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敗軍之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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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石心中有些糊塗。
他這人性情是真不錯,知道葉富不喜歡下屬藏著掖著,索性有問題就直接問出口,“大人,您如此栽培,卑職自該肝腦塗地。隻是卑職初理處務,尚且不知,以後要向哪一位先生請教工作?”
聽孟石這麽一問,葉富笑道“怎麽?我整天就坐在這兒辦公,你有不懂的地方,還用去叨擾兩位先生嗎?他們也都是大忙人,就一定有時間教導你嗎?”
葉富這話一出口,孟石這樣懂得控製自己情緒的人,都不禁眼前一亮。
葉富這話的意思,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這樣的說法,那不就是說明了,葉富要把這個所謂的教習處掛在自己的名下嗎?
這可是頭一遭啊!
不受王致、許高卓的節製,直接對葉富負責。
這是否也可以四舍五入為,自己比起那些督理官,地位就要高著半截兒呢?
這麽一想,他當即起身道“卑職糊塗,卑職糊塗。卑職今後若有不明的地方,一定及時向大人請教,絕不敢因自身輕率無知,而壞了大人的好事。”
“嗯,你能這麽想,就很不錯。”葉富笑著點點頭道,“對了,還有個事情,我跟你打聽下,講武學堂有一名學兵,名叫耿榮祥的。我聽說他成績很拔尖啊!隻是不太遵守軍紀,似乎最近鬧得影響很惡劣的。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呢?”
孟石奉命暗中督查險山軍轄境內一切人物、事務,他自知講武學堂那可是葉富的心尖子,自然極為上心。因此,一聽葉富提起‘耿榮祥’這個名字,他當即就想到了那個滿身桀驁之氣的年輕人。
說真的,孟石還是比較看好他的。
隻不過,雖然心中比較看好這個人,但既然葉富都說‘影響惡劣’了,那他就不好再直接幫他說什麽話。
最多,也就是將實際情況說給葉富聽,而並不向內添油加醋而已。
他解釋道“回大人的話,耿榮祥此人,成績的確極為突出,是第一期學兵裏麵絕對的佼佼者。但其人性格比較張揚跋扈,身為小隊長,對同隊的士兵教訓的時候,又常常枉顧規定,施以體罰。因此,才會傳出比較惡劣的名聲。”
“唔,那你覺得此人若是綜合評價,到底如何呢?”葉富問道。
孟石想了片刻,回答說“回大人的話,卑職對此人也僅僅是了解皮毛而已。若要卑職評價,難免偏頗。但既然大人問了,卑職就淺談兩句。在卑職看來,這一批學兵,是講武學堂的第一期學兵,對於後來者,標杆榜樣的意義實在是重大。固然耿榮祥此人學業極為突出,但其品性實在是不算好。若是以此人為標杆,則後麵難免會有些人跟隨效仿。這種事情,不怕效仿得像,卻偏偏就怕有很多人畫虎不成反類犬,這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葉富點點道“那麽,你的意思就說,這個人,即便學業總評第一,也不能夠得到他該有的榮譽咯?”
“卑職並不是此意。”孟石連忙說道,“他的學業很出色,每一門都名列前茅,卑職也是佩服的。隻不過,該他擁有的榮譽,卑職以為,他已經獲得了。而他沒有獲得的,則是本就不該他獲得的榮譽。”
“哦,好吧。”葉富沉吟片刻,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說完這話,葉富便擺手示意孟石先下去。
孟石一腦袋霧水,即便他善於察言觀色,卻也是暫時想不出,葉富突然提起耿榮祥,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了。
打發走了孟石,葉富在屋中獨坐,思考著剛剛和孟石之間的對話。
耿榮祥這個人,他自然是有大用的。而且,他對於此人,是有著絕對不同的運用方向。
如果他僅僅是學業總評第一,而性格比較差的話,其實葉富還是原本可以不必這麽糾結的。但隻要想起這個人將來的用處,葉富就不禁一個勁兒的頭疼。
和他理想之中的差距,也差得太大了一些吧?
或者,還是把他安排到別的方向會比較穩妥?
一想起這個家夥,就難免的頭疼。
葉富獨自琢磨了半晌,隻覺得心裏頭愈發煩躁。朝門外喊了一聲,讓馬登龍去給他把剛剛打發走不久的耿仲明給喊回來。
馬登龍應聲,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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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二堂之後,出得屋來,耿仲明立馬就和剛剛在裏麵時的狀態不一樣了。
倒也是和陸鼎一前一後,差開半個身位的走,但很明顯,那種由內而外、發自於心的畏懼、敬重,他對於陸鼎是沒有的。
陸鼎幾次微微停頓,都沒有能等到對方的哪怕一個謝字,心中也是不免有些煩躁的。
按理說,在裏麵的時候,他可是沒少對對方示好的。可現在,反觀耿仲明的樣子,卻好似對自己剛剛的善意,絲毫都沒有往心裏頭去啊!這可是個麻煩了!
而就在陸鼎又一次故意的稍稍停頓之後,才終於聽到耿仲明開口說話。
然而,這話說了,還真的是不如不說的好!
隻聽他說道“陸大人不是在等著我表忠心吧?”
陸鼎猛地回頭,銳利的目光看向他,似乎要一下子將他看穿似的。
隻見耿仲明嗤笑一聲道“好吧,我承認。陸大人,你抓我的那一仗,是打得不錯的。但那是對自己人!我想,你還沒有忘記,當初對著韃子的時候,你的部下,那是何等的慌亂!居然還需要大人紆尊降貴,替你們出頭,才總算是扭轉了敗局。你不用問我是怎麽知道的,總歸,我知道就是了。”
陸鼎知道,他說的是當初方孟達的事情。
那次作戰的確是方孟達不夠機警才導致的禍端,而他當時,也確實是不太懂得該如何作戰,因此,才需要葉富去出頭擺平。
這一點上,他沒有任何可以辯駁的話。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時至今天,居然還會被一個敗軍之將拿出來說嘴。
他很不高興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敗軍之將,的確不足以言勇。”耿仲明笑了笑,對陸鼎說道,“陸大人,不管怎麽說,今天也謝謝你替我求了幾句情。日後若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看在今日的情分上,日後,我必定不會袖手旁觀。”
陸鼎徹底被他氣到。
要知道,陸鼎本身就是個性格比較狂傲的人。
屈居葉富之下,那是他心甘情願。但他的性格,又何曾向其他人低頭嗎?
更何況,站在他麵前的,還是個被他用計謀生擒活捉的手下敗將。他憑什麽要受對方的擺布?
越想越覺得氣不過,甚至於,有那麽一刹那,他甚至都忍不住想要跑回去告訴葉富,這人留不得,還是一刀哢嚓了算了。
但終究他不可能做這樣出爾反爾的蠢事,也隻得忍耐了下來。
饒是如此,他依舊氣得是七竅生煙,轉身便走,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下去。
望著他的背影,耿仲明淡淡的一笑。
從二堂活著走出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葉富的想法。
有些人,是他耿仲明必須要踩著往上爬的,比如陸鼎。
有些人,卻是他耿仲明必須仰仗著,絕不能夠得罪的,比如葉富。
既然葉富不希望他對陸鼎有什麽感恩戴德之類的情緒,既然葉富需要他站在和陸鼎對立的麵上,那他就必須這樣做。
至於對陸鼎,他的確有些小小的愧疚,畢竟人家無論出於什麽目的,都是救了他的。
不過,現在,他是管不了那麽多了。如何能夠讓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存活下來,並且存活的比較好,這才是他最需要迫切考慮,並且,也是他首要去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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