彩,則是不停地顫抖著雙肩,眼淚滴落在地麵上,濺起了一抹塵土。
楚墨風看見這一幕,心中也是一緊,略微調整好心態之後繼續說到“我朝陛下自繼位以來,勵精圖治,以最真誠的態度,容納和包容各族人民,諸位與我同為中原大地的兒女,我希望諸位也能夠敞開胸懷,摒棄成見,接納和包容我們漢人,隻有我們雙方互惠互利不斷交流,才能使雙方共存,我希望有朝一日,提及西南各部,不會再有人用蠻獠這個蔑視的詞語,我們會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大唐。”
話音一落,在場眾人不顧手掌的疼痛,興奮地鼓起掌來,楚墨風給眾人所描繪出的,也正是眾人心中所期盼的,或許因為琳琅寨有了這位姑爺,這樣的情景會在不久之後出現在眾人麵前吧,每個人心中都如是想到。
眼見氣氛到了最,布德大喊一聲“琳琅寨的兒郎們,好酒好菜端上來,咱們開席了!”話音一落,早有人將一壇壇的美酒放到桌上,女人們則是麵帶笑容地將菜肴擺好。緩緩地揭開了妲彩的紅蓋頭,一張精致到令人窒息的麵容瞬間展現出來,白裏透紅的麵容,此刻泛著幸福的笑容,陪著楚墨風一桌桌地敬酒,琳琅寨自釀的米酒,雖然度數低,但是喝多了還是有些頭暈,誰知道身為女子的妲彩,卻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這不免讓楚墨風有些驚訝,見此情景妲彩微微一笑,趁著倒酒的間隙,輕聲說到“殿下不必驚訝,我們琳琅寨的孩子,自懂事起就開始喝這米酒,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眼見對方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楚墨風不免在心中腹誹,這家裏那些孩子們,一個個的都是能吃的,如若再跟著這個丫頭學會喝酒,想想那個場麵楚墨風不免有些頭疼。
眼見來到各部族長的桌前,楚墨風也不認識這些人,正在琢磨著該怎麽開口,卻在席間看見一個熟悉的人,“老苗,你小子怎麽在這?江湖上我也沒發帖子啊?”
隻見苗疆刀王苗雲飛恭敬地站起身說到“讓夜叉大人見笑了,老苗我也尋摸著歸隱了,這不現在在鳩王寨養老,此前一事希望夜叉大人高抬貴手,小輩們做事不過腦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杯酒老苗替鳩王寨以及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給您賠罪了。”
說話間苗雲飛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楚墨風見狀陪著喝了一杯,而後笑著說到“老苗,江湖人說江湖話,看在你的麵子上,此事我也不再追究了。”
聽了楚墨風的話,苗雲飛當即用腳在桌子下點了點一旁的勾粼鳩王,對方見狀趕忙起身端起酒杯笑著說到“賢王殿下,鳩王寨勾粼鳩王給您賠罪了,祝您和妲彩姑娘百年好合。”
望著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楚墨風心中生出一絲警惕之心,緩緩地點了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待對方坐下之後,席上又站起一位老者,端著酒杯笑著說到“賢王殿下,碧落塢寒儂祝您與妲彩姑娘白頭偕老。”
一旁的妲彩見狀,笑著說到“謝謝寒儂老爹,今日您能夠到場,妲彩很高興,隻是怎麽不見布依族的百靈鳥啊?”
