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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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無退路的年輕婦人攥緊抓著兒子的手,擦了擦臉上雨水,看似猶豫不決。
但她瞬間帶著楊二十拔地而起,半空之中竟然鬆開握著兒子的手,抽出一直藏在腰間的軟劍,向對麵青衫儒士一劍斬去,速度之快竟然令那些周圍殺手都來不及反應。
青衫老儒士也被熊雅芝突如其來的攻勢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但他畢竟是堂堂一品宗師,依然做到有條不紊以拳迎敵。
嘴角微斜的老儒士衣衫鼓蕩,一拳遞出,拳罡四射,瞬間就將周遭雨水化為蒸氣,不料熊雅芝卻在空中扭轉身形,一腳踩在儒士拳頭之上,雖然被拳罡波及吐出一口鮮血,但卻借勢以更快的速度倒掠而退。
熊雅芝倒回之中,剛好接住還沒落地的楊二十,反攻那些衝向楊二十的黑衣人。
一劍橫掃,麵前三人當場斃命,她也借機衝入樹林當中。
看著遁入林中的母子二人,青衫儒士眼中多了一絲警惕,因為他們這次為了對付一個跌境女子和一個糟老婆子,可是做了充分的準備,兩位一品宗師帶領九個二品高手,而且他還潛伏一年多的時間,若是這次再不得手,他們恐怕就要提頭回去了。
不過此次與熊雅芝的一觸即分,他也確定這位神氣宗曾經的天之嬌女,確實跌出了一品境界,目前還不到六境巔峰的戰力。
本來還有幾分忌憚曾經劍仙女子殺力的儒士,徹底放下心來,今晚他們插翅難飛。
老儒士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三個同夥,對其餘六人說道“我們的目標是那婦人手中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痛下死手,盡量將那孩子活捉,逼其就範。”
說完之後,一群人迅速追入樹林。
這片山腳的林子其實並不大,隻有周圍兩百丈的樹木範圍,楊二十母子就算逃進樹林中也根本無濟於事。
因為,樹林後麵就是漢水大河。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夜雷陣陣,樹林另一邊,一個清瘦身影緊緊摟住一個其實並未真正成為少年的孩子,她們身後是半截峭壁,下麵就是山雨之中湍急的滾滾河水。
真正的窮途末路。
儒士很快就帶著眾人追了過來。
又是一道閃電,大地亮如白晝,眾人幾乎可以看見那年輕婦人的決絕麵色。
熊雅芝緩緩鬆開懷中的楊二十,幫孩子理了理鬢角發絲,心中痛楚溢於言表,“是娘親對不起你,你要堅強的活下去,永遠不要回來,更不要為娘親報仇,隻要你平安活著,娘親死也瞑目,一定要答應娘親。”
楊二十也早已泣不成聲,隻是使勁搖頭。
青衫儒士眾人似乎不會再給熊雅芝任何逃逸的機會,幾乎一擁而上,前來圍攻這對母子。
年輕婦人雙眼通紅,臉上淚水已經彌漫了雨水,似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楊二十推下了半截峭壁,摔入河中,以求最後一線生機。
隻是婦人不忘嘶吼道“一定要活下去!”
儒士眾人誰也沒有想到,這熊雅芝會把自己的孩子推下崖穀。
而她,麵向漢水大河,自刎崖頂,好像一直目送著隨波遠去的兒子。
電閃雷鳴,今夜的長空久久不能平靜。
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所措。
半晌之後,老儒士回過神來,咬牙說道“好狠毒的婦人,東西必定在那孩子身上,一定要給我找到他,死要見屍。”
……
太白山下那條大河,算是漢水大河的源頭之一,下遊兩百裏外,有一處平坦穀地,稱為漢穀,河水平緩,偶爾還有漁船來往水麵。
漢穀周遭零星有幾個村莊,但是人煙稀少,沿河而下,幾乎要流過一二裏地才能看到幾戶人家。
楊二十好像做了一場噩夢,他努力的睜開眼睛,渾身無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回憶著噩夢的內容,昨天晚飯過後,一群壞人想要殺了他們母子,有人拿著刀劍,一直把他們追到河邊,最後是他娘親把他推進了河裏,讓他逃命。
從小下水摸魚的楊二十其實頗有水性,至少從小和村裏玩伴下水閉氣他就沒輸過誰,大概是他娘親也清楚這一點,才敢把他推入河水之中。
但是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河水太急,他努力遊啊遊,但始終遊不到岸邊,天又太黑他看不到任何東西,隻記得娘親叫他努力活下去。
想到這裏,楊二十忽然起身下床,他娘親還在崖頂,一個人對付那麽多的壞人,可他剛走兩步就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這時候進來一個中年婦人,趕緊把他扶起來坐到床上。
婦人四十多歲的模樣,一身常見的農家裝束,看著麵色蒼白的孩子,婦人溫言說道“孩子別怕,你家在哪裏?是不是玩耍時不小心掉到了河裏,等過兩天你身子好了就可以回去。”
楊二十渾身沒勁,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家簡單農舍,還有眼前的婦人,剛要說話,才發現嗓子疼的開不了口,頓了一會兒才沙啞說道“這位嬸嬸,能不能給我口水喝。”
農婦起身幫楊二十倒了一碗水來,看著楊二十喝完又說道“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前兩天我家漢子發現你躺在河畔,半截身子都還在水裏,把你救了回來,你一直高燒不退,還請了郎中幫你把脈,等一下你喝完草藥再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楊二十驚訝說道“我已經睡了三天了嗎?”
