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大宴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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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在陸秀夫、陳宜中看來,趙維的教改之方,確實切到了重點,而且成效可見。

    &esp;但問題就在於,付出的代價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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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為了幾個還沒影子的難題,就全盤否定士大夫階層,不但有些小題大作,而且不無薄情之意。

    &esp;士大夫怎麽了?士大夫可從來沒給寧王添加過阻礙。

    &esp;為什麽要下此狠手?

    &esp;所以,陸、陳二人現在根本就不是選擇站哪邊,是幫士大夫抵製寧王集團,還是幫寧王自斷根基的問題。

    &esp;他們是理解不了,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esp;包括已經走了的國舅楊亮節,君子操守,忠義節孝,讓他們本能的沒有選擇馬上站隊,而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到底是怎麽回事。

    &esp;“寧王瘋了?”

    &esp;這是陸秀夫此時唯一可以想到的解釋。

    &esp;寧王一定是瘋了!

    &esp;而且,不但趙維瘋了,連帶王應麟、謝疊山和文天祥也都瘋了。

    &esp;說句難聽點的,大宋三百載,動蕩不少,圍繞士大夫的紛爭更不少。

    &esp;範仲淹的慶曆新政、王安石的熙寧變法、靖康之後的武臣勢大,包括後來朱熹出世,由理學引生的大道之爭。

    &esp;但是,無論哪一次,也沒現在這次來的更讓人心驚。

    &esp;士大夫,與皇權共治天下的士大夫,欲將之連根拔起,你說趙維是不是瘋了?

    &esp;“怎麽辦?”陳宜中老臉凝重無比,“老夫這就去找寧王問個清楚,倒要他當麵說一說,他要幹什麽?想要亡宋嗎!?”

    &esp;“不可!!”一旁的陸秀夫趕緊攔住陳宜中,“你若現在去,那就說不清了!”

    &esp;別說他們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立場,哪怕他、陳宜中和楊亮節已經有了明確的立場,就是幫士大夫對抗寧王。

    &esp;那你現在去找趙維,也很容易產生歧義。

    &esp;別人都還不知道,你們卻先知道了?

    &esp;知道了就大半夜跑到寧王府上去?誰又知道你是去喝罵寧王,還是去投誠的?

    &esp;這就是瓜田李下。

    &esp;更何況,張簡之情況不明,萬一這是張相公給咱們下的一套兒呢?

    &esp;你今天去了,明天全扶桑的人就會知道,他陸君實和陳與權夜會寧王,串通一氣。

    &esp;還別說,張簡之是真的幹得出來這種事兒。

    &esp;“千萬不能去!若是呂師留兄弟不知此事,咱們去了也就去了。可是事情是從他們那裏傳出來的,我等還不能馬上表態支持他們,若是去了,那便再也說不清了!”

    &esp;是的,這就是張簡之利害的地方了。

    &esp;如果他玩的是一出反間計,對趙維明反暗幫,那找上呂洪生,再借呂洪生之口讓相公們處境尷尬,不得妄動。

    &esp;那不得不說,張簡之做到了。而且,讓你一點脾氣,一點辦法都沒有。

    &esp;“那.....”陳宜中急了,“那就這麽幹坐著?”

    &esp;陸秀夫苦笑,“不幹坐著,又能如何?”

    &esp;“等著吧,等國舅回來再說。”

    &esp;國舅楊亮節已經走了,但二人斷定,他一定還會回來。

    &esp;走,是因為剛剛楊鎮的反應太激烈,楊亮節不得不借歸途壓一壓楊鎮的心緒,以免他做出傻事。

    &esp;而回來,則是三人的立場一致,都身處兩難,要抱團定策。

    &esp;果然,半個多時辰之後,楊亮節回來了。

    &esp;一進來便唉聲歎氣,“楊鎮還是太年輕,定力不夠,陸公、陳公多多見諒!”

    &esp;二人擺擺手,苦笑以對。

    &esp;陳宜中化解尷尬道:“別說駙馬,老夫都是熱血上湧,差點與呂師留一氣了。”

    &esp;三人哈哈一笑,讓氣氛顯的不那麽緊張。

    &esp;坐下之後,卻是乍然而止,誰也笑不出來了。

    &esp;“怎麽辦?”

    &esp;楊亮節一攤手,“張簡之不愧是張簡之,老家夥怎麽那麽多壞心眼兒?如此一來,咱們還真不好發聲了!”

    &esp;顯然,楊亮節也把什麽都看通透了。

    &esp;而且,他和陸秀夫不一樣,陸相公還抱著一絲幻想,張簡之是真不想寧王把教改辦成。

    &esp;而楊國舅則是認定,這是張簡之先發製人的算計。

    &esp;陸秀夫聽到這話,眉頭緊皺,“國舅認為,張相就是在幫寧王成事?”

    &esp;楊亮節瞪眼,”這不明擺著的嗎?趙維是他什麽人?那是他最寶貝的弟子。為了趙維,讓張簡之死他都不會眨眼,哪有那麽容易說賣就賣?”

