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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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想之下,趙維當日勇猛確實有悖常態,惹人生疑,何況人家還是親爹。

    趙維心說,別是被看穿了吧?

    趕緊苦思如何蒙混過去,扭捏半晌,“嗨!”掩飾一歎,骨碌坐起。

    結果,“躺下!”

    “哦。”剛醞釀的一點情緒又讓趙與珞打沒了。

    “躺著說。”

    “哦。”深吸口氣,“我當時啥也沒想啊,就想活命來著。”

    做為混混,說謊絕對是強項。

    “起初吧,找了個豬皮筏子,結果馬小乙那廝死命抱著我,說什麽也不讓我跳。沒辦法,咱又不能等死,正好小侄子”

    “嗯?”說到這,趙與珞眉毛一立,“侄子也是你叫的?”

    “錯了錯了。”趙維趕緊糾正,“是官家在那喊皇叔救命。我一著急,就把陸相公踹海裏去了。”

    “還有臉說!”趙與珞又是一瞪眼,“陸相乃大宋棟梁,怎可無禮?萬一有個什麽閃失,你萬死莫贖!”

    “那不是著急嘛!”趙維耍起無賴,“爹還不知孩兒的性子?發起狠來,什麽事幹不出來?”

    “哼!”趙與珞冷哼,“你要真有那股子狠勁兒,倒是當爹的看輕你了。”

    “是是是。”趙維咧嘴附和。

    在親爹眼裏,他這個混蛋兒就沒一點可取之處。

    狡辯道:“狗急了還跳牆呢,何況人急了?當時就是豁出去了,哪管得了那麽多。”

    趙與珞看著他,暗自點了點頭,這麽說倒是說得過去。

    “於是你就奪了兵權,率眾突圍?”

    “對啊!”趙維順坡下驢。

    “當時的場麵,爹是沒見著啊!那真是,鑼鼓喧天,火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呀!我豬皮筏子也沒了,陸相公也踹了,又不想死,那就隻好拚了唄!”

    “也萬幸是你的兒子,從小耳濡目染,未得精髓也學來三分。當時咱就想啊,我爹要是在這兒,他得怎麽做?然後然後爹就都知道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繪聲繪色說了一大套,先不說趙與珞什麽心情,反正馬小乙在一旁聽的連連點頭,捧哏到位。

    別說,趙與珞還真吃這套,噗嗤一聲笑了,“臭小子,還真讓你拚出一條生路?”

    “那可不!”趙維見趙與珞信了,心中大鬆口氣,“隻能說咱家的家風如是。”

    “嗯。”趙與珞聽得連連點頭,卻突然神情一變,“那段討賊檄文又是怎麽回事?”

    “討”趙維怔住,“什麽檄文?”

    隻聞趙與珞朗朗而出,“自盤古開天,三皇定國,五帝開疆,凡國遇大事,男必在祀與戎泯軀祭國,即燹骨成丘,溢血江河,亦不可辱國之土,喪國之疆”

    洋洋灑灑全文複述,待背誦完畢,趙與珞似笑非笑地看著趙維,“吾兒發狠,文采也見長了?卻是把為父都比下去了。”

    “為父可是記得,我那混蛋兒欺行霸市,調弄姬妾,鬥蟲對雞,好酒嗜賭,連朝臣家眷都敢調戲,卻唯不擅文墨。這麽好的文章,也是狠出來的?”

    “這”趙維傻眼,

    到現在,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當時怎麽就把後世電視劇的台詞給背了出來。我記性這麽好嗎?

    想了半天,“嗨!”心生一計。

    “我當是什麽,原來是那段酸文啊!爹爹慧眼,確非孩兒所作。”

    趙與珞:“那是哪位大家手筆?為父怎不曾知曉。”

    趙維挑眉,“爹爹居然不曾聽過?臨安啟辰閣的知運先生啊!這麽有名,爹居然不曾聽過?”

    “這”

    這下趙與珞反倒鬧了個紅臉兒,心說,啟辰閣?沒聽說哪家大儒的書齋叫這麽個名字呢?知運先生又是何許人也?

    “咳咳!”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不知這啟辰閣高居何處?知運先生又是何等高人?”

    隻見趙維大嘴岔子一咧:“啟辰閣那可是臨安府最大的妓寨,錢塘門外把著西湖邊兒上第一家。粉頭八百,說書的也有十來個。知運先生是其中最受追捧的說書匠。”

    “滾!!”趙與珞鼻子沒氣歪了,心說,這肯定是我那混蛋兒無疑了。

    惡狠狠地瞪了趙維一眼,起身出帳。

    臨到帳簾前滯了滯,扔下一句,“到底還是難成大器!”說完皺眉而去。

    等親爹一走,馬小乙趕緊靠過來,“四哥莫要氣惱成王!其實自昨日皇儀駕臨瓊州,王爺連皇駕都沒見,就一直守在賬外,生怕四哥有半點閃失。”

    趙維橫了他一眼,這貨就是個話嘮,說起來就沒個完。

    任由馬小乙在身邊嘮叨,把和趙與珞的對話仔細回想了一下。

    “那什麽”突兀打斷馬小乙,“我爹說我調弄姬妾,不是狎妓對吧?”

    馬小乙一滯,都有點替趙維不好意思,“狎妓嗬嗬,狎妓在四哥這兒都不算過錯了。”

    “嗯!”趙維深已為意地點了點頭,“不是狎妓哈!”