婦人笑著點了點頭,也細細打量了一下楊二十,說道“你稍等一下,嬸嬸去幫你弄點吃的來。”
不過一會兒,農婦端了一碗粥和一個饅頭還有一碟鹹菜回來,楊二十這才發現,身上穿了一件大衫,自己衣服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而且剛才摔倒就是因為饑腸轆轆肚子裏麵一點東西都沒有。
楊二十吃完東西以後,本來打算盡快回家去找他娘親,可四肢還是無力,隻好聽這婦人的話,上床休息,再次沉沉睡去。
當楊二十再次轉醒的時候,已經又是第二天的黃昏,隻覺得陽光刺眼,渾身還是沒勁,看來真是生病了,不管怎麽樣今天他一定要回去找他娘親。
他醒來之後,不過多時,那農家婦女再次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他的衣衫,放到床邊說道“這是你的衣服,我已經幫你洗淨晾幹,你身上穿的還是你大叔的衣服。”
楊二十換上自己的衣服,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請問嬸嬸,我身上的那塊手帕看到沒有。”
婦人從腰間拿出正是那塊熊雅芝給楊二十的普通藍色手帕,遞了過來,說道“是不是這個。”
楊二十點了點頭,道謝接過手帕放在懷中,這是他母親帶了好幾年的手帕,雖然普通,但也不能丟了。
婦人走近楊二十,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
楊二十還是有點昏昏沉沉,回答道“我叫楊廿,家在太白山腳下的清泉村。”
婦人抬頭認真想了想,好像不曾聽說附近有這麽一個村莊,便說道“你是順著河水流下來的,你們家一定也在這河邊的村子裏,你安心養病,等明天你大叔回來,讓他送你回去。”
楊二十搖頭道“多謝嬸嬸好意,不用麻煩你們了,我今天就得回去,找我娘親。”
婦人勸慰道“天色馬上就要黑了,而且郎中給你抓的草藥還沒吃完,你娘親就算著急,肯定也能照顧得好自己,你大叔去縣城送貨,明天就能回來,等他一回來,就讓他送你回家好不好!”
楊二十感激這位大嬸處處為他著想,再看天色馬上就要黑下來了,隻好答應下來。
楊二十和這婦人一起吃過晚飯,交談一陣,又喝了半碗草藥熬成的藥湯,這兩天一直感覺迷迷糊糊的他,便又睡了一覺。
這次的楊二十是被又一個噩夢驚醒的,因為他夢見他的娘親被那群惡人殺死在了那個斷崖頂上,而且還不斷告訴他不要讓他回去。
渾身大汗,淚流滿麵的楊二十起身穿好衣衫,收拾好床鋪,今天說什麽也要回去找他娘親。
突然聽到外麵一陣急劇的嘈雜聲音,剛剛出門想看個究竟的他,瞬間轉頭跑回屋內,因為他看到了一隊人馬,跟他噩夢之中一模一樣的壞人,身著黑衣,手持大刀,幾個人帶頭騎著馬,身後還有一群人在挨家挨戶的搜尋,口中嚷嚷著尋找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子,不用多想,楊二十也知道是在找他。
聽著馬蹄聲由遠及近,楊二十一著急鑽進了床底下。
可是農家簡陋,屋內也隻有這麽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隻要有人進來搜索,第一反應肯定是先找床下。
楊二十戰戰兢兢趴在床底下。
有人踹門走了進來,他已經看到那人移動雙腳朝床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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