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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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廖安眼睛還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
所有親衛也不可置信,愣愣看著。
衛桓長刀緩緩抽出,“嗤”一聲利刃劃過皮肉的微響,丁駿和廖安屍身僵頓了片刻,“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眾親衛如夢初醒,又驚又懼,篩糠般抖著,有人驚呼:“你……呃!”
驚呼聲還在喉間,前方衛桓已倏地轉過身來。身形疾閃,刀刃寒芒瞬如白練,眾衛隻覺喉間一涼,“咯咯”僵裏半息,重重砸倒在地,緊隨了他們的主子赴了黃泉。
衛桓下一拍,將在場的所有親衛統統殺盡。
刀刃仍淌著血,他迅速返身,將靠坐在後房門薑萱扶抱了起來。
薑萱虛虛攏著鬥篷,縫隙間隱隱見鵝黃色的兜衣係帶和雪白的肩臂肌膚。
他登時又是大怒,殺了丁駿依舊不覺解恨,立即解下外袍,攏在她的前襟,又接手鬥篷拉開擋住。
薑萱趕緊接過外袍,背身穿上係緊,而後再罩上鬥篷。
她這邊才匆匆整理好衣冠,那邊陳小四急慌問:“……主子,二郎君,咱們,咱們怎麽辦?”
他都不敢叫衛將軍了,聲音壓得極低,牙關“咯咯”響著。
生死危機過後,意識回籠才醒悟自己做了什麽,又驚又俱,一時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陳小四一張臉又青又白,抖索著唇,還要說著什麽,誰知這時身後忽“篤篤”兩聲敲門響。
他嚇得整個人都彈跳起來,驚懼回頭。
所有人都驚懼回頭,包括薑萱,呼吸一屏,她攢緊衛桓的手臂。
不等眾人給出其他反應,那敲門聲“篤篤”響過後,外頭輕聲,“二郎,二郎。”
熟悉的男聲,很輕很低。
“是符非符白。”
衛桓安撫拍了拍她的手,行至門板前,卻不開門,低低道:“繞去後麵小門。”
外頭腳步聲匆匆走遠,衛桓看一眼陳小四,後者勉強按捺虛驚,趕緊往後麵開門去了。
不多時,三人折返。
衛桓去找符石,符非符白也跟著去了,半途碰上匆匆找來的符石,一聽丁駿的事,衛桓當即麵色一沉。
這下子,不用說是把丁駿得罪死了,軍中之事他不懼,但轉念一想薑萱,卻有些坐不住。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涉及她,他總是放在第一位的。況且不知為何,他隱隱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心驚肉跳,當下不遲疑,立即往隆慶街趕去。
符非符白緊隨其後,他們的速度稍慢一些,到地方時門板封得死死的。
當下暗叫不好。
衛桓在,裏麵是不用擔心,兩人趕緊一左一右,急急察看附近環境。
忙忙從後門進院,一眼就望見屍體橫七豎八,“這,啊!”
有設想過裏頭情景,但真沒想過這般,衝入後房門,一眼對上丁駿染血的屍身,符非符白大驚失色。
“這,二郎!”
丁駿死了!
被殺了!
被他們殺了!
兄弟倆驚得跳了起來。
“丁駿欲擒殺二娘一眾,二娘他們奮起反抗,砸傷了丁駿。”
丁駿重傷,這事就鬧大了,一定會被丁洪知悉。而丁駿傷重頭部,還有可能會不治,然不管能不能治,作為重傷他兒子的罪魁薑萱,必定凶多吉少的。
入目一瞬,衛桓就動了殺機。
丁駿一旦抬出去,事情將立即往最壞的方向一發不可收拾,既然如此,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將這些人盡數擊殺。
“二郎,咱們怎麽辦?”
衛桓是足夠當機立斷的,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符非符白也算漸漸曆練出來了,大驚一瞬,趕緊急問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上策,先將此事捂下。”
驚魂初定,薑萱迅速收斂心神,立即道:“最好的情況,丁駿的死與我們無關,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這樣當然是好的,可是,符非:“……這能捂得住嗎?”
“無十足把握,但成事幾率也有。”
薑萱很快鎮定下來,快速思索:“這位置都是商鋪,本是鬧中靜地,又是一大清早的,左右商鋪都還沒開門營業。”
這地方是隆慶街尾,算是這片商業區的尾巴,算不得多熱鬧,不過糧行本就不需要湊到鬧市中心去。
薑萱一大清早來的,本打算看完分號選址就趕回赭石街。
眾所周知,由於商業區居民宅少,它在非營業時間的清早晚間,反而會比其他地方要更加冷清。
薑萱方才下車時,見左右都還沒開門的,街上也不見行人。
符非符白立即補充:“我們方才左右觀察了一遍,附近確實沒開門,沒碰人,左右也無留意這邊的。”
薑萱呼了一口氣,看向丁駿屍身:“他剛才告訴我,別叫他大公子,他今日不是大公子。”
言下之意,再佐以其喬裝出現的外證,不難猜出,丁駿是私底下悄悄來的。薑萱沒忘方才他開口命拿人時,底下親衛們的一瞬錯愕,很可能連這些親衛在來之前,都是不知道自己要幹的是什麽。
這其實也很合理,悄悄綁一個大將的家眷然後將其殺死,這事爆出來丁洪都難兜住。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泄密危險,丁駿肯定不能讓人知道。
所以現在事情是這樣的,丁駿去哪郡守府沒人知道,至於方才這場殺戮,也暫未被其餘人發現。
薑萱下結論:“我們至少有大半天的時間。”
來決定下一步要怎麽做,以及這個決定下所需的準備工作。
殺了丁駿,一旦被丁洪知悉,這定陽乃至上郡並州,都不是他們的容身之地了。
若此時立即離去,可確保平安。
但誰甘心。
一路趕來並州並不容易,衛桓軍中拚搏更是把命懸在刀尖上的,薑萱這邊逐漸深入,生活穩定,一步步見好,也一步步看到複仇的曙光。
誰甘心呢?