“阿茹那丫頭這會兒不知道又竄到哪裏了,等她回來之後,再讓她去找你玩的。”說話間寒儂始終在打量楚墨風,麵前這人與自己孫女年紀相仿,但是言談舉止間卻帶著絲絲威嚴,果然是身居高位之人,看來西南各部的未來,應該就在此人身上了,想到這寒儂笑著說到“殿下如果有機會,希望您能來碧落塢做客,碧落塢上下定然夾道歡迎。”
“會的,聽聞布依族始終使用漢字,我想寒儂老爹能夠從博大的漢語言中,感受到禮儀之邦的誠意,隻要諸位齊心協力,到那時本王會帶著妲彩一一登門拜訪的。”這一路敬酒下來,妲彩始終是麵帶微笑一言不發,唯獨到了這位寒儂老爹麵前,妲彩才肯開口說話,這不免讓楚墨風心中生起些許疑惑,然而此時又不便詢問,無奈之下楚墨風隻得陪著對方又喝了一杯,而後走向了下一個人。
望著下一位的身形,楚墨風心中升起一股惡寒,這是得吃了多少才能胖成這樣啊?肥大的屁股套在椅子內,似乎是一起身能把椅子帶起來,眼見楚墨風二人走到自己麵前,這個胖子費力地站了起來,端起酒杯淡淡地說到“嘟嘟寨阿歐,見過賢王殿下。”
眼見對方似乎對自己有些抵觸,楚墨風也不在意,端起酒杯笑了笑,再度走向下一個人,而席間一人望著眼前的場景,眼中精光一閃,待楚墨風走到自己麵前時,趕忙站起來笑著說到“九霄寨侗族莫索紮見過殿下,祝您和妲彩姑娘早生貴子。”
一句話說的妲彩麵頰一紅,略帶羞澀地別過頭去,而楚墨風則是端起酒杯與對方一同喝了一杯,正待向下一個人走去,隻聽莫索紮突然說到“殿下,莫索紮有一事不明,還望殿下指點一番。”
“哦,說來聽聽,如若是西南各部的事情,那本王也知之甚少,希望莫索紮首領不要難為本王哦。”聽聞對方有問題,楚墨風也有些好奇,自己與此人初次相見,莫不成對方在大唐有什麽熟人?
誰知莫索紮附在楚墨風耳邊低聲說到“敢問殿下,在大唐的官員中,是您的官職高,還是尚書官職高?”
此話一出,楚墨風瞳孔一縮,聽出了對方話中的另一層意思,隨即笑著說到“本王在朝中無官無職,然而總有好事之人說本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番話一出口,當即高下立判,隻見莫索紮身形向後一撤,對著楚墨風恭敬地施了一禮說到“受教了,九霄寨上下隨時恭候殿下蒞臨做客。”一旁的寒儂見狀,對著勾粼鳩王微微一點頭,後者則是露出了一絲略有深意的笑容。
盛大的儀式一直持續到深夜,被人攙扶到新房的楚墨風,從水缸內舀了一瓢水大口灌了下去,冰涼的氣息瞬間遊走全身,原本微微的醉意已然全無,緩緩地走向二層,房門上薄薄的窗紙被屋內的紅燭照的一片通紅,信手推開門就看見妲彩一臉羞澀地坐在床邊,眼見楚墨風走進來,先是驚訝地‘哦’了一聲,而後站起身走到楚墨風麵前,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到“殿下,夜深了,咱們休息吧?”
妲彩這副嬌羞的模樣,與白日大口飲酒的樣子判若兩人,眼珠狡黠地一轉,楚墨風賤賤地說到“妲彩,我有件事很好奇,這琳琅寨人人都有紋身,為什麽我沒看看見你的紋身在何處啊?”
“殿下如若想看,請將蠟燭熄滅,妲彩隻給殿下一人看就是了。”聽聞對方突然問及此事,妲彩麵色一紅,待楚墨風將蠟燭吹熄,走到床前緩緩地褪去身上的喜服,一具瓷白的軀體瞬間呈現在楚墨風麵前,窗外皎潔的月光循著窗戶照在妲彩光潔的後背之上,隻見一隻碩大的蝴蝶在月光的點綴下,泛起熠熠的光輝,皓首低垂埋在楚墨風胸前,妲彩喃喃地說到“妲彩等了三年,第一年妲彩本想著一死了之,下去伺候殿下,但是大王妃不許,所以妲彩隻能忍受著心中悲痛苟且地活著,也許是蝴蝶婆婆聽到妲彩心中的呼聲,又將您送到妲彩身邊了,夜深了,妲彩伺候殿下休息吧。”
望著眼前的佳人,楚墨風放緩了氣息,一把將對方抱起,緩緩地向著床榻走去
有詩曰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且看楚墨風秘訪九霄寨,莫索紮深夜道始末,議對策設計震西南,回長安彈劾侯君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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