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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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前,劉二突然兵發盱眙,官軍打敗,丟了盱眙縣城,盱眙知縣也讓劉二給殺了。”王冰淩點點頭說道,口氣很生硬。
    不過楊波聽著,並沒有覺得太過意外,此時大明的衛所兵是是什麽貨色,楊波可是見識過的。
    他們的對手是劉二,那可是一幫亡命之徒,他們手裏有楊波秘密提供的新式火銃,官軍能打贏才怪。
    “劉二攻占了一座縣城?這下有熱鬧看了。”楊波輕鬆說道,顯得有些幸災樂禍。
    一片雪花倏地飄來,正好落在冰姐姐嘴唇上,王冰淩的一張嚴肅臉,卻是生動了起來,楊波眼瞅著,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王冰淩似有察覺,不由摸了摸嘴角,瞪了一眼楊波,說道:“據說你買了一百支新式火銃給劉二,你可是夠雞賊的,你就不怕官府知曉,派兵剿了你的沈家堡?”
    “賣火銃給劉二,乃是大堂主一手操辦的,你們為什麽要讓官府知道?”
    楊波不以為然,一邊往前走,前麵的沈梅公路上,已經有人在清除路上的積雪了,王冰淩跟了上來,發狠似的踩踏路上的積雪,氣鼓鼓的,像是在跟誰生氣。
    “官軍麽?我還真是不懼,嗬嗬...”楊波笑道,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所謂的衛所兵,乃是一幫軍戶子弟,打打順風仗,順便禍害下百姓,多少也能撈點兒,發個小財,真要上戰場跟人搏命,別指望。
    這也怪不得軍戶,乃是大明衛所軍製積弊彌久所致,平素軍戶沒少被上官欺壓,被人克扣軍餉,搶占土地,淪為替上官耕田種地的農夫,戰時,卻要這些農夫不惜性命,為朝廷效力,怎麽可能?
    楊波手裏有超越時代的後裝彈擊發槍,即便隻有火槍營區區五百號人,對於官軍,他卻是絲毫不懼。
    楊波瞥了一眼王冰淩,見她皺著眉頭,撇撇嘴,顯然是不相信。
    楊波又道:“當初在梅鎮,我的快馬隊隻有二十人,加上五十來人的獵戶,卻是把裘千戶的一百多官軍殺得落花流水,這樣的官軍我豈會放在眼裏?”
    “哼..”王冰淩斜眼看著楊波,俊俏的不像話,傲嬌的不像話,看著讓人覺得欠,很欠,“那..你的眼裏有什麽?”
    兩人已經走過通向那座新橋的岔路,來到石廟前麵的公路上,此時,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幹淨,路麵由碎石鋪就,並不顯泥濘。
    倘若時光前進五百年,後世的人們定然在扼腕歎息,責備當下的統治者,是他們固步自封,目光短淺,讓中國錯失了航海時代。
    楊波不由止住了腳步,遙遙東望,並沒有出聲,隻是腦補了一番在波浪洶湧的海麵之上,百舸爭流的情狀,那一刻,楊波眼眸清澈如一汪清水,眸光幽幽,也讓與他同行的王冰淩心中頓生奇異的感覺。
    王冰淩跺了跺腳上的雪,沉默一陣,又道:“官軍在盱眙損兵折將,淮安府轄下的不少官員都被革了職,海州的左文燦也在其中,據說督撫大人王西銘已經上了奏折,待京城傳來旨意,那些被革職的官員便要送留都南京查辦。”
    楊波奇道:“左文燦在海州,離盱眙遠著呢,怎地也受到牽連?”
    “裘千戶和他的人不是死在梅鎮?”王冰淩嗆道。
    當初裘泗州帶人到梅鎮,欲封鎖西山,便是受了督撫大人王西銘的指使,後來左文燦直接給皇帝上了奏折,言稱裘千戶帶兵來梅鎮,海州並不知情,相當於打了王西銘的小報告,兩個人算是結下了梁子。
    “大明的官場,嗬嗬...王西銘這是在公報私仇啊。”楊波搖頭歎息,又道:“海州來了新知州?”
    “還沒有,謝文治暫時代著知州。”
    “哈哈..豈不是正好。”楊波笑出了聲,謝文治是三堂主,是自己人。
    “正好?”王冰淩冷聲道:“你可知為此我們使了多少銀子?現在二堂主還是個代知州,還沒完呢,那些荷蘭人...”
    “你是說我交出那些紅毛番,謝大人就可以摘掉頭上的代字?”楊波奇道。
    王冰淩瞥了一眼楊波,沒有出聲,這就是默認了。
    楊波笑道:“謝大人倒是因禍得福了,下次見他,定要讓他請我喝上一杯。”
    王冰淩卻是瞥了一眼楊波,說道:“那左文燦呢,若是知道盱眙的事也是你從中搗鬼,便是殺了你,也不解恨。”
    左文燦?楊波沒見過,事實上,楊波對大明官府向來不感冒,是死是活,關他屁事?不過,他的夫人封雅雯,楊波倒是印象深刻。
    楊波想起他和封雅雯初次見麵的情狀,心道:“封夫人,如今你可安好?”
    好不了,自從左文燦被革職的消息傳來,知州府便如天塌地陷一般,愁雲慘淡,封雅雯豈能安好?
