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陰晴圓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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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劍歌!
神拳堡魁梧堡主自斷一臂之後,帶著他那同樣被楊二十一腳踹斷好幾根肋骨的青臉兒子,狼狽離開張府。
楊二十獨自站在廊道,他不知道那堡主是真的信了那個遊方術士的鬼話,還是對張家另有所圖!
這些他都懶得深究,其實他也不知道一個一品宗師對那些江湖三流門派來說,到底有著多大的威懾力,最後還是相信了那個堡主,理由很簡單,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有殺人的打算。
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又有一口鮮血被他咽了回去。
自己逞能被打出來的傷勢,當然要自己消化。
畢竟那堡主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金剛境巔峰武夫,要不然怎麽能夠如此囂張跋扈!
看來這樣一個二品武夫,在江湖上就已經有點分量了,也正因為如此,楊二十才要試一試自己的真正斤兩,剛剛離開橫山踏入江湖的他,就像一個踏入泥潭的稚子,需要一步步的試探前行,去適應和學習,這一點他是很清楚的,因為他吃過足夠的苦頭。
當時楊二十打算把境界壓製在金剛境,跟那堡主換上三拳,看似公道豪邁,未嚐沒有一點他的私心。
踏入武道六年以來,可以說他唯一的對手也就隻是白猿了,可那家夥到底是個什麽境界,連現在進入一品的楊二十都無法試探出一點底細來,反正是至少有人類相當於歸宗境的戰力就是了,這一點楊二十無比的確定。
所以每次跟白猿雖然說是切磋,又有哪次不是以他挨打收場?切磋個屁,分明是討打!
今天既然碰見了一個五境的武夫,那麽他也就想來一場真正的切磋,試一試自己的五境到底是個什麽水準。
結果雖然算不上百密一疏,讓那堡主第二拳的時候就發現了他是個至少六境的家夥,終歸還是他的對敵經驗太過不足,甚至連自身的氣機都沒有真正把控完美,讓體內火龍過早的暴露了更多的實力。
以至於讓那堡主決定連第三拳都不等打完,就當場逃跑!
當然楊二十這個對敵經驗不足,也僅僅是與人第一次正麵交鋒,如果這時候真有另一位虛神境的高手,與他展開一場搏命廝殺,可能結果連楊二十自己都想象不到,白猿帶給他的真實戰力有多麽的恐怖!
話又說回來,那堡主傾力打他的第一拳,還是讓他收獲不少,至少那一拳如果是換成他來打對方,楊二十非常自信,就以五境巔峰的實力出拳,對方像他那樣硬抗之後,就算不死,八成也要成為一個廢人。
更別說後來那堡主逃跑被他追上之後,在那堡主全力招架之下,一拳將他打的撞破牆壁重新回到了走廊裏。
看來自己這經過白猿“錘煉”出來的境界,還是要比別人強上那麽一點,至於是不是那個堡主實力太不紮實,那還得等到楊二十碰到下一個這樣的金剛境高手之後,才能下定一點結論。
這也算是楊二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後的一點收獲了,當然硬抗一拳之後的這點小傷,就是他所付出的代價,無傷大雅而已。
聽到楊二十的咳嗽聲,第一個來到廊道外麵的還是離他最近的張小姐。
雖然之前有過一點心理準備,但這個結局還是出乎她的意料!甚至她已經暗暗下過一個決定,如果這位少俠最後真的死在了那群惡人手裏,那麽等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救下張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之後,就會以死報答。
當然就算楊二十不出現,她的結局應該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隻是現在雨過天晴之後,再看著這個站在廊道有點發呆的少俠,張小姐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或者說是怎麽樣感謝她的這位救命恩人,才不算過分。
可是她似乎又一次多慮了。
楊二十接下來的表現,讓整個張家都有一種“失望透頂”的感受。
因為他拒絕了張家對他所有感謝與好意,包括多住幾日、張老爺將他的所有財產拱手相讓、還有把張小姐許配給他!
青年一一拒絕,連一點多餘的情感波動都沒有。
甚至他到現在為止,連張小姐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這又有什麽關係?還不到十歲的時候,他就習慣了幫助別人,哪怕每一次累的回到家裏要歇息好久才能緩點力氣出來,他娘親也隻是簡單提醒一句盡力而為。
楊二十就那樣孑然一身拿起他的木劍,轉身離開,就像他一開始說過的那樣,他隻是一個過路客!
