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有情也無情。我搞不懂人類。不過，我看到你心裏的懼怕了。”

    鮮紅的嫁衣消失了，凝影兒搖搖頭，“能讓你看見的懼怕，都無法左右我。”

    雲層厚實，走在上麵像是在冬天裏踩雪。泛著藍光的箭直直射向凝影兒，躲不開了！

    下意識的拿手去擋，箭橫穿她的身體。轉過身，身後是幽陰！

    他沒有用青雷琉璃劍擋住莫問的箭，任憑它射向自己。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幽陰扔下劍，“你還是不相信嗎？我們同根同源！在還未成為父神孩子的時候，我們一直在一起的。”

    燭照穿過凝影兒，來到幽陰麵前，“你殺我父神，吞噬青兒姐姐，滅我摯愛。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殺了你我也會消失。我也會拚緊全力，殺了你！”

    未有任何留戀，燭照跳下雲層。

    “燭照！”

    “幽陰！你也瘋了嗎？”小樓拖回幽陰，“娘親她，已經放棄自己的神格了。因為一直被天神疼愛，記恨她的人太多了。次次輪回，都會以悲劇收場。”

    “我去陪她！”

    “她找的人不是你！你還記得，你是誰嗎！你還記得，要找回燭照丟失的嗎？你現在離開，一切都前功盡棄！”小樓拖著幽陰，進了樓層。

    凝影兒摸了摸骨扇，這兒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身體裏燭照的靈魂在不停的撞擊，想要出來。

    這一關，千階從一開始就是為燭照準備的。

    “凝影兒！放我出來！”

    “好，燭照。不過你要答應我，放你出來之前，你要安靜一會。”凝影兒取出骨扇，注入靈力，握緊莫問。抵上心口，抽出黑色氣息凝成箭。

    “千階，你很聰明。”她握住箭紮向自己，“但，你以為燭照是傻子嗎？”

    “你是怎麽發現的？我偽裝的不像嗎？燭照看見幽陰，看見千年前發生的事，不應該要吵著出來嗎？”

    “你自己都說了，千年前的燭照。我是凝影兒，她確實在我體內，但已經是一縷意識了。”凝影兒封住全身的經脈，笑了笑，說道“送你去見燭照，你不就知道了問題的答案嗎？”

    雲層和周圍的一切變成碎片，慘叫聲此起彼伏。

    凝影兒回過神來，麵前的迷霧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層一層的石階。符修殿也出現在石階盡頭，原來千階是這樣的千階。

    愛恨嗔癡貪戀狂是千階，這石板板台階路也是千階。

    “小七，來這裏。”師父的聲音，還和當初一樣，神聖威嚴，不可侵犯。

    是神，就像是夢裏燭照的父神。

    “師父，小七要下山！”凝影兒雙手持平骨扇，跪在石階上。

    “那便來這裏。”刺眼的光亮在山巔。

    威壓讓她背低下幾分，山上亮麗的風景一瞬間，變成灰暗。

    “第一階！師父，小七要下山！”索性不站起來了，雙腿跪著也方便。背彎著向前傾，膝蓋磨上石階。

    第一階上去了！還有九百九十階！

    “第二階！師父，小七要下山！”

    “第三階！師父，小七要下山！”

    “第四階！師父，小七要下山！”

    ……

    爬過的石階都沾上了血，手指還在攀著下一階。最初還能挺直的背，現在整個人都匍匐在石階上。

    沒力氣了。

    凝影兒翻了個身，躺平了。歇一會，要是阿姐看到了，一定又會教訓她。這個季節，山上的酸棗熟了，傻龍家裏肯定沒有，要給他帶點。

    師兄師姐們能偷溜出去就好了，可以邀請到竹廬玩。就不帶唐之了，吃的太多了。

    “既入海域，便絕凡塵。小七，你是符修。為了一個站在你對立麵的人，出海域，你可知道，之後再無小七。”

    師父站在千階上，使了個法術，手上，胳膊上，腿上的血口子全都愈合了。

    凝影兒立馬持好骨扇，跪在千階上，“小七，心甘情願。”

    師父眼角有些濕潤，高高在上的神這會兒竟像個老父親。“剩下的千階別爬了，小七，師父準許你下山。若願意叫我一聲父……”

    嗯？

    “師父，你說什麽？”

    師父背過身，謫仙模樣的他其實有些傲嬌。

    “下山去吧！符修弟子再無小七！”

    “小七，拜別師父！”她站起來，轉身就走。沒有回頭，或許有不舍吧！畢竟這個地方，給了她太多太多。

    對師父的猜疑，也在離開的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山間亮麗的風景又回來了。前方的路，比登千階還難。出了海域，這裏的一切便會與她斷了聯係。

    唐之捉弄著花靈，大師兄，二師姐，四師兄，五師兄，都在千階口等候著。花靈澆了唐之一身花蜜，千階兩邊隱藏起來花靈撲扇著翅膀，飛向千階口。

    呼！

    “小七，要離開這裏了。”凝影兒持平骨扇，跪下，“拜別師兄師姐！”

