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因為林家和李家聯手施壓的緣故，錢敏程倒是忍住了，沒有立馬撤回對李家出口的酒。

    畢竟，蘇家的態度也是很曖昧，除了撤回了對李家的蔬菜和肉類供給之外，蘇璟言沒有再做其他的事情。

    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錢敏程還是懂的。

    但是，蘇家的事情如果不能夠解決的話，他們所做的這些事情不過是望梅止渴，壓根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所有的問題。

    蘇璟言的態度很明了——他就要顧安然。

    除了這個目的之外，怕是沒有其他的借口可以讓他放過李家了，蘇璟言雖然上任不久，但是手段了得，現在不過是稍稍給了李家一個下馬威，就差點讓李家最大的飯店倒閉，上海灘的資產階級看熱鬧的同時，都不免打從心底察覺到蘇璟言的手段狠辣，是個不能得罪的人。

    酒井宥季在特高課聽說了蘇家和李家的事情，他的手裏拿著最新的蘇璟言遞給他的“抗日分子情報”，裏麵隻有幾個人名，但是蘇璟言常年都在北京，卻對上海的情形了如指掌，實在是令人打從心裏感覺到毛骨悚然。

    蘇璟言這個人不能成為敵人，這是酒井宥季最深的一個感觸。這麽一個深不見底，手段狠辣的男人，除非是朋友，要麽最好就是一個死人，才會保險。

    這個亂世之中，永遠都隻有利益至上。

    和你談朋友的，都是表麵功夫。

    顧安然因為離開了李家之後被跟蹤了，這兩日倒是沒有出門，街坊鄰居的倒是聽說了她又回來了，不免覺得有些好奇，之前幫她整理房間的陳大媽熱絡的跑過來問她，“安然啊，你這幾日都去哪裏了？怎麽剛回來就走了？”

    顧安然淡淡的笑了笑，如同水平麵上波瀾不驚的一灘湖水漾起層層漣漪，讓人看了心情瞬間舒坦，“謝謝阿姨關心，我這幾日去給人當家教老師去了，現在在外，總得有些糊口的出路不是。那邊比較遠，就住在了他們家裏頭了。”

    畢竟這個年頭能請的上私教的，無非也就是租界裏那群資產階級了。

    顧安然就算不說是誰，陳大媽也能知道顧安然這幾天應當是住在了租界裏，可能因為當初劉老先生的緣故，陳大媽待她還是蠻不錯的，顧安然沒有多說一些什麽，看著顧安然神情有些疲憊了，陳大媽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囑咐了幾句，“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情可以找她。”之類的。

    可能是因為之前剛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是陳大媽和林大媽幫她整理的緣故，顧安然對她們倒是沒有什麽防備心，可是也談不上有多麽的信任。

    她淡然一笑，點了點頭，乖巧又客氣的說道，“好的。”

    顧安然是在137年11月24日的傍晚出門探風的時候，在花店老板娘林宛筠那裏看到了李家出事的報紙。

    顧安然一路上都戴著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一半的臉，她走在大街上，時刻關注著街上的情況，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並沒有發現有蘇璟言的人。

    大街上一派的祥和，也沒有聽說什麽事情，顧安然擰眉細思，她並不覺得蘇璟言打探到她的消息之後，知道她的手上有顧家香的配方，不會做出一點事情出來。

    越是平靜的海岸線下，海底的水越是洶湧，隻要蘇璟言在上海一天，顧安然就不敢鬆懈。

    顧安然現在連火車站，碼頭都不敢去，吃一墊長一智，顧安然已經在蘇璟言的眼皮子底下跑過一次了，蘇璟言不可能蠢到再放跑她一次。

    顧安然走在街上，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走到了第一次和李江鑠見麵的花店裏去，她想了想還是踏了進去，進門是熟悉的鈴鐺聲，還有老板娘林宛筠甜美的一聲，“歡迎光臨。”

    林宛筠正在櫃前算賬，看到是顧安然甜甜的一笑，緩緩說道，“是你啊，姑娘。今天也是要向日葵嗎？”

    單憑顧安然出眾的長相，確實是見了一麵之後就很難再忘記了，顧安然點了點頭，這個月份的玫瑰花並沒有開，大多數的玫瑰花都是開在溫室裏的，很容易凋謝。

    顧安然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總覺得天冷的時候，喜歡看看向日葵，雖然這個季節的向日葵也都是溫室裏開的花。

    林宛筠笑的甜甜的，一張小小的臉蛋，額前留著齊劉海，梳著一條蜈蚣辮留在了身後，頭發上綁著藍色小花的發帶，很是可愛又溫柔。

    向日葵要用報紙包會很好看，林宛筠的報紙都沒有扔，都是用來包花的，顧安然無意間看到了報紙的內容，一雙溫柔的眼睛立馬變得驚訝，心裏是狠狠的一擊——『北京蘇家和上海李家合作關係瓦解？上海李家頻臨破產？』

    顧安然拿手阻止了林宛筠包花的動作，從一叢向日葵底下抽出那張報紙，看著這個標題下的文章。

    林宛筠踮起腳尖，看了一眼，歎了一口氣說道，“姑娘不知道嗎？如今上海灘最大的經濟動變就是李家的事情了。”

    她的臉上帶了幾分的惋惜，雖然李江鑠在外對待人的態度一直很不好，但是畢竟這個花店還是靠著這個大少爺每個月幾筆大訂單才苟延殘喘活下來的。要不然像她一個小姑娘，哪這麽容易在上海立足呢？

    “這都是兩三天前的事情了。”報紙下的日期是寫著丁醜牛年十月二十，也就是137年11月22日。

    顧安然的心裏一聲咯噔，如同重石從空中失重直直下落，“碰——”的一聲粉身碎骨。

    果然她還是拖累了李家了，如今已經過了有三日了，依著顧安然對蘇璟言的了解，他的耐心也就隻有這幾天了，可能今天顧安然不去見蘇璟言一麵，明天李家就看不見上海的太陽了。

    顧安然看著林宛筠手裏的向日葵，慘然一笑，好像每次買了向日葵之後，她再次見到永遠都是幹枯的一株花。

    林宛筠用另外的報紙將向日葵包好，遞給了顧安然，笑著說道，“姑娘不用付錢了，李少爺在這裏給姑娘提前預訂了很多的向日葵，按照姑娘每三日來拿一束的話，可以拿一整年呢。”

    顧安然看著手裏的向日葵，看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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