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河北袁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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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話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說話是門技術活!會說話的往往事半功倍,而不會說話的,哪怕說得再對那也沒人樂意聽。
田豐就是這樣的人!說得好聽那是性情耿直,說得難聽點就是不懂人情世故。他的主公袁紹出身名門,從小到大幾乎就是被人捧著長大的,再加上起事以來一直順風順水,田豐左一個失敗,右一個失敗的說,袁紹能樂意聽才怪!
出於自己名聲的考慮,又有沮授在旁為田豐求情,袁紹這才沒有當場翻臉,但還是拂袖而去,讓人知其非常不快。主公走了,會議自然隻能中止。沮授有些無奈的勸田豐道:“元皓,你這脾氣還是要改改,否則遲早要惹來殺身之禍。”
“公與,你這叫什麽話?為求自保便迎合主公逢迎拍馬,豈是為人臣子的本分。”田豐一聽立刻反駁道。
“你……”沮授看著跟頭老倔驢似的好友,頗有些無奈。作為田豐的至交,沮授比誰都清楚田豐是個什麽脾氣。
“今時不同往日啊,元皓。”沮授語重心長的勸田豐道。當初袁紹能夠容忍田豐的耿直,那是因為大業初創,正是用人之際,可如今袁紹即將成為河北霸主,那心態自然與過去不同,田豐要是繼續這樣保持他的耿直,遲早會惹來殺身之禍。
“……公與,多謝你的提醒,隻是田豐耿直了一輩子,不打算改了。”田豐沉默了片刻,沮授的勸說的確有道理,今時不同往日,但田豐卻並沒打算為保自身便放棄原則,還是固執的堅持要直言上諫。
……
袁紹的心情很不爽,麾下六大謀主,就屬田豐最不會說話。回回都要給自己潑冷水,以前袁紹忍那是因為可以通過對待田豐的態度吸引人才,但如今,河北即將一統,田豐雖然有才,可袁紹卻不想要繼續忍耐田豐的無禮。
回到了住處,袁紹獨自躲在書房生著悶氣,同時心裏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回,要是下回田豐還是那樣不識趣,那就找理由將田豐直接踢出六大謀主之列,反正可以填補田豐位置的文士也不是沒有。
“主公,許先生求見。”
“哪個許先生?”
“許攸許子遠先生。”
“快請。”
不多時,許攸被帶進了袁紹的書房,袁紹起身相迎,“子遠,這時候來可是有事?”
“嗬嗬……主公,攸此來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許攸笑著答道。
“坐下說話。”
分賓主落了座,許攸這才開口對袁紹說明了來意,“主公,今日聽聞主公的意思,是想要在平定公孫瓚之後揮兵南下,進取中原,不知可對否?”
“嗯,子遠所猜沒錯,我正有此意。子遠覺得如何?”袁紹沒有否認,點頭問道。
“主公,請恕許攸無禮,以攸之見,南下中原並非上策。”
“哦,願聞其詳。”
“主公明鑒,若是此時關中一片混亂,那主公此時進取中原尚無什麽不妥,但如今關中一片祥和,主公此時進取中原,若是朝廷下旨阻攔,到時主公是退兵還是不退兵?退兵就意味著之前所得打了水漂,可若是不退,朝廷便有借口對我河北出兵。主公,我河北雖然即將一統,但尚缺一統天下所需的錢糧,若是朝廷糾合占據中原的幾路諸侯一同對付河北,主公的大業……”
許攸可以說是袁紹的近臣,早在袁紹還沒擔任渤海太守之前就投奔了袁紹,這些年為了袁紹的大業可以說是四處奔波,勞苦功高。他說的話,袁紹即便不愛聽也會認真考慮。聽完許攸的話後,袁紹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抬頭問許攸道:“那依子遠的意思,我河北一統之後該如何安排下一步?”