    &esp;陳宜中有不同意見,“我看未必!張簡之其人,生性涼薄。麵上看,他對寧王如國舅所言,可是在他心裏,也許誰都是可以利用,可以拋棄的棋子!”

    &esp;“非也!”楊亮節再次否定。

    &esp;“陳相對張簡之的了解,還是浮於表麵。這麽說吧,奸學黨魁可不是什麽無情之人。相反,張簡之是最重情誼的人!”

    &esp;“他性格古怪,主要原因還是被前三個弟子傷的太深了,而這第四個弟子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趙維如果不背叛他,背叛張簡之僅存的一點道義,那張簡之就不可能背叛趙維!”

    &esp;“......”

    &esp;“......”

    &esp;陸、陳二人對視一眼,心說,有國舅說的這麽邪乎嗎?

    &esp;但是,不管怎麽說,既然楊亮節已經如此篤定,那他們也隻能按張簡之是人在曹營心在漢的立場來考慮問題了。

    &esp;“這麽說,後天的玉林齋大宴,張相公的方向肯定就是掀起民勢了?”

    &esp;楊亮節道:“多半是如此了。不用別的,隻要趙維那邊當眾將教改之方提前公布,那必然是民心沸騰。”

    &esp;“哪個普通百姓不想自家子孫也能捧書拭卷的成為一個讀書人?哪怕這個讀書人和咱們心裏的讀書人不一樣,學的根本就不是儒學大道!”

    &esp;此言一出,陸秀夫、陳宜中的心更往下沉。

    &esp;“如此說來,那咱們就更不能表態了。”

    &esp;是的,他們這些人的處境就更加被動,更要小心翼翼了。

    &esp;既不能偏向士大夫階層,也不能偏向寧王。

    &esp;偏向士大夫反對教改,那就是與全天下的百姓為敵。

    &esp;到了他們這個地位,都是要名留青史的。而史冊中的那一筆是留香還是遺臭,是不得不去考慮的包袱。

    &esp;而偏向寧王,則是等於背叛了士大夫,背叛了一生所學的信仰。

    &esp;想清楚這些,陸、陳三人再次苦笑。

    &esp;“張簡之...人賊也!”

    &esp;這老家夥兒,真的太不是人了!

    &esp;“怎麽辦?”陳宜中今晚說的最多的就是怎麽辦。

    &esp;“能怎麽辦?”楊亮節道:“哪怕為了大宋之穩定,也不能讓玉林齋宴會成為大宋內亂之始!”

    &esp;抬頭看向陸秀夫和陳宜中,“我先表個態,我不管什麽教改不教改,也不管什麽士大夫不士大夫!”

    &esp;“我楊亮節自元人入境那天開始,便已經不關心什麽家族基業了。若教改真有用,那改就改了。但是,決不能是現在。”

    &esp;“現在正是宋元兩國決定命運的時候,不容許有半點紛亂!”

    &esp;“所以,隻能對寧王說一聲得罪了!老夫不能讓他壞了大宋的基業!”

    &esp;一番慷慨抒發完,卻是換來陸秀夫的苦笑譏諷。

    &esp;“國舅這是在給自己壯膽兒吧?你不幫寧王,那你去幫呂師留他們好了。”

    &esp;“呃....”

    &esp;楊亮節一窘,噎了個半死,“自然...自然也不能幫,老夫隻要一切如常,不添變數。”

    &esp;“那不就得了?”陳宜中接話,“張簡之要的,可能就是咱們不添變數。”

    &esp;“隻要他把教改的事兒在玉林齋這麽一提,咱們不出聲兒,朝臣們敢在百姓麵前直接反對嗎?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可能!”

    &esp;“那教改的事,就算還沒入朝堂,卻也等於入了朝堂。就算還沒開始實施,卻也等於成功了一半兒。”

    &esp;“這....”楊亮節被兩人頂的臉紅脖子粗,這了半天,半個字都蹦不出來。

    &esp;最後,隻能把所有的怨氣發泄到張簡之頭上,“老匹夫!當真好算計!”

    &esp;陸秀夫,“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若是沒有呂師留來報這層關係,咱們還有餘地可言,甚至幫士大夫製造一點聲勢,讓寧王知道事不可為,也未嚐不可。”

    &esp;“但是現在...被動了啊!”

    &esp;“玉林齋一宴,隻能見機行事了。實在不行,在寧王煽動民意之前,把事情攔下來。”

    &esp;二人聽罷,紛紛點頭,如今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esp;到時想辦法,不讓寧王借這個民意,把事態盡量壓縮到可控之內。

    &esp;....

    &esp;——————————

    &esp;夜靜風涼。

    &esp;誰也沒想到,這場還沒開始的較量,卻是讓兩邊都焦頭爛額,慌亂異常了。

    &esp;趙維本想著,這一場爭鬥,主角是王應麟,是文天祥,是謝疊山,更是他自己。

    &esp;但是,他萬沒想到,如今局勢,似乎主角隻有一個,那就是張簡之。

    &esp;一人之力,攪動兩方陣角。張師父可以說是火力全開,終成大宋朝最耀眼的那顆星。

    &esp;而直至此時,張師父雖然什麽都沒和趙維說,但是陸秀夫他們都可以猜到張簡之要借民勢,趙維這邊又怎麽可能猜不到呢?