薑萱不甘心,衛桓不甘心,符非符白更不會甘心,現在有捂住的基礎,眾人自然是不肯放棄的。
薑萱道:“再不濟,我們也要捂住一段時日。”
隻要處理得好,至少能騰出一段時間。最壞的,也趁這段時間收攏心腹部屬,這麽一番辛苦經營,光溜溜地走誰甘心?
衛桓頷首:“沒錯。”
他迅速分析:“此事確實未必不能捂下。”
衛桓和薑萱對視一眼,他素來膽色過人,未到最後關頭,他甚至不怎麽考慮走。
四人將視線投到丁駿的屍體上,現在關鍵是處理好屍首和現場。
“符白,你回去領人巡城,一有不妥,立即來報。”
巡城任務如今還在衛桓手上,給他們帶來了很大的方便。
這所謂巡城,自然是留心郡守府的動靜了,符白明白,立即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這些屍體,最好能今日就運出城去。”
薑萱環視一圈:“若不能全部,至少丁駿的得運走。”
今天是最容易的,過了今夜,郡守府發現丁駿不歸,開始尋找搜索,到時就難了。
“主子,咱們用糧車運,不知可行不?”
主子們沒有亂,下頭的人就有了主心骨,陳小四腦子活,立即就想出一個可行法子。
“咱們的糧車出城,不怎麽檢查的,將他們裝進中間最底下的糧袋壓著,應能順利過關。”
出城門都要檢查,但定陽這麽一座繁華大城,每天進進出出這麽多行人車馬,哪可能一一都仔細翻找呢?
碰上熟悉的,有背景的商隊,甚至連檢都不用檢,直接放行了。
薑萱糧行雖不是大商號,但靠著定陽軍背景十分硬,碰上幾次城門尉就記下了,基本不需要檢查。
而且,今日還是衛桓麾下輪值城防,符非道:“我去城門一趟。”
衛桓頷首:“不需刻意,讓城門尉處理即可,如遇不妥,你再過去。”
這是為了以後可能有的嫌疑撇清關係。
符非精神一振:“那我們趕緊處理一下。”
將這些屍體折疊捆好,否則等會僵硬了就不好處理了。
眾人立即動手,薑萱命陳小二跑遠些買傷藥,陳小四則匆匆脫下沾血的外衣,帶著幾個沒受傷的人回去押糧車過來。
衛桓瞥一眼陳氏兄弟的背影,這事一人無法處理,而在場的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略略思忖,沒有反對。
他收回視線,和其餘人抓緊處理屋內。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丁駿覺得重傷和殺死太難處理,之前被捆住的人都是輕傷,繩索一解,冷水一拍,就立即清醒能動了。
眾人齊心協力,迅速將屍首都捆綁好,而後拖到外頭雪地,開始洗刷染血的紅地磚。
薑萱看了看,地上血跡新鮮能徹底洗刷幹淨,隻牆上卻有些犯難,牆上濺血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使勁擦了還是有一個淡淡的印子,而且這半舊的黃白灰牆,使勁一擦還留下一塊白白的印子,和旁邊格外不一樣。
她皺了皺眉。
劉大根說:“主子,不如拌些灰來刷一刷。”
他父祖都是泥瓦匠,雖幼年失祜本事沒學到家,但一些技巧他還是耳濡目染知道的,比如,做舊。
新鮮灰泥摻鏟下的舊牆皮、黃土等等,調一罐顏色相近的舊灰,把血印子都刷一遍,而後多彈塵灰,這處壁爐這麽熱,烤上一兩個時辰就幹透了。
薑萱大喜:“你趕緊去辦。”
劉大根領了銀錢,匆匆去了。
此時門外的大街,漸漸有些人聲響動,不過馬都從後門牽進院子了,薑萱來時乘的馬車也趕到後門來。
後門很安靜,等會正好停糧車“上貨”。
“等這邊處理趕緊後,我就讓陳小四回了房主,說咱們沒看上,不租了。”
出門找店鋪和接洽的一直都是陳小四,薑萱從未出過麵,且據聞這處店鋪主人房宅眾多,和陳小四接洽是管家,所以他也沒透露自己什麽信息。處理好之後,陳小四不再露臉,這處就算被人懷疑,線索也斷了。
掩上後門,回到院子,看著院裏頭丁駿一群那十幾匹皮毛油亮的高頭大馬,薑萱拍了拍。
“這馬倒是很好的。”
可惜他們不能留,還得趕緊處理了。
一匹一匹的出去的話,最不起眼,可陳小四等人不擅馭馬,能處理這個的隻有擅騎術的衛桓符非符白。可他們不能一直留在這裏的,就算借故巡城,總也得不時出現在人前。
事情很多。
薑萱長籲了一口氣,蹙眉:“我總是有些不安心。”
事情太大了,丁洪失蹤了兒子搜索程度何等大可想而知,假的終歸是假的,丁駿一路過來也不能確保就沒一人碰巧撞見,她難免隱憂事情暴露。
“或許,我們可以轉移視線。”
衛桓一直在凝眉忖度,聞言,他抬目,將視線放在院子裏挨挨擠擠的這十來匹膘馬上。
薑萱心中一動“你是想……”
衛桓點了點頭:“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