“如今可阻主公大業者,在攸看來唯有關中朝廷,其餘碌者不足掛齒。隻是朝廷畢竟掌握大義,若是無有個名頭便征伐,難免遭人詬病。不過主公也不必擔心此事,攸對此已有主意。”
“子遠,是何主意?”
“主公可知文帝時的晁錯?”
袁紹當然知道晁錯,漢文帝時吳王劉濞造反所用的借口就是“請誅晁錯,以清君側。”
“子遠是想讓我用清君側為借口削弱朝廷勢力?那何人可為晁錯?”袁紹皺眉問道。
“此人當是朝廷重臣,否則難起作用。”
“到底是何人?”
“荀彧荀文若。”
“……子遠,這話好在沒讓友若聽到,否則他非跟你拚命不可。”袁紹搖頭說道。許攸見狀勸道:“主公,選荀彧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似盧植、蔡邕這類人皆是飽學鴻儒,聲名遠播,若是說他們是佞臣,恐無多少人相信。而荀彧則不同,此人年不到四旬,卻已是朝中司徒,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免就會遭人嫉恨,此時若是我等站出來指起為佞臣,即便有人不信,也不會出聲反對。而指責荀彧為佞臣,朝廷若是處置荀彧那就會喪失人心,可若是不做處置,那主公出兵也就順理成章。”
“……可若是朝廷拉攏孟德、呂布等人一同攻我該如何應對?”
“所以主公要先發製人,主公可記得早年討董之事?”許攸笑著問道。
當年諸侯結盟討董,袁紹可說是最大的贏家,沒帶一兵一卒,就借著盟主的身份為自己賺了個盆滿缽滿。
“子遠,今時不同往日,孟德還會願意配合?”
“嗬嗬……這可由不得他曹孟德,他若是不願,咱們就先收拾他。”
……
次日,當袁紹將許攸的主意說與其他謀主聽後,謀主們頓時炸了圈,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其中尤以田豐的反對最是激烈。他倒不是反對袁紹對朝廷用兵,隻是認為現今河北應該休養生息,不宜對外用兵。
田豐的意見不可謂不中肯實際,但問題是袁紹這個主公最不想聽的就是田豐的意見。而田豐見袁紹不采納自己的意見,也犯了驢脾氣,不顧好友沮授的連連示意,梗著脖子勸說袁紹,到最後惹得袁紹大怒,下令左右將田豐亂棍打出,並且將田豐調往漁陽,他走後所留空缺由辛評補上。
袁紹這樣做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至少他沒下令殺了田豐,隻是將田豐外調來個眼不見為淨。沮授對此雖然不滿,但也不敢在袁紹氣頭上再說什麽。而看到老對手落魄,一直跟田豐不怎麽對付的郭圖那是心花怒放。
由於少了田豐這根“攪屎棍”,接下來的會議進行的很順利。有田豐前車之鑒,其餘人對袁紹有意出兵一事無人反對,隻是對河北究竟是以清君側為借口向朝廷開戰還是直接揮兵南下進取中原存在分歧。
許攸、逢紀當然是支持對朝廷開戰,而郭圖則覺得暫時還是不要招惹朝廷為妙,至於沮授、審配,則是保持中立,沉默不語。
袁紹好謀無斷的名聲都是這六大謀主整日裏吵吵造成的。雖然現在少了個田豐,但爭吵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討論到最後,眾人也沒商議出一個結果,好在眼下還有公孫瓚這個借口存在,討論還有時間進行,眾人倒也不著急於一時。
為了說服郭圖,許攸是把清君側的計劃說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以誰為借口向朝廷發難。荀彧當初也是在袁紹這裏待過一段時間的,隻是後來荀彧發現袁紹並非心目中可以重振漢室的人選,這才選擇離開。而在離開之前,荀彧去探望盧植時遇到了劉協,這才在盧植的懇求下勉強答應先去輔佐劉協一段時間,若是劉協讓其失望,他再另投他處。
在荀彧待在袁紹麾下的這段時間裏,荀彧可比同樣來投袁紹的郭嘉更受袁紹集團的待見。郭嘉平日輕浮,言語無忌,自然不得審配、田豐這類老古板的待見,而荀彧為人謙和,性格溫和,人緣自然要比郭嘉要好。
得知袁紹此次準備以荀彧為借口向朝廷發難,以前與荀彧關係不錯的審配自然有些為難。在審配看來,若是袁紹真以荀彧為借口起兵發起清君側,那以荀彧的性格,說不準就會為了避嫌向朝廷請辭。可荀彧究竟是不是佞臣,審配心裏最是清楚。
一麵是好友,一麵是主公,審配不知該如何選擇。回到自己的住處,審配的侄子審榮見了審配的神色不對,不由關心的問道:“叔父,出了什麽事讓你感到煩惱?”