    四師兄扶起她，帶著哭腔說“船給你準備好了，一切多多小心。師兄，不在身邊。”哽咽的說不出其他話來。

    “大師兄，沒什麽能給你準備的。擅自摘了師父的紅珊瑚，磨成一顆珠子。以後，想我們了，它能帶你回來。”一顆紅透的珠子飛向凝影兒手中。

    “二師姐給你準備的都在船上呢。”

    “小七，五師兄給你準備的也在船上呢。”魚淮拍了拍她的肩頭，“我帶你來海域，你憑自己的能力和決心離開這裏！長大了！”

    凝影兒抬起頭，眼淚盡數圈進眼眶裏。

    “好了，快走吧！”唐之拉過她，“小心你那師父反悔！”

    “唐之，你……”

    “廢話真多！我當然是和你一起離開啊！我是你的靈獸，你忘了？”她一把攬過凝影兒，“給你吹個泡泡哄哄你？”

    “看路！我又不是小孩子！”

    拳頭大的漩渦出現在兩人麵前，唐之給凝影兒綁上龍綃，“帶我們離開這裏，去船那裏。”

    漩渦卷起兩人，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山上突然安靜不少。不知道小七看到我給你準備的，會不會哭。”魚淮看著凝影兒離開的方向，揮揮手，繼續說道“走吧！我們也該去完成符修的使命了。”

    四師兄有些焉焉的，喃喃道“她比我們都勇敢！”

    “小二，小四，小五！審判那魔頭是我們的職責，但符修一脈總要有人活下去的！”

    海域的天暗下來，山中亮麗的風景再次變的灰暗。

    勾笑柳出現在千階口，背後的仙山被他隱去。“去九星族！就算犧牲所有，也定不能讓他再出來了。”

    “謹遵師父教誨！”

    勾笑柳揮手畫了一道符，飄向凝影兒離開的方向。“小七會把我們的意誌都傳承的！”

    漩渦卷起兩人，扔到船上就消失了。

    濕噠噠的兩個人趴在船邊，同時嘔吐起來。唐之拍了拍凝影兒的肩頭，“我要給它差評！”

    “同是天涯嘔吐弟！”

    “這句話，熟啊！”

    “哈哈！出來啦！凡塵我凝影兒回來啦！”

    “我唐之也回來啦！”

    真是兩個瘋女人！如果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端莊乖巧，都是裝的！百分之百的冒險和叛逆才是她們骨子裏的。

    船上到處都是盛開的花朵，船板上畫著箭頭，凝影兒站起來，跟著箭頭走。

    走進一個船艙裏，金子的光閃的人睜不開眼，各色各樣的珠寶堆起來。金子上一張小紙條上寫著，小七，猜猜我是誰。嘻嘻，我是你五師兄。這些都給你花，你就使勁花。寶庫給你留下，放在珠寶堆裏。

    箭頭又轉變了方向，凝影兒抹了抹眼睛，繼續跟著走。

    這次是個陳列了各種兵器，符咒的船艙。

    “小七，這些肯定夠你防身了！”

    唐之手搭上凝影兒肩膀，“你那大師兄，可能要寡一輩子！”

    她輕輕笑出聲，跟著箭頭繼續走下去。

    這個船艙陳列了好幾排木架子，各色各樣瓶瓶罐罐擺在架子上。

    “小七，出門在外。小傷小感冒趕緊吃藥。還有啊，今後我不在身邊，照顧好自己。”

    箭頭的光一閃一閃，有消失的趨勢。

    這是怎麽回事？附在箭頭上的靈力看樣子是五師兄的，隻要五師兄沒有危險，箭頭會一直亮下去。

    唐之擋住箭頭，拉走凝影兒。“我看那邊還有吃的，一起去啊！”

    “唐之，你們還有什麽事瞞著我？”凝影兒甩開唐之的手，跑出船艙。

    “哎！你回來！”唐之抽出龍綃拉住凝影兒。

    剛才還風平浪靜，現在海水一層比一層高，隱約間浮著一塊一塊的冰。

    海水裏怎麽會有冰？

    海域裏隻有那個地方有冰，他們是不是去……

    不可能，這不是傻嗎？幽陰殺不死的，犧牲性命幹什麽！

    凝影兒不停扒開纏上來的龍綃，“唐之！你放開我！我要回去！再晚，就阻止不了了啊！”

    “你以為我願意拉著你啊！你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他們，有自己的天命。”

    又是天命！可笑！可笑至極！

    “莫問！來！”凝影兒將箭指向龍綃。“放開我！”

    “好！我成全你！”唐之抽回龍綃，飛身拖住凝影兒的腰。“你的師父，師兄，師姐。他們是符修！你記住，他們是符修！符修一脈，從來都是為審判幽陰而生！”

    凝影兒掙紮著，見海麵一次比一次高，又側躺在船板上，“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你已經不是小七了。”

    是啊，我下山了。

    金色的符咒護住船，推著它離開海域。

    “小七，為師最後送送你。”有些威嚴，又慈愛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

    “師父！無論付出什麽，我都會回來救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