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一章 合力拒杜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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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關中的宣傳甚至是藝術加工之後的“事實”,已經來不及扭轉和改變,所以習鑿齒也沒有打算掰扯著這件事不放。
    他直接說道:
    “杜仲淵是為平叛而來,亦然是為奪權而來。刺史治理蜀中多年,沒有辛勞也有苦勞,且蜀中文武百姓,無不惦念刺史之恩情。
    如今杜仲淵前來,刺史先前所做之努力,將毀於一旦,成都初現之繁榮,或毀於一炬,刺史於心何忍?而蜀中百姓,又如何能夠離得開刺史?”
    此話說完,大堂之上一片寂靜,本來正如連珠炮一樣狂噴習鑿齒的周楚,也閉上了嘴,他緩緩扭過頭,看向周撫。
    理由隻有更牽強,沒有最牽強,顯然習鑿齒給出的理由比周楚給出的理由還要牽強,但是習鑿齒直截了當的提出一個問題,那就是一旦杜英進入成都,那麽周撫這個益州刺史還是刺史麽?..
    準確的說,現在周撫實際上是益州,至少是成都周圍幾個州郡的實際掌控者,無論是軍隊的調動還是人員的任命,都完全聽從於他的安排指揮,不是蜀中的王侯,也勝似裂土封王了。
    而因為從益州向南,寧州等南中之地,其運輸補給都仰仗於益州,所以周撫可影響的範圍其實還包括整個南中。
    隻要其能夠和蜀中世家達成和解,形成刺史府主導、世家配合聽話的局麵,那麽周撫無疑就是割據巴蜀的一方梟雄。
    曆史上的譙縱就是走的這條路,建立了譙蜀。
    因而習鑿齒說了那麽多假大空的話,實際上就是想問周撫:
    從現在的什麽都自己說了算,到對杜英俯首聽命,刺史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麽?
    周撫報之以沉默。
    這就足以說明,周撫是不舍得自己如今之權位的。
    周撫的沉默,讓周楚也頹然坐下,一旦都督進入成都,肯定是要推行關中新政的,到時候又哪裏有讓周撫一言九鼎的機會和地方?
    阿爹隻要舍棄不了這種當土皇帝的感覺,那他就勢必隻可能站在杜英的對立麵。
    習鑿齒看著遲遲沒有說話的周撫,並沒有著急催促,反而看向周楚,溫聲說道:
    “杜仲淵雖一時勢大,但其在河北戰鮮卑人,在河南屯駐重兵抵擋青州鮮卑,在京口等地猶然亦有駐軍,如今更是親自率軍入蜀,此非朝廷忠臣良將也,而有圖謀天下之野心,所以少將軍切莫被杜仲淵所迷惑,一失足成千古恨。
    且杜仲淵處處開戰,則處處結仇,說不定在什麽地方絆了一跤、戰敗後退,則其空虛的內部將會任由他人兵馬馳騁,便是能夠在蜀中等地高奏凱歌又如何?
    河洛和關中若是危機的話,且看杜仲淵是否會丟了巴蜀回援?
    因此杜仲淵不足為信,不足為憑。荊州上下,擁護大司馬、擁護朝廷,正因看出那杜仲淵狼子野心,所以餘才千裏迢迢入蜀,聯絡益州刺史,也聯絡寧州各部,如今南中的揚武將軍便準備提兵北上,支援益州,共同抵禦杜仲淵南下,令其不得入綿竹而抵天府。
    少將軍可要認清現實、知曉強弱,杜仲淵不過花言巧語爾!”
    揚武將軍指的是駐守南中寧州的寧州刺史毛穆之,其為豫州刺史、開國老將毛寶之後,也是桓溫麾下的一員猛將,之前桓溫入蜀,留毛穆之遠赴寧州,收拾南中,因而其並沒有跟隨桓溫北伐氐秦。
    如今毛穆之麾下至少有精兵上萬,再加上其收攏的南蠻部族不知幾許,的確是一支強悍的力量。
    周楚也被習鑿齒說的微微發怔,而之一直沉默的周撫,這個時候卻猛地咳嗽兩聲:
    “老夫今日身體欠佳,讓彥威見笑了,彥威不妨先去休息,待到來日,把臂言歡。”
    習鑿齒愣了愣,知道周撫這是直截了當的要送客了,也就明白周撫肯定還在猶豫之中,此時貿然多說也隻會引起其反感,所以習鑿齒並無拖泥帶水,起身拱手告退。
    原本周楚渾渾噩噩的也要跟著一起起身,但是周撫對著他招了招手,周楚趕忙上前兩步,走到周撫桌案前。
    “坐。”周撫敲了敲桌子,看兒子乖乖坐下,他一掃方才臉上有氣無力、晦暗不明的神色,目光炯炯,冷聲說道,“毛穆之自入南中之後,和荊州的聯絡皆依靠益州,而為父念在其收攏南疆各部,於國有功,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盡量滿足之。
    此人尋常時候,逢年過節,皆派人前來拜訪問候,頗有寧州從此對益州馬首是瞻之意。
    結果現在荊州世家一紙書信,其便不詢為父之意見,徑直引兵北上,上萬兵馬浩蕩而來,足以耗盡寧州之人力物力,其所為何意?”
    周楚頓時神色緊張起來,很明顯荊州世家是兩步走,派遣習鑿齒過來,是尋求和周楚結盟,而一旦習鑿齒這裏談不成,那麽北上的毛穆之就很有可能直接發起進攻,先收拾周撫、再對付杜英。
    合力對抗杜英,說得好聽,可是毛穆之一言不發、悶頭北上,這幾乎是在旗幟鮮明的告訴周撫,其心中有鬼,保不齊第一個任務就是攻占成都!
    “大司馬不在荊州,荊州世家好大的膽子。”周楚喃喃說道。
    “大司馬雖不在,但毛穆之本就是其留下的後手。”周撫緩緩說道,“之前劍閣之刺殺和封鎖,或許隻是荊州世家的小打小鬧,但是現在拉攏巴蜀各方,共同對抗杜仲淵,恐怕就不單單是荊州那些人的一廂情願了,說不定大司馬已經開始著手對抗杜都督。”
    周楚當即冷聲說道:
    “這荊州世家,甚是狡猾,當年便直接害了武昌郡公,阿爹也險些萬劫不複,所以這一次阿爹可莫要上了他們的當!”
    周撫嗬嗬笑了兩聲,沒有直接回答,但大概是想表示,荊州世家也好,關中都督府也罷,反正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周楚不明就裏,隻好轉移話題:
    “阿爹,關中派來的使者,可還安好?”
    “好生對待。”周撫緩緩回答,“且代阿爹去看望一下。”
    “孩兒領命。”周楚趕忙答應。
    周撫卻並沒有著急讓他走,而是握住了他的手,喃喃說道:
    “我兒,我兒,莫要為人所騙也。”
    周楚正想要匆匆答應,但是看周撫的神色鄭重,猶豫了片刻,點頭說道:
    “阿爹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