“你知道什麽?不該打聽的別問。”審配沒好氣的訓斥道。
審榮被審配教訓也不是一回兩回,也不在乎被審配訓斥,低頭認錯道:“是是,侄兒多嘴了。叔父,方才荀湛派人送來請帖,想請叔父過府飲宴。”
“替我回絕了吧,叔父這段時間無心應酬。”
“是,侄兒這就派人……”審榮答應一聲,轉身要走。
“等會。”審配像是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了審榮。審榮不解的回身麵向審配,等候叔父的指示。等了好一會,才聽審配說道:“命人備車,我要親往荀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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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
劉協最近的心情很不錯,妄自稱帝的袁術被幹掉了,曹操、呂布、劉備、孫策也正在計劃著合縱連橫的繼續火並,而自己這邊則是好消息不斷。先是征西軍大敗康居、烏孫,此次朝廷征西一事基本上已經進入了尾聲,大批自西域諸國掠奪來的物資正在源源不斷的運回大漢,劉協已經下令由張任擔任首任西域大都護,率領乞活軍駐守西域,其餘諸將則隨遊奕軍一同返回。
加上張遼的遊奕軍,劉協在不動用解煩、漢安二軍的前提下可調用的兵馬達到了十萬,除去留守潼關、武關、長安等地的駐軍外,還可以動用的兵馬也有六七萬,有了這些兵馬,劉協對付西羌的徹裏吉就有把握了。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當初朝廷需要專注征西一事,這才放任徹裏吉逃回西羌繼續逍遙。可如今征西一事即將結束,通過征西朝廷獲得了大批糧草物資,有足夠的底氣支持劉協解決徹裏吉這個隱患。
據可靠消息,逃回西羌的徹裏吉並未消停,在這將近半年的時間裏,徹裏吉大肆搜羅境內鐵器打造所謂的鐵車戰陣,據說已經初具規模,為了避免養虎為患,荀彧對劉協打算出兵西羌的想法也是持支持態度。
而劉協之所以還沒下令大軍備戰,則是因為還有一事被劉協記掛在心裏。傳國玉璽,並不單單隻是一塊玉石,那更象征著皇權正統。拿回傳國玉璽,那就意味著天命在漢。隻是玉璽被袁術所得,想要取回自然並不容易。
劉協知道玉璽的下落,但被孫策藏在哪卻不知曉。為免打草驚蛇,劉協一直沒有對孫策采取行動,反倒是對袁術的勢力滲透很是積極,因為劉協知道,傳國玉璽最後會麵世是在袁術手中,也唯有那時候,自己才有更大可能將玉璽回朝。
事先準備充分,作為天眼自成立一來最大的一次任務,負責行動組的史阿親自上陣,帶著一幫擅長飛簷走壁的遊俠兒混入了壽春。那時壽春四麵被圍,人心慌亂,混入袁術軍中的史阿等人趁夜潛入宮中,與事先安排混入宮中的侍衛匯合,盜走了玉璽。而負責保管玉璽的袁胤則是晚到一步,拿走了用來魚目混珠的假玉璽。
劉協等的就是史阿的回歸,他想要給別人一個驚喜。可還沒等他給荀彧一個驚喜,荀彧就派人相請,請他過府一敘。
劉協並不知道荀彧為什麽忽然找自己,但作為自己的大管家,找自己那是肯定有事,放下手頭的一些雜事,劉協帶著馬超到了司徒府。