沿著官路北上,兩日之後,當他再次走入上庸縣城的時候,已經時隔六年。
正是黃昏時分,依然衣衫破爛的青年進城以後,莫名其妙的向城裏民眾打聽起了縣官老爺的官邸所在位置。
結果沒有讓他失望。
一個每年俸祿隻有幾十兩銀子的七品縣令,上任短短數年,居然坐擁一座不亞於張家通過幾代人的努力才經營出來的宅院那般規模的巨大府宅。
楊二十站在一座屋頂上,輕輕一笑,想起了那個邋遢漢子,現在已經是他師兄了。
夜幕降臨時刻,楊二十來到當年他沾著雒九天光才進入的那個輝煌酒樓。
還是那個楊二十記憶深刻的店小二,同樣接住了一顆金錠,同樣熟悉的笑臉相迎,阿諛奉承。
楊二十要了兩斤牛肉,一壺酒,一間客房。
跟六年前相比,邋遢漢子仍在,隻是少了一個每日提醒吊膽、顛沛流離的少年。
自斟自酌喝完一壺上好美酒,青年略有一絲頭暈,但卻心情舒暢!怪不得當初雒九天每次喝酒都給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難道就是這樣?
這一夜,楊二十睡的安穩自在。
第二天離開客棧的時候,小二熟悉的將一袋碎銀子交到青年手上,同樣接到了一粒碎銀子打賞。
在小二誠摯的一句“客官常來”中,楊二十緩緩離開。
兜兜轉轉半日,他終於來到一條十分偏僻的陋巷。
楊二十叩響一座柴門。
可是當他看到開門主人的時候,一時間竟然愣在了門口,似乎又一次看到了一件讓他難以釋懷的事情!
因為開門之人是一個與他記憶中已經完全成為兩樣的年邁婆婆。
再也沒有當年那樣的親切笑容和見到熟人的殷勤和藹。
她已經白發蒼蒼,步履蹣跚。
楊二十同樣不知道這位老婆婆該如何稱呼,但是他知道老人家一直在等她高中皇榜的孫子回家!
可是楊二十又知道,老婆婆等的隻不過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但卻是殘酷的現實。
這時候連站直身子都要費盡力氣的老婆婆,眯眼打量了門口的青年半日,幾乎是竭盡全力的開口問道“這位公子可有什麽事嗎?”
如鯁在喉的青年伸手扶住老婆婆,平緩說道“婆婆,我來看您了,六年前我就來過,我是雒九天的朋友。”
婆婆努力的想了半天,似乎是並不記得見過這麽一個青年,便說道“原來是九天的朋友啊,那快進來吧。”
破敗的小屋內,與六年前相比,一成不變的陳設,隻是屋內暗淡了幾分。
楊二十坐在當年的那個小板凳上,問道“婆婆,雒九天今年沒來看您嗎?”
婆婆再次仰頭想了想,有氣無力的緩緩說道“九天好久沒來了。”
楊二十微微詫異。
婆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又說道“我去關門。”
楊二十趕緊起身扶住她,提醒道“婆婆,門已經關好了。”
頓了好一陣之後,婆婆又說“你吃過飯了沒有啊,婆婆去幫你拿點吃的東西。”
楊二十輕聲回答“正想吃點婆婆做的東西。”
婆婆微笑著說道“好好好。”扶著門框走了出去。
楊二十看得出來,婆婆是真心在笑,但他卻越發的難過。
又過了一會兒之後,婆婆顫顫巍巍的雙手捧著一碗白粥,來到了楊二十的麵前。
楊二十雙手接過,剛要說話,婆婆便幫他理了理衣服,再次笑著開口,“孫兒終於回來看奶奶了,還跟小時候一樣淘氣,又把衣服弄髒了,吃完飯後快脫下來奶奶幫你好好補補,都十年了,孫兒又長高了。”
楊二十瞬間淚眼朦朧。
大概婆婆的孫子當年就是楊二十現在這般大小離開了她的身邊,然後就隻為老人留下了一個盼望了整整十年的殘酷念想。
楊二十知道,始終等不到孫子回家的婆婆,已經是完全靠著一口心氣在支撐著身體,她早已油盡燈枯,生命衰微。
楊二十淚水已經流出了眼眶,卻笑著說道“奶奶,孫兒回來看您了。”
婆婆也不住在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奶奶一直在等你回來,趕快吃完,鍋裏還有。”
說完之後,老婆婆便向後倒去。
楊二十將她攙扶著睡到了單薄的木板床上,婆婆已經氣若遊絲,但一直在念叨著“回來就好”這句話。
沒過多久,婆婆已經睡去,她笑容安詳。
大概真的見到了她的孫兒。
楊二十幫老人輕輕捋上一直努力看他的慈祥雙眼,站在床邊,久久無法回神,懷裏那一袋碎銀子終究還是沒能送出。
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