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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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州通往梅鎮的驛道上,駛來幾輛馬車,走在前麵的那輛,流光鋥亮,看得出,那輛車出自沈家堡。
    前方拐過一道彎,便是梅鎮的地界兒了,轉過彎後,馬車上的乘客明顯感到馬車行走平穩了許多。
    梅鎮一方的馬路是新修的石子兒路,平素有人精心打理,路麵平整,少有坑坑窪窪,馬車行走其上,速度明顯加快,甚少顛簸,人坐在馬車上,舒服多了。
    今日是正月初五,春寒料峭,稍顯寒冷。
    但天氣晴好,藍天白雲,碧空如洗。
    道路兩旁栽種的是新柳,枝杈上發出了嫩芽,為這初春時節平添一抹綠意。
    春日總是慷慨的,臨近中午的陽光,給天地間帶來一絲暖意,捱過一個難熬冬日的人們,似乎也覺得這人世間,終於有了一分生機。
    路上有趕集的,坐小買賣兒的,走親訪友的,絡繹不絕。
    還有成群結隊的,那些人衣衫襤褸,麵色疲憊,一身風塵,顯是遠道而來的流民。
    這些人興奮起來,步伐也加快了。
    他們是來投奔沈家堡的,到了梅鎮,沈家堡還遠嗎?
    翠兒極少有出遠門的機會,正探出窗外,好奇地看著外麵的一切。
    “這裏便是梅鎮了?到了梅鎮,沈家堡便不遠了,就可以見到夫人了。”翠兒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坐下。”
    簾子拉開,有冷風進來,左文燦嫌冷,啪地扯下車簾子,厲聲喝道:“今後,莫要再提那賤婦。”
    車廂內頓時暗淡下來,翠兒神色央央地坐正,左文燦伸手捏住她的下頜,捏得生疼,翠兒隻好扭過頭來。
    “過來,給老爺捏捏,嘿嘿嘿..”左文燦突然起了興,把翠兒的身體掰過來,摟在懷裏,猥瑣地笑著。
    “老爺...”翠兒聽老爺說話的口氣,便知他要幹什麽,嚇壞了,“老爺,外麵人來人往的,不要啊..啊..”
    “翠兒,把老爺侍候舒服了,日後,你便是夫人。”
    左文燦祿山之爪胡亂遊走,lsp這是要玩兒車震啊,翠兒年紀小,哪裏見過這陣勢?頓時驚慌失措,掙紮起來。
    “不要啊..”翠兒叫起來,左文燦惱羞嗔怒,正欲施暴,就在此時,聽到有人在敲車窗,左文燦這才悻悻地放開翠兒。
    “左大人..”窗外有人在叫,是馮儀。
    討厭的家夥。
    這馮儀原是錦衣衛南京鎮撫司的一個小小百戶,不知何故,竟和前漕運督撫、現任淮安知府王西銘,還有淮安富商杜修齡等,這些貴人有了勾連。
    左文燦出任沈家堡市舶司提舉,早已沒了海州知州的風光,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啊,連挑幾個屬官和隨從,都做不了主,這馮儀便是杜修齡他們硬塞給他的。
    他們把馮儀送到沈家堡,做他的屬官,就是要在沈家堡打個楔子,這一點,左文燦心知肚明。
    楊波對左文燦有奪妻之恨,在他看來,隻有死了的楊波才是好楊波,杜修齡的安排,他樂見其成。
    馮儀這一叫,壞了他的好事,左文燦撩開車簾子,探出頭來,沒好氣地問道:“什麽事?”
    “大人,天已正午了,趕到梅鎮吃午飯,怕是來不及了,不如就在此地的茶店鋪子吃些點心,歇一氣再趕路,您看..”