    &esp;“原來那夜,他欲言又止,想說的除了官家,還有百姓?”

    &esp;王老爺子臉色凝重,“借民勢而起,也就他張簡之想的出來,做的出來了。”

    &esp;謝疊山則是一笑,“還別說,端地是妙計。”

    &esp;“妙計嗎?”王應麟不同意,“妙是有妙處的,可是,你不覺得太過激進了嗎?”

    &esp;趙維,“激進是激進了些,讓兩邊都無路可退,但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esp;王應麟,“說說看。”

    &esp;趙維,“民意若起來,士大夫再反對教改,那就不是反對咱們幾個人,而是與百姓為敵。”

    &esp;“這固然使兩方都被擠到了牆角裏,無路可退,隻能一拚到底。”

    &esp;“但是,朝中有人不在乎民情,可也有人很在乎民情!”

    &esp;王應麟一挑眉,“你是說,陸君實他們?”

    &esp;趙維,“對!陸相公、陳相公等等,都是有德君子,愛民如子,他們是有顧忌的。”

    &esp;“一旦民情介入,那陸、陳等人就不好出麵了。”

    &esp;“嶽丈大人好好想想,如果他們不出來主持大局,那反對教改的,又有誰能做為領袖和咱們對著幹呢?”

    &esp;王應麟一想也是,張簡之還真有兩下子,還沒上陣,就廢掉了敵方大將?

    &esp;“嘿嘿!”老爺子傻傻一笑,“這麽說,他張簡之還是幹了點正事的。”

    &esp;趙維沒接話,張師父秀了一波操作,讓形勢一片大好,可他還是高興不起來。

    &esp;事情有這麽簡單嗎?趙維不太確定。

    &esp;看看大宋前幾次對士大夫亮劍的過程和結果,就知道了。

    &esp;這不是煽動幾股民情,串聯幾個重臣,就能順利的事兒。

    &esp;就拿範仲淹的慶曆新政來說吧,這是大宋朝第一次向士大夫階層動手。當時的班底可是比現在還要深厚,甚至有仁宗做為靠山,民情民意也是高漲無雙。

    &esp;說句難聽的,在坐的各位,包括趙維,哪個有範仲淹的名聲大?哪個有歐陽修的才情高?文壇地位穩?

    &esp;更別說還是韓琦、富弼、龐籍等等,一眾的千古名臣在側呼應了。

    &esp;可是結果呢?都不說結果有多淒慘,就說過程。

    &esp;這麽多大牛之人,都沒壓住反對之聲,守舊派的招數更是層出不窮,無所不用其極。

    &esp;汙蔑新政之臣結黨營私,散布謠言侮辱名聲,拿歐陽修的生活作風問題說事兒,偽造信件誣告富弼、範仲淹謀反。

    &esp;反正是已經不要臉了,隻要能把你幹下去,把新政攪黃,什麽下三濫的招數都可以用。

    &esp;陳芝麻爛穀子十幾二十年前的破事兒,隻要能惡心到新政之臣,全都得挖出來曬一曬。

    &esp;而這,還隻是範仲淹在陳條十事之中,稍稍動了一點士大夫,一點豪門士族的利益,就招來如此強烈的反抗。

    &esp;可想而知,趙維現在要把士大夫連根拔起,又會是怎麽樣的景象?這不是挑起一點民情,就可以壓下去的敵意。

    &esp;等著吧,大戲還在後頭。

    &esp;兩天,對於趙維來說,玉林齋大宴之前的這兩天,無比煎熬。

    &esp;一方麵,張師父已經動起來了,果然如其所料,他要煽動民意。

    &esp;先是玉林齋老板沈福海借此為機大肆宣揚,言大儒王應麟萬裏辛勞抵達新崖山並欲再臨玉林齋,到時將為玉林齋再書新匾,更換楹聯。

    &esp;而且,不光是王應麟老先生,還有文天祥、謝疊山、張簡之、陸、陳、蘇、楊、張等相公一並蒞臨。

    &esp;大宋文壇,當代之基業盡聚於此,可謂百年之盛世。

    &esp;大宋朝還是那個大宋朝,即使到了國難當頭,到了扶桑異鄉,也依舊是那個愛極了文墨雅事的大宋朝。

    &esp;這就是一個處處都飄著文章美意、筆墨之香的時代。

    &esp;老百姓向往文化,崇拜文化,自己雖然沒有能力拾筆點墨,胸懷文章。

    &esp;可是,一場文人雅聚,杯盞交錯間文章天成,詞賦流淌時佐酒伴歌的佳話美談,卻比什麽更能撩撥百姓們向往的神經。

    &esp;在沈福海如潮湧般的宣傳之下,整個新崖山都為之雀躍,為之側目。

    &esp;所有的焦點,便順理成章的聚集到了這場大宴之上。

    &esp;宴席當日,天光未亮,玉林齋已經是張燈結彩,上下忙碌。

    &esp;而玉林齋外,好事的百姓也已經嚴陣以待,隻等這場文壇佳話,順勢而成。

    &esp;......

    &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