    妓是別人的,姬妾卻是自己的。

    “四哥怎麽想起問這些了?”

    “廢話!”趙維瞪眼,向馬小乙一伸手,“那老子的姬妾呢?”

    穿越成混蛋也就忍了,可總不能罵名他背著,福利一點享受不著吧?

    弄個小白臉天天在床前轉來轉去,知道的是兩人關係鐵,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基情呢!

    姬妾呢?跑哪去了?

    馬小乙一聽,更是無語。

    “四哥忘了?在臨安時確有不少,得有十幾個美婢常伴左右吧!但城破時,四哥自己都顧不過來,哪還有心管那些鶯鶯燕燕?”

    “靠!”

    趙維眼前一黑,徹底無語,自己都忍不住罵上自己,“你說你算個什麽東西?女人都能丟,窩囊廢!”

    “呃。”馬小乙認真琢磨了一下,點評道,“確實挺不是東西的。”

    有個大男人床前腦後的轉悠,趙維著實不太習慣,過了一會兒,便讓馬小乙自己玩去,他想靜靜。

    待馬小乙出帳,趙維臉上的那股紈絝之氣卻是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潮紅。

    來到這個時代,兩次睜眼,第一次是崖山末路,第二次則是直接麵對趙與洛和馬小乙,讓趙維直到此時也沒好好消化一下重生的事實。

    此時,崖山當日的一幕幕再一次在眼前飛掠,即使過去數日,也讓趙維心緒澎湃,渾身顫抖。

    不是後怕,而是激動。

    做為一個混混,前世的趙維雖不像大宋趙維這麽拙劣,但也絕非光彩人生。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可以當英雄。

    盡管前世的他不屑英雄,甚至不信有英雄。可是一場滅國之戰,幾十萬人傾紮攪動,他這個混混卻站上了時代的頂峰,萬軍之中縱橫點指。

    當他成了英雄,那種感覺足以讓人沉醉。

    胸中也似乎有一團火被點燃,越燒越旺,仿佛他就是為這個時代而生的。

    此時,趙維不知道潛意識裏的那個聲音從何而來,或者幹脆就是他自己的欲望使然。更不知道,那些關於宋末的點滴細節又是怎麽跑到他腦子裏來的。誰在乎呢?

    但卻因而生出些許期待:也許,真能做點什麽。

    事實上,他已經做了。

    首先,熊孩子趙昺沒死,陸秀夫沒死,那二十萬追隨趙宋的軍民也保留大半。這本身就已經改變了曆史的軌跡。

    其次,間接的也改變了親爹趙與珞的命運。

    因為在原本的曆史之中,趙與珞在海南固守,也就是崖山海難的前後沒多久,就被元將阿裏海牙以策反之計攻下。趙與珞拒不降元,與一眾義勇慷慨就義。

    但在這個時空,崖山的宋軍主力突圍成功直下瓊州,張世傑水軍雖傷亡慘重,卻是間接幫了趙與珞。阿裏海牙以陸戰為首,水軍勢弱,不敢冒然渡海,麵對合兵一處的宋軍,勢成僵持。

    接下來,將是一個全新的局麵

    另一邊,趙與珞出了趙維寢帳,就見足有數百軍民聚集在寧王帳前。

    這些都是當日離皇舟近的,看見寧王擊鼓衝陣的人。

    眾人直到衝出包圍才恍然大悟,若無寧王,他們所有人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與那些沒見到的百姓細說,卻是無一人肯信。

    寧王是何秉性,誰不知道?與其相信一個混蛋能救局危難,倒不如相信另一個版本。

    他們可是聽說,張太尉那邊一敗,陸相公還沒怎麽著呢,寧王就抱著豬頭要跳海。醜態百出不說,更是壞了士氣,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所以,這些目擊的軍民氣不過,便聚集於此守護寧王。

    謝其再造之恩的同時,也希望寧王出來為他們正名。讓寧王親自已告訴那些嚼舌漢,當日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此,趙與珞麵上平靜,心中卻既有愧疚,又難忍得意。

    愧疚是因為混蛋兒不是為了救宋而救宋,還是那個無膽孽障。

    得意的是,帶領軍民突圍確是事實,大大的長臉。

    做為父親,趙與珞怎能不為自己的混蛋兒驕傲呢?

    穿過人群,成王心道,那小子要是真的開竅了那該有多好啊!

    這種想法隻是一閃,隨即便深埋心中,成王是萬不敢奢望的。

    收拾心神,直奔大宋皇駕所在。

    自昨日皇駕出現在瓊州海麵,他便有意避而不見。現在趙維醒了,卻是不去不行了。

    至於為什麽不見?

    一來,是擔憂混蛋兒的安危,寸步不敢疏離。

    二來,算是表達不滿吧!

    張世傑、陸秀夫這些人都是幹什麽吃的?仗打成這樣不說,最後居然還是混蛋兒去支撐大局,簡直丟人。

    要知道,崖山乃是精挑細選定下的行在之所,是打算長期駐守的要塞。當初選址之時,趙與珞也去看過。

    趙與珞沒想到,這麽快就敗了,而且還敗的這麽徹底。

    要不是自己的混蛋兒求生欲太強,趙與珞根本就不敢想會是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