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你倒是有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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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王也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這種相處狀態算是早已免疫了。隻轉過頭來問王行道“你之前說你是靉陽堡人,現如今咱們已經在靉陽堡了,你是不是該想辦法跟我證明一下,你到底是我大明子民,還是韃子派過來的內鬼啊?”
葉富此言一出,王行便頓時臉色慘白。
看著他一瞬間變得毫無血色的臉,靳一川似是知道了什麽似的,哼了一聲道“該不是沒有證據吧?又或者你根本就是在欺瞞大人?你其實真的是韃子派來的內鬼?”
“不……不是的!”王行慌得連忙擺手。
靳一川瞪著他道“還敢說不是?我問你,你當初不是說過,你是璦陽堡人,家中還有個兄長可以替你作證嗎?你倒是說說,誰是你的兄長?敢不敢讓大人將那人叫來,當堂對峙?”
王行慌得什麽似的,他的確是有難言之隱,並不是有意欺瞞。但事到如今,他如果不說實話,怕是不隻是一直看他不順眼的靳一川,就連葉富,都絕不會輕易放過他了。
他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餘地,無奈之下,才總算是說出了實情。
“大人,小人真的不是有意欺瞞您的。隻是當時事態緊急,小人若是不那麽說,怕是當時便要死在您的手上。所以,小人才隻能出此下策。”王行說到這裏,靳一川已經蠢蠢欲動。葉富遞了個眼神過去,讓他暫時冷靜,示意王行把話說完。王行連忙接著說道,“小人當時說,小人是靉陽堡人,並沒有錯。家中有一兄長,也是實情。而且,兄長如今就在靉陽堡內,就今日,大人還曾見過他。隻不過,小人覺得,他必定不願意認小人也就是了。”
“胡編亂造!”靳一川低低的斥了一聲,就要發作。
葉富卻是斜著眼睛看了看王行,問道“你說,我今天見過他?許是沈千總今天給我介紹的人多了些,我倒是沒有印象,哪個人像是你哥哥。”
“大人,您誤會了。”王行解釋道,“小人家中並非軍戶,也沒有人從軍。家兄是靉陽堡守備署衙經曆司的經曆,是個文人,今天沈千總介紹的時候並未提及家兄。”
“哦?經曆司經曆?”葉富腦海中閃過一個瘦弱的人影,如今回想起來,那人和麵前的王行,容貌上倒是真的有五分相似,“你哥哥叫什麽名字?”
王行連忙回答,“家兄王致。”
葉富點點頭,對靳一川吩咐道“一川,你去幫我把經曆司王經曆請過來。”
靳一川愣了一下,“現在?”
這個時間,怕是大家都該休息了。這個時候把人叫過來,真的好嗎?
“以上司的身份當然不應該這麽晚擾人清夢。”葉富說著,用眼神點了點身旁的王行,“可是,這不是親人團聚嗎?自然是不拘什麽時候。”
靳一川恍然大悟,連忙帶著命令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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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鍾後,靳一川帶著經曆司經曆王致,來到了後院。
葉富麵前,一身官服的王致躬身行禮,“下官參見大人。”
葉富連忙站起來,一把扶住王致,笑道“王經曆,深夜打擾,實在是不好意思。”
王致臉上表情平靜,隻說道“靉陽軍堡內,不是大人手下的兵馬,便是大人治下的子民。深夜相召,想來必有要事,下官自然不敢耽擱。公事要緊,談不上打擾。”
王致的態度不卑不亢,相對於那些眼高過頂的文官,自然是極為不同的。但葉富知道,文官衙門裏頭的文官,相對於武將,那優越感自然是極強的。但絕不包括類似王致這種,身在武官衙門裏麵的文官,他們的地位其實並不高。對於頂頭上司,該有的尊重都必須要有,沒有半點兒身為文官的特權。
因此,王致的表現,已經可以看出,他本身還是一個很把文人風骨當回事兒的文官。
葉富不和他鬥官腔,順勢推了把王行,對王致說道“倒是讓王經曆誤會了,事情倒是沒有多大。隻不過,我在來的路上,遇到這麽個細作。不知道,王經曆認不認識他?”
王致看向王行,目光一觸即分。
葉富心中暗笑,看起來,真是兄弟倆沒錯了。
這兩人本身容貌就相近,再加上同屬一姓,是兄弟的可能性就比較大。而當葉富說王行是細作,要王致辨認的時候,王致表現得也絕不像是對著第一次見到的人,反而很像是與王行有什麽仇怨,不想見到他似的。
眼神離開王行的臉,王致迫不及待的對葉富說道“回大人的話,下官並不認識此人。”
“唔,那就真的是個韃子細作了。”葉富摸摸下巴,有些惋惜的看了王行一眼。隨後,便對著靳一川打個眼色道“先把他關起來,明天一早,校場處決。吩咐下去,所有官兵都必須到場觀看。腦袋砍下來,給我在旗杆上掛足一個月!看日後狗韃子還敢不敢派細作來!”
