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的，漢軍大營外一隊人馬正在悄悄接近。焦觸作為今晚夜襲漢營的先鋒，此時正在焦急等待進攻暗號的出現。

    高覽通過詐降成功混入了漢營，可直到昨日夜裏，高覽身邊的親信高達才從漢營悄悄回來，告訴田豐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袁軍殺到裏應外合。田豐聞言大喜，命高達回去漢營複命以後便找來了焦觸。

    焦觸也是袁熙身邊老人，在袁熙還未發跡之前，焦觸與張南被稱為袁熙身邊的哼哈二將，後來袁熙成功上位，焦觸也水漲船高，雖不如張頜、高覽那樣受到重用，但袁熙對其的信任卻是與日俱增。

    這次袁熙返回鄴城處理朱靈一事，軍中事務盡托付於田豐，焦觸也被袁熙留下輔佐田豐。乍一聽到田豐命他夜襲漢營，焦觸還以為田豐是想要借刀殺人。直到田豐向他解釋完高覽隻是詐降充做內應以後，焦觸心中這才稍安。

    對於田豐的詐降計，焦觸並不抱太大希望。相比起一心要跟朝廷死磕到底的田豐，焦觸要更務實一些。漢軍勢大，這幾日的交鋒更是讓焦觸認清了這個現實。而不僅僅是焦觸有這種想法，袁軍中還有不少人也在考慮著自己的後路。

    不過將令難違，不管焦觸的打算是什麽，田豐如今下了令，焦觸隻能去執行，要不然他也就沒有以後了。抗令不遵，斬立決！

    帶著人悄悄潛行至漢軍大營的東麵，據田豐說那是高覽那三千人所紮營的地方，隻等那裏火起，焦觸就可以帶著身邊這隊人馬衝入漢營，與高覽的人馬一起製造混亂，之後自有後續人馬陸續殺到。

    夜戰多有舉火為號的習慣。想想也對，烏漆嘛黑的夜裏，不點火照亮，鬼知道什麽時候發動攻擊。又不是現代通訊手段發達，可以隨時保持聯絡。

    在焦觸焦急的等待中，漢軍大營東麵的營地終於冒出了火光，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人聲嘈雜，焦觸一見來信號了，頓時打起精神起身向周圍將士喝道：“大丈夫立功就在此時，兄弟們隨我殺~”

    話音未落，焦觸已經一馬當先衝向了起火的地方，大將都奮勇當先了，當小卒的怎麽敢落後，也是個個邁開雙腿，猛撲了上去。

    飛蛾有撲火的習慣，現代人知道那是飛蛾眼神不好，習慣性的往有光亮的地方飛，可古代人並不清楚這事，飛蛾撲火在他們的眼裏那是一種英勇無畏的表現。焦觸帶著手下如同飛蛾撲火般直奔火起的漢營。

    走道要看路，不看要摔跤。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焦觸光顧著催馬往有光亮的地方跑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前方會有陷阱。為了盡快與高覽匯合，他更是拚命打馬狂奔，結果胯下馬就算發現了不對想要停下也來不及了，連人帶馬摔進了一條深五米左右，寬兩米左右的大坑裏，而更恐怖的就是隨著焦觸一同衝過來的人也紛紛掉進了坑。

    刹不住啊！焦觸以及跟他一同跑在前頭的人幾乎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眾人眼前，而等後麵的人發現不對勁停下腳步的時候，更後麵不知道詳情的人也跟了上來，將前麵站住的人生生給擠進了坑裏。

    從四五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也就相當於是從二樓跳下去，除非頭朝下摔，要不然一般摔不死人，再加上焦觸屁股下麵還有戰馬做墊子，掉進坑裏的焦觸並沒有受什麽傷，但隨後從上麵繼續掉下來的人就讓焦觸倒黴了。

    “完了！”焦觸活動不便，心裏不由絕望。眼下坑裏人挨著人，想要動彈一下都辦不到，而漢軍的喊殺聲也傳了過來，也就是說不用指望上麵的人能有機會來搭救自己這些掉進坑裏的人了。