    左文燦更是一夜須發皆白,連日來呆在書房,找來一本《陰符經》的自貼,一邊念經,一邊習字,謝絕一切訪客,說是要修身養性。
    修身養性卻是說來容易做來難,首先你得把名利二字放下,左大人卻是放不下,他這一生,除了年輕時讀書,便隻會做官,現在烏紗帽不保,便如行屍走肉一般,人生便失去了意義。
    果不其然,左大人沒寫成幾個字,沒念上幾段經,便心煩意亂,抄起酒壺,喝起酒來,一醉解千愁。
    丫環翠兒輕輕推開門,小心走進來,躡手躡腳地,生怕弄出響聲,讓老爺生氣,她是來喊老爺去膳房用午飯的,進來的時候,老爺把頭埋進臂彎裏,一隻手還拿著個酒壺。
    老爺今日有喝醉了。
    “老爺,夫人備好了餐食。”翠兒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
    左文燦微微扭了扭腦袋,露出噴著酒氣的一張嘴,神情模糊,哼了一聲,身體卻依舊趴在那裏。
    “老爺..”
    翠兒給自己壯了壯膽,又叫了一聲,這次聲音稍微大了點兒。
    左大人這一生,活得很憋屈,總不能放飛自我,活得逍遙自在,年輕時寒窗苦讀,沒資格活得瀟灑,能吃上一頓飽飯,就心滿意足了。
    後來中了進士,做了官,才知官場險惡,稍不留神,便屍骨無存,更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對上官,阿諛奉承,銀子早晚預備著,對下屬,裝腔作勢,還要講究個威嚴和氣度,就算在家裏,麵對夫人,也得做出一副文質彬彬,謙謙君子的模樣,總得端著,活的好累。
    如今官職眼看沒了,左文燦也顧不上什麽氣度了,抬頭看著翠兒,醉眼惺忪,打了個酒嗝,滿嘴的酒氣。
    翠兒是個丫頭,姿色一般,好在青春年少,打外麵進來,小臉給冷風一吹,紅撲撲的,侍候老爺,又是百般的小心,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不知怎地,在左文燦的一雙醉眼裏,倒是顯得十分的清純可愛。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左文燦心裏一動,忽地抬手,一把將翠兒拉過來,捧住翠兒的小腦袋,吐著酒氣的一張嘴湊了過來。
    “老爺..”
    翠兒嚇壞了,尖叫著要逃脫,奈何被左文燦死死抱住,脫不得身,翠兒從未見過老爺如此做派,,眼珠子都充了血似的,猩紅猩紅的,麵目扭曲,十分得可怖。
    “老爺,夫人..”
    翠兒哭喊起來,掙紮得更加猛烈,此時的左文燦幾近癲狂,聞言頓時暴怒,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翠兒的臉頰上,怒道:“少跟老子提夫人,夫人怎麽啦,這麽多年來,也沒能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是頭母豬,也該下崽了。”
    左文燦揪住翠兒的發髻,把她的一張臉扯過來,急聲道:“翠兒,今日便讓老爺好好疼疼你,興許你能給老爺生出個大胖小子來。”
    “老爺,夫人...”翠兒用手指著老爺身後,大聲哭喊,掙紮不止。
    “咣....”
    還有瓷器碎裂的聲音,左文燦循聲望去,卻見夫人正站在書房門口,手裏端著的托盤早已跌落在地,瓷器碎片散落一地,醒酒湯更是濺得到處都是。
    剛剛所見所聞,簡直是晴天霹靂,倘若不是親眼所見,封雅雯定然不會相信,一時間,她竟是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左文燦手下一鬆,翠兒終是逃脫魔爪,捂住臉,蹲下身去,嚶嚶地哭了起來。
    就算左文燦想納個妾室,封雅雯也不曾反對,她因為自己不能生育,心生愧疚,甚至勸說過左文燦納妾,女方的姿色豈是翠兒能與之相比的?可左文燦卻總是信誓旦旦,言稱此生有她一人,一起吟風賞月,品名聽曲,執手相看兩不怨,廝守一生共白頭,足矣。
    封雅雯每每想起來,都是感動得眼淚嘩嘩的,如今看來,卻都是騙人的?
    在他眼裏,她竟然不如一隻會下崽的母豬?
    這是對她莫大的侮辱,封雅雯憤怒了,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
    封雅雯臉上的神色卻是越來越冷,眼底升起一陣寒意,眸光便如寒冰一般,死死盯住左文燦。
    左文燦也風光過,中了進士做了官,對她亦是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如今卻是整日酩酊大醉,就像一坨爛泥一般,扶都扶不起來,自甘墮落,翠兒一個姿色平庸的丫頭片子,竟也值得你動粗?自甘下賤,怎麽看,都像個可憐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左文燦,你這個偽君子,我恨死你了。
    “夫人,我...”
    左文燦張口結舌,麵如死灰,尷尬地站起身,不敢正視封雅雯閃著寒光的眼睛,尷尬地把視線轉向窗外。
    窗外的雪花,幾片雪花,無聲地落在窗沿兒上。
    屋內,翠兒蹲在地上,纖弱的雙肩聳動著,斷斷續續地在哭泣。
    不用多說了,任何解釋都是多餘的,她也不想聽。
    封雅雯的心漸漸冷了,冷得像窗外紛紛飄落的雪花,她甚至不想在看左文燦一眼。
    封雅雯輕舒一口氣,轉身離去,出得門來,急匆匆地趕往前院,吩咐管事的備好馬車,說要出趟遠門。
    雪還在飄著,外麵一片冰天雪地,寒風呼呼地吹,這麽冷的風雪天氣,夫人這是要出門?車夫覺得蹊蹺,但還是手腳麻利地備好了車,封雅雯提著裙裾,閃身鑽進車廂。
    “夫人,到哪裏去?”車夫走過來,躬身問道。
    ps.書友提了些建議,我覺得挺中肯的,根據那些建議,前麵部分章節會有些改動,這一章寫作方向上,已經有所調整,可能讀起來跟前麵有些脫節,待改動完畢之後,便順了,由此帶來的不便,熊貓深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