馬超如今是劉協的親衛將,原先擔任親衛將的王越、童淵則由劉協出資在長安開館授徒,人的名,樹的影,無論是王越還是童淵,隻是將名字說出去,立馬就引來無數拜師者。就是馬超這樣一個性情高傲的人,也時常跑去請童淵指點。
“文若,出了何事?”劉協跟荀彧不見外,讓馬超留在外麵等候,劉協徑自進了荀彧的書房,見到荀彧後便問道。
“主公,臣請主公來是準備向主公請罪的。”荀彧起身向劉協深施一禮,口中說道。
劉協見狀一愣,“啊?你這是唱的哪一出?”邊說劉協邊伸手去摸荀彧額頭,自言自語的說道:“也不燙啊。”
“主公,臣沒病。”荀彧沒好氣的拍開劉協的手說道。
“哦,哦,沒病就好,回頭找華神醫給你檢查一下。”
“……主公,你先看看這個。”荀彧見狀翻了個白眼,回身取過書案上的一封信,遞給劉協道。
劉協接過一看,是寫給荀彧的家書,等看過了信上的內容,劉協不由樂了,看著荀彧問道:“文若,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我還以為你這樣的君子是人見人愛呢。”
“主公,莫要說笑,此事該如何應對?”荀彧白了劉協一眼,問道。
“哈,他說的,咱們幹咱們的。你荀文若就算是晁錯,我也不是漢文帝。袁紹想要找咱們麻煩,那咱們就接著唄。唔,此事看來不小,明日請盧師、蔡師他們一起過來商議,人老奸馬老滑,他們人老成精,肯定能有主意。”
“主公,留點口德,他們可都是你的師長。”荀彧無語的看著劉協提醒道。
“嘿嘿,他們這不是不知道嘛。文若,背後打小報告可非是君子所為。”劉協笑著說道。
“……唉,主公,你可知我剛知此事時心裏作何感想?”荀彧歎了口氣,轉移話題的問劉協道。
“我又不是你,我上哪知道去。不過估計你的心裏很不受吧。”
“嗯,我沒想到袁紹會變成這樣。”
“嘁,你呀,太小瞧野心對一個人的作用了。那袁紹即將成為河北一霸,地盤大了,他的野心自然也就跟著膨脹。文若,你可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是陳勝吳廣起義時所說。”
“對啊,正是這句話,害了多少代的人。漢室若強,這些野心家自然不敢造次,可偏偏眼下漢室衰弱,那些野心家自然也就不甘寂寞的跳了出來。你現在算是看清楚了袁紹的本質,可我早在諸侯討董的時候就已經瞧出了袁家的野心。當年諸侯討董,袁紹曾經有意擁立幽州牧劉虞為帝,可惜劉虞言辭拒絕,而他這個提議又遭到袁術的反對,這才隻得作罷。而如今,他兵強馬壯,有足夠的實力稱帝,更有黃河天險作為屏障,他要是稱帝,可比袁術要難對付的多。”
“那他打算向朝廷發難,主公準備如何應對?”荀彧皺眉問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我就算把你殺了,他也是不可能退兵的,所以你就不要一時想不開,反中了人家的奸計。可惜啊,袁紹忽然來這麽一出,我原本準備去找徹裏吉麻煩的計劃也隻能暫時放到一邊。文若,此事雖然尚未公開,但我們既然已經知道,那就必須要早做準備,回頭你行文潼關以東的各郡縣,讓楊阜、張既等人做好準備,一旦袁紹出兵,就讓他們帶著百姓避入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