靳一川答應一聲,上前便拉王行。看樣子,早就忍得不想再忍了。
王行被靳一川拖著往外走,嚇得膽都要破了,不要命的嘶嚎著求饒,“大人,大人饒命啊!大人,小人不是細作,真的不是細作!哥!你救救我!我是你親弟弟啊!看在娘的份兒上,你救救我!救救我!”
靳一川不容他多話,人已經被扯著到了院子裏。
王致雙手緊緊攥拳在身側微微抖著,直到王行提到了‘娘’,他才突然喊道“慢著!大人!且慢動手!”
葉富自知得計,眯眯眼,笑得極為得意。
“怎麽?王經曆同情細作啊?”葉富笑了笑,對王致調侃道。
王致低下頭,似是在做什麽艱難的決定。過了好半天,才歎了口氣,說道“大人,下官剛剛……實在是慚愧。此人下官認識,是下官的胞弟,名叫王行。”
“哦?真的?”葉富問道,“既然如此,剛剛王經曆為何說……不認識啊?”
王致低著頭,又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下官幼承嚴訓,苦讀詩書,一心隻為考取功名,卻隻落了個守備署衙的經曆司經曆。若是早知如此,當初真不如將讀書的時間用於教導王行。家父過世早,家母對王行過於溺愛,讓他養成了很多不好的習慣。從小偷雞摸狗,不幹正事。我當初將時間都耽誤在讀書上,對他也是疏於管教,這才……家母年紀大了,王行千般不好,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下官倒是真有將他趕出家門,自此不管他死活的意思,可不能不顧及家母。”
“你倒是有孝心。”葉富點點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王致說道,“好吧,你的故事很感人。但是,要我相信,卻也沒有那麽容易。畢竟,細作的事情絕非是小事。我要為闔城軍民負責,你這般出爾反爾,我不能輕信呐。”
“大人要如何才能相信下官?”王致皺了皺眉頭問道。
他剛剛說得確實是實情,就憑母親對王行的溺愛,當初王行一言不合離家出走,跑得沒了影子,都讓老太太好一通牽腸掛肚的哭。若是讓她知道,她最疼愛的小兒子被新任守備砍了腦袋,而理由還是自己不肯與王行相認,那怕是老太太非當場氣死不可。
王致是個孝子,絕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但他同樣知道,就在他叫停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落於了下風。葉富不會輕易放過這次可以要挾的機會,隻看他到底想要什麽了。
葉富撓撓腦門,狡黠的一笑,對王致說道“其實,事情不是沒有商量。你隻要答應我兩件事情,我可以考慮放了王行。”
王致心中雖然急,但卻並不貿然答應,而是謹慎的說道“下官願聞其詳。”
葉富知道他心中防範著,但他其實也真的沒有想要王致答應什麽過分的條件。理了理思緒,他說道“這第一條,想來沒有什麽問題。說是商量,要你答應,其實不過是通知你一下。王行這小子,怕是讓你頭疼得很了。不過嘛,我倒是看他還挺順眼的。我想要留他在我身邊當個親兵,你不會不答應吧?”
這年頭,募兵的情況很多。遼東戰事緊急的時候,甚至是能拉來人,就給官做,隨隨便便一個千戶的帽子就丟出去了。所以,安排一個人當兵,對於葉富實在隻是舉手之勞。
王致摸不清他的主意,便隻說道“王行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什麽正經事情。若是大人肯將其帶在身邊教導,日後便算是不能成才,起碼也不會是爛泥一灘,總好過他在鄉間廝混。這一條,下官自然應了。”
“嗯,這就好。”葉富點頭道,“那麽,第二條,就有些為難了。不過,想來,王經曆應該也不會不答應我。”
王致說道“大人且說來聽聽。”
“好,那我可就直說了。”葉富說道,“想必,王經曆你也知道。我是初到靉陽,兩眼一抹黑。該信誰,不該信誰。什麽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事情比較緊要,什麽事情可以暫時擱置,我這心裏頭都沒有太多的打算。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王經曆,你在靉陽多年,想必對這裏的形勢早已了然於胸。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做個謀士,參讚軍務,查缺補漏。”
聽到這裏,王致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在靉陽多年,又是個心有抱負的人,自然早有藍圖,卻是空有一腔熱血,不得施展。這樣的機會,他等了太久。等得一顆心,漸漸地都已經麻木下來了。
這會兒聽葉富突然提起,他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強自穩住心神,他問道“不知大人對靉陽軍堡接下來的行事有什麽規劃。”
葉富笑了,“我要你幫我,你反倒要考我?好吧,我其實也沒有太細致的想法。隻不過,大略的方向倒是有了。今日我跟著沈千總看了軍堡,問題很多,最嚴重的,應該是三點,第一,軍堡四處年久失修,整修軍堡,挖置戰壕,迫在眉睫。第二,軍備不足,我靉陽堡上下官兵,尚且沒有齊整的防寒軍衣,糧食不足用,武器更是陳舊不堪。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軍中人心渙散,戰鬥力低下,打仗打得就是一鼓氣,沒有士氣的軍隊,無論怎麽打都是輸,怎麽練都是白費勁。若是這三點能夠首先做到,那麽,其他的,就可以徐徐圖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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