    焦觸覺得很鬱悶，連敵人的麵都沒見著就成了俘虜，傷自尊呐。可漢軍卻沒人同情焦觸，更不會有人體諒焦觸的鬱悶。等到天光大亮，在坑裏被困了一夜的焦觸等人才被漢軍派人從坑裏拉了出來。

    “看你這穿著打扮也不是普通兵卒，可有名姓？”劉協看著被人從坑裏拉上來的焦觸，開口問道。

    “罪將焦觸，拜見聖上。”焦觸倒是還有點眼力，聞言連忙向劉協躬身行禮道。抱拳是不可能的，上來時就被繩捆索綁了。

    “哦，原來是焦觸將軍。焦觸將軍不好好在袁軍大營待著，深更半夜跑來朕這裏做客，所為何事？”劉協笑眯眯的問道。此時的劉協心情不錯，高覽進了漢營以後老實了幾天，而識破高覽詐降的劉協也沒指望高覽會幡然醒悟，他命人暗中監視者高覽身邊的人，直到昨日，高覽身邊的高達夜半偷出漢營。不用猜都能猜到，這高達肯定是奉了高覽的命令前去與袁軍聯絡去了。

    總算是等到高覽準備要行動了，劉協也當即開始了自己早已做好的準備。白天高覽不會發動，但劉協可以發動。一碗加了料的美酒放倒了高覽，等到高覽醒來的時候，他帶來的三千人馬也被加了料的午飯給解決了。

    被冷水潑醒的高覽閉口不言，而劉協也沒指望能從高覽口中得到什麽有用的價值。在命人將高覽與他手下分開關押以後，劉協便開始為晚上的不速之客做準備。焦觸掉進的那個大坑是劉協命人加班加點趕在天黑之前才挖好的，至於引誘焦觸上當的舉火為號，夜襲嘛，不是點火就是敲鑼打鼓，靠人吼是不太現實的。

    劉協如今能有心情與焦觸談話，倒不全是因為粉碎了高覽的陰謀，而是因為摟草打兔子，這回十有八九能解決袁軍主力的緣故。

    這世上總來就沒有隻許你偷襲我，不許我反偷襲你的事情。田豐、高覽想要夜襲漢營，而劉協將計就計，趁袁軍來夜襲自己的時候派出張燕、關平去光顧一下袁軍，那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所不同的，隻是劉協這邊有準備，而田豐那邊疏於防範。田豐自以為得計，為了一舉擊潰漢軍，他可說是下足了力氣，這也就導致袁軍大營的空虛，等到張燕率領漢軍殺到的時候，田豐頓時傻眼了。

    “聖上，張燕將軍回來了。”就在劉協與焦觸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的時候，呂晟一臉興奮的跑了過來。

    劉協聞言大喜，對於昨晚的夜襲，劉協自覺十拿九穩，此時張燕回營，肯定也是得勝而歸。

    “子忠辛苦了，結果如何？”劉協一把扶住問上前來欲行禮的張燕道。張燕本無字，倒是有個綽號叫飛燕，不過在歸順了朝廷以後，劉協贈字子忠。一般人的字都是長者所贈，不過劉協貴為天子，張燕對子忠這個字也是欣然接受。

    “回稟聖上，大獲全勝。袁軍大營守備空虛，末將與關坦之分別自東西兩麵殺入袁軍大營，末將斬了汪昭，關坦之斬了彭安，繳獲輜重無數，唯一可惜的就是田豐被張南保著趁亂逃走，關坦之已經率人去追，也不知能不能追到，末將擔心讓聖上久侯，故此先回軍前來報喜。”

    “袁軍大營此時何人坐鎮？”

    “聖上放心，有臧霸、夏侯蘭在，那些袁軍俘虜不敢造次。”