    茶點鋪子就在前方不遠,左文燦也不吱聲,黑著個臉,下了馬車,四下瞅瞅,那鋪子的對麵,似乎是個粥棚,棚子前麵一推人,幾個身著青衣的壯漢在維持秩序,不少農婦模樣的人正在熬著粥,那一堆人便是前來投奔沈家堡的流民了,正等著吃粥呢。
    這又是楊波折騰出來新花樣。
    “哼,收買人心罷了..”左文燦不陰不陽地丟下一句,抬腳往那茶點鋪子走去。
    翠兒也下了車,左文燦此次算是搬家了,後麵還有好幾輛運貨的馬車,一眾人等,都停了下來。
    馮儀陪同左文燦進了鋪子,沒多大功夫,又走了出來,左右看看,然後閃進路邊灌木叢中,約莫往來路方向走了百十步的光景,前方便是一片不大的林子。
    “這邊,馮爺..”馮儀走進林子,立刻有人叫了起來。
    “誰他娘在叫馮爺?你們他娘的都不認識我,記住了?”馮儀喝道。
    林子裏的幾個人都是破衣爛衫,逢頭垢麵,一副流民的打扮。
    “是是是,我們記住了。”有人迭聲應道。
    “你們..”馮儀麵色稍緩,正說著,林子外麵傳來隆隆的馬蹄聲,立刻做了禁聲的動作,走到林子邊上,龜縮在一顆大樹後麵,觀瞧動靜。這夥人馬打梅鎮方向來,攏共十來個人,個個神色嚴肅,麵目凶悍,警惕的眼神打量著四周,最駭人的,是每人身後背著的火槍,黑黝黝的槍管,寒光閃閃,讓人不寒而栗。
    “這是梅鎮過來的巡邏兵。”馮儀小聲說道:“看見沒?那就是火槍,新式的,自來火,你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想辦法弄到一杆這樣的火槍,明白嗎?”
    “對對,搞到火槍,就有辦法除掉楊波。”有人趕緊附和,聽口音像是陝西人。
    馮儀聞言大怒,抬腳便將那陝西人踹倒在地,罵道:“休得胡言,誰他娘膽敢輕舉妄動,老子砍了他的腦袋。”
    “是是,馮...頭兒。”那人從地上爬起來,諂媚地笑著。
    馮儀眼睛掃過眾人,目光淩厲,冷聲道:“記住你們是流民,有可能被安置在梅鎮,也有可能在沈家堡,你們先潛伏下來,耐心等待時機。去吧。”
    就是讓他們在沈家堡做細作,又稱暗樁,眾人都明白。
    幾個人一抱拳,先後離去,馮儀也急急地趕回茶點鋪子。
    此時的楊波站立在養馬場的檢閱台上,看著下麵一個一個方陣第次通過。
    之後,還有攻防、遭遇戰、陣地戰、突擊、側翼包抄等等各種演練。
    不動如山,其徐如林,其疾如風,其掠如火。
    當初他們大多是瘦骨嶙峋的流民,而現在個個凶悍威猛,士氣高昂,儼然有了精兵勁旅的模樣,更重要的是,他們有超越時代的新式火槍,對付洪澤湖的劉二,應該綽綽有餘了。
    火槍營的表現,讓楊波老懷大慰,回到設在兵營裏的議事廳,梅鎮的幾個核心人物,付滿、盧寅時、孫進義等都在場。
    周正現在是預備營的一個營長,平素駐紮西口要塞,就在原來西山那座白屋子附近,預備營輪訓、人員調度,便是由他負責,這次來,楊波有重要事項交給他辦,所以他也在議事廳內。
    周正今日便要出發,用的是魚販子的身份,前出洪澤湖采買魚幹,手下人都是從火槍營裏挑選的當地人,洪澤湖一帶的風土人情和海州相差不大,他們深入敵後,可以以此做掩護,不至於掉底露餡。
    繳滅劉二,楊波打算用斬首行動,隻要把匪首以及他的核心人物斬首或抓獲,即可奠定勝局。
    楊波有後世帶來的經驗,朝廷眼裏的叛匪,就是農民起義軍,多數人不過是些吃不上飯的農民罷了。
    擒賊先擒王,沒了匪首,烏合之眾必然不戰自潰。
    難的是善後,潰敗的賊兵,若不能妥善安置,用不了多久,賊勢又起,這也是明末農民起義屢繳不絕的原因所在。
    關於這一點,楊波心裏早有定數,按下不提。
    要斬首,就需要知道匪首總部之所在,這段時日,楊波也沒閑著,倚紅樓送來的情報,顯示劉二本人就在盱眙。