    “好，好，幹得好。傳令，大軍拔營，朕要去袁軍大營用飯。”劉協高興的吩咐道。

    ……

    人逢喜事精神爽！利用袁軍前來夜襲反手破了袁軍的大營，這對漢軍上下來說是件十分鼓舞士氣的大喜事。當然也有不開心的，高覽、焦觸這對俘虜就不怎麽開心。不過此時無人去體會他們鬱悶的心情。

    隨著劉協來到袁軍大營，看著熟悉的地方到處都是漢軍的身影，高覽、焦觸心情複雜。焦觸還好點，他並沒有參與詐降，隻是奉命夜襲漢軍大營。怎料漢軍棋高一招，事先識破了高覽的詐降，將計就計端了袁軍的大營。

    害人不成終害己，說的就是高覽這樣的。劉協巡視了一番袁軍大營，又好言鼓勵了一下此戰立功的將士，這才有工夫來見見高覽跟焦觸。

    高覽、焦觸，放在袁軍中是數一數二的大將，可要放到將星雲集的漢軍當中，那就快要被比沒了。高覽，連張燕都不如。張燕的武藝雖然稍遜高覽一籌，但張燕的頭腦，絕對能甩高覽一條街，所以對高覽、焦觸是否願意歸降，劉協並不是太熱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便是此時劉協對高覽與焦觸的這種態度。

    “聖上不必多言，成者為王，敗者寇。高覽有負主公所托，隻求速死。”不等劉協開口，高覽已經搶先開口道。

    劉協聞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高覽，口中譏諷道：“高覽，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朕何時說過要招攬你了？你一敗軍之將，文才沒有丁點，武藝又不能算是出眾，你哪來的自信認為朕會招降你？”

    “……”高覽聞言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而一旁的焦觸聽到劉協所言後心裏卻在打鼓，既然劉協連高覽都不感興趣，那比起高覽還要不如的自己豈不是更沒什麽希望。高覽不怕死，可問題是自己不想死啊。

    “你既然不願降，那就老實在牢裏待著吧。等到朕收複了河北，再放你自由，做個安分守己的百姓。至於你焦觸……”

    “焦觸願降。”焦觸聞言立刻答道。

    “你願降？唔……你既願降，那朕且問你，你有什麽長處？朕這裏可不養閑人。”劉協看了看焦觸，問道。

    “呃……焦觸本為袁熙心腹，知道許多外人所不知的秘密。比如袁家數代積累的財富……”

    “焦觸！你欲背主！”一旁的高覽聽不下去了，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撞向焦觸。隻是還沒碰到焦觸，就被曹彰一腳踹翻在地，緊跟著就有侍衛衝上來將其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分毫。

    劉協對袁家的小金庫很感興趣，也不理衝著焦觸直瞪眼的高覽，問焦觸道：“你知道袁家將錢藏哪了？”

    “是的，有些還是末將奉命去押送的。”

    “也就是說不止一處。”

    “呃……是的。”焦觸聞言一愣，隨即神色有些無奈的承認道。

    “嗬嗬……文和，煩你帶焦將軍下去好好聊聊，跟他說說我漢軍的規矩。”劉協見狀心中頓生殺機，不過他是不動聲色，笑著吩咐賈詡道。從方才焦觸神色無奈來看，這家夥很有可能有隱瞞一處或是幾處袁家金庫地點的想法。

    看著焦觸被賈詡請出了營帳，高覽又急又氣，隻是此時他就是一階下囚，就算想要有所行動也沒有那個機會，除了生氣別無他法。

    “別氣了，他也活不長。”劉協見狀對高覽道。

    “……看來聖上對卸磨殺驢這一套倒是玩得挺溜。”高覽聞言譏諷劉協道。

    “卸磨殺驢那倒是談不到，隻不過朕很討厭被人欺騙，比如那個焦觸，又比如你。別搞得好像被人始亂終棄似的，你丫心存不良跑來詐降，那被騙也是罪有應得。”

    高覽嘴笨，說不過劉協，而且劉協所說也是事實，誰讓你高覽來詐降的，想要騙人就要有被人反騙的覺悟。騙成功了就興高采烈，還罵被騙的人是笨蛋蠢貨，沒騙成功就哭天抹淚，好像全天下都欠他的似的。這世上的好事憑啥都要緊著你來呀？

    讓人將高覽押下去嚴加看管，劉協隨手拿起了繳獲的袁軍輜重賬本。之前隻是親眼看了看袁軍大營內堆積如山的輜重，但等看到袁軍的賬本，劉協隻有一個想法，這回真是發財了。

    袁熙獨占河北，而河北自解決了幽州公孫度以後便少有戰事，經過這些年的積累，著實積攢下了一筆財富。而劉協雖然所占地域比河北要大，可這些年的對外戰事幾乎就是沒斷，即便不打仗，建設地方所需花費的錢財也是天文數字，所以劉協的日子相比起袁熙來說是有點緊巴巴的。

    這回繳獲了袁軍的海量輜重，最開心的就是劉協。要說朝廷先前還有一些擔心錢糧不足的問題，但現在不需要擔心了，有了這次的繳獲，足以支持到漢軍收複河北全境甚至還能有所富餘。

    如今的大漢不怕打仗，優秀的將軍，精銳的悍卒，在戰場上大漢不懼任何對手。可人是鐵，飯是鋼，若是沒有足夠的糧草作為後盾，漢軍也不敢發動大規模的對外戰爭。此前朝廷將這幾年積累下來的糧草儲備用來供應草原之戰，對於收複河北的戰事，那是暫時沒有提上日程的，也就是說，劉協此番出兵的目的，隻是擋住袁軍，拖到草原戰事結束便會偃旗息鼓。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有了袁軍的輜重，解決草原羯人與收複河北這兩場戰事完全可以同時進行，劉協又何樂而不為呢？至於江東的孫權與荊南的劉備，劉協並不擔心，哪怕是他們此時反應過來真心幫助河北袁熙，但也為時已晚。有司馬懿、趙雲、陸遜、張任、甘寧、太史慈等人在，劉協就不信孫權跟劉備能如有神助般威脅到中原或是巴蜀的安定。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收複河北的時機已經出現，那劉協又為何要隱忍。先是一封書信送去了青州，那裏的孫策與周瑜之前隻是小打小鬧，而現在終於可以有些大動作了，既然決意收複河北，那當然是拚盡全力，放著孫策、周瑜這對組合不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劉協正在營帳中奮筆疾書，給孫策、周瑜寫信，卻見賈詡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一開始劉協正沉浸在喜悅中沒注意到賈詡的神色不對，但等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不由納悶的問賈詡道：“文和，是出了什麽事嗎？難道那個焦觸不肯老實交待？”

    “聖上，焦觸不難對付，隻是有一件事不好對付。”

    “何事？”

    “據焦觸交待，袁熙此時返回鄴城不僅僅是為處理朱靈公報私仇一事，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情，就是他想勸說烏丸人蹋頓率兵南下趕來助他一臂之力。”

    “蹋頓？就是那個抱袁家大腿的烏丸王？”

    “正是此人，焦觸說蹋頓此人如今麾下控弦之士十餘萬，更能調動大部分烏丸人與我為敵。若是袁熙真的成功請來蹋頓，對我軍收複河北恐怕也是一個變數。”

    “嘖~還真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啊。”劉協嘬著牙花說道。

    “聖上，你方才在寫什麽？”賈詡問道。

    “嗨~這不是繳獲了大批糧草輜重，我打算利用這些一舉收複河北，正給孫策跟周瑜寫信想讓他們配合我大軍行動嘛。”劉協聞言解釋了一句。

    “孫策、周瑜……”賈詡聽到這話若有所思，劉協見狀也不出聲打擾，隻是靜靜的看著賈詡，良久過後，賈詡微笑著對劉協道：“聖上，若想解決蹋頓，孫策、周瑜必不可少。”

    “哦？計將安出？”劉協配合的問道。

    “非是新謀，不過是舊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