    周正此番前出洪澤湖,先行一步,任務也是收集情報,持續監視劉二的動向和兵力部署,確保匪首劉二的情報,準確無誤。
    其實,周正的角色,也是細作。
    對火槍營來說,這種規模的作戰還是第一次,不出擊則罷,一旦出擊,務求以雷霆之勢,一擊必中。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打仗打的是後勤,這是後世盡人皆知的常識。
    自打楊一鵬離開沈家堡,兩楊之間日漸熱絡,這一楊,便是楊一鵬,二楊便是楊波了。
    兩人通過密使密信,頻繁溝通,楊一鵬也為楊波的後勤補給做了安排,問題是,楊一鵬並不能給楊波特別優待,但楊波的人馬消耗是普通官軍的數倍之多,不足的,楊波要想辦法自己解決。
    槍彈糧草等軍需物資,正在緊急籌備當中,養馬場便是囤積地,這一塊兒,交由付滿負責。
    另外,就是沈梅兩地的防禦,楊波去了洪澤湖,自家後院沒個防禦,可不行,倘若給人端了後院,楊波豈不成了喪家之犬?
    盡管二楊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但官府不是他楊一鵬一個人的,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楊波對於朝廷和官府的防範從來就沒鬆懈過。
    梅鎮北關和虎山方向,由盧寅時負責駐守,養馬場交給孫進義,東海方向,有雷矬子駕著幽靈號巡海,有何起風的陸戰隊駐守,可謂固若金湯。
    方少春,三百火槍營士兵,擔當輜重的五百預備營士兵,跟隨楊波出征。
    會開完了,諸事安排妥當,楊波還要抽空去一趟黃橋。
    為什麽去黃橋?
    有好事者問起,楊波笑曰:“陪香兒回一趟娘家。”
    盡管楊波的說辭蹩腳得很,沒人會相信,但是聽聞楊波這麽說,香兒卻是喜極而泣,哭了半宿。
    香兒是貧苦人家出身,小時候家裏養不活,才將她賣給沈府做丫頭,有明一代,給大戶人家做丫頭,身份卑賤,是不能隨意回家的。
    所幸,香兒是個靈性人兒,辦事也牢靠,沈燕青待她不錯,時不時還有些賞賜,香兒托人捎回去,有機會給娘家人進心,已經算得上幸運了。
    沈燕青馬上要出嫁,香兒作為陪嫁丫頭,將來也是楊波的人了。
    香兒早已把一門的心思放在楊波身上,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此生再不做他想。
    楊波在養馬場的當兒,香兒在梅府,早早穿上最心愛的衣裙,精心打扮一番,一個人在小院子裏不安地來回走動,眼巴巴地盯住院門,期盼楊波能早點回來。
    楊波終於回來了。
    “公子...”
    香兒高興啊,見楊波進了門兒,快樂得像隻飛舞的蝴蝶,飛向楊波,顫聲叫著,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撲在楊波的懷中,竟自抽泣起來。
    楊波慌了神,急聲道:“香兒,是誰這麽不長眼,惹你生氣了?”
    “不不,沒有..”香兒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哭得更厲害了,梨花帶雨,“香兒是高興的..”
    “傻丫頭,我這不剛離開一會兒,以後日子還長著呢。”楊波笑道。
    香兒輕輕搖頭,泣不成聲,“不一樣的,公子去黃橋,雖說隻有一日,但這一日,公子是香兒一個人的,香兒..真的好開心..”
    香兒仰起的俏臉,被淚水潤濕,便如雨後的玫瑰花瓣一般嬌豔,誘人得很。
    楊波心生憐惜,不由緊緊摟住懷中的香兒,一邊輕聲勸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