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老謀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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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還沒亮。
    一隻百十來人的騎兵隊伍,身著灰色窄袖軍衣,腿紮綁帶,背上斜掛火槍,奔馳在盱眙城東的官道上。
    飛馳而過的馬蹄,震天動地,高舉的火把,宛如蛟龍,穿村過鎮,打更的老頭兒,早起的漁民,看著這衣著怪異的騎兵,一臉地愕然。
    黑洞洞的槍口閃著寒光,炮筒子還能架在馬背上?
    隊伍過處,一股攝人的威壓撲麵而來,讓人心生膽寒,他們何曾見過這樣軍容齊整,殺氣騰騰的隊伍?
    本地的衛所軍,戰馬也沒幾匹,養一匹戰馬的耗費,可養六七個兵,衛所軍可養不起,頂多當官的有馬騎,軍容更是不能和楊波的火槍營相比,東倒西歪的,站都站不直。
    楊波和王冰淩並肩策馬,走在隊伍中間,陶世清帶著二十親兵,後麵緊緊跟隨,此行,楊波還帶來兩隻火箭炮,就看你陳從宗怕還是不怕?
    “讓開,讓開,駕..”
    一騎矯健的紅鬃馬從後麵追上來,馬上之人揮舞著馬鞭,呼喝連連,陶世清正要出言喝止,見來人是楊若菲,撇了撇嘴,又縮了回去。
    上次,王冰淩好心安排兩個親兵護著楊若菲,她可倒好,把兩個親兵給綁了,還拿短銃脅迫人家,偏偏後來還救了楊波和王冰淩,還不好追究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希律律..”
    紅鬃馬昂首嘶鳴,楊若菲一撥馬韁,馬蹄奮起,轉頭向楊波疾馳而來。
    “若非?”楊波皺起了眉頭,說道:“你又來幹什麽,你爹..”
    楊若菲立刻搶道:“我爹讓我來的,他怕你胡來,讓我看著你。”
    楊波氣笑了,楊若菲小嘴兒一翹,輕哼一聲,說道:“楊波,你又不信我?”
    “菲兒,別胡鬧。”王冰淩開口了。
    “冰淩姐姐,你也不信我?”楊若菲生氣了,掄起馬鞭,連連策馬,賭氣跑到前麵去,一邊還在大叫:“咱們走著瞧。”
    楊波無奈道:“冰淩,你去看看。”
    王冰淩瞅了一眼楊波,倒是沒說什麽,催馬追了上去。
    楊波不由疑惑起來,楊若菲也不像是在編瞎話啊,難不成她真是楊一鵬讓來的?
    陳從宗截糧草,可不是小事,別指望楊波會善罷甘休,他必須付出代價,大不了,留他一條小命在,已經算給楊一鵬的麵子了,派楊若菲來,能做什麽?
    隊伍一路急馳,不到兩個時辰,便趕到位於雙溝的陳從宗軍營。
    營地前麵有豎著一個木頭架子,算是營門,楊波二話不說,先來一個下馬威,火箭炮一炮轟過去,營門便不見了蹤影,地上留下個大坑,守門的兵丁嚇得連滾帶爬去稟報了。
    不多時,陳從宗帶著人趕到,身後跟著一隊歪歪斜斜的士兵,手中的兵器也是雜七雜八,多是長槍,就是木杆前麵帶個槍頭的那種,也有弓箭,但為數不多,甚至還有木棍。
    烏央烏央的鬧哄哄,人數雖然不少,但看上去邋裏邋遢,胖襖都看不清本色了,哪還有軍兵的模樣?
    再看火槍營士兵的模樣,一個個腰板挺直,神色凜然,齊刷刷地排成齊整的隊列,莊嚴肅穆,威風凜凜,火槍拿在手上,黑洞洞的槍口,讓人不寒而栗。
    陳從宗的兵,剛剛還在吵吵鬧鬧地要打群架,這會兒都不由垂下頭去,自己跟弱雞似的,不挨打都不錯了,還想打人?
    “就這?”楊波大搖其頭,嘴裏嘀咕道:“尼瑪啊,還敢截留老子的糧草?”
    陳從宗走上前來,口稱楊公子,抱拳施禮,倒也算客氣,蹊蹺的是,楊若菲卻跟陳從宗一道從營門裏出來。
    “若菲,你怎麽跟這些人攪合在一起?”楊波沒有理會陳從宗,而是向楊若菲問道。
    楊若菲小嘴兒一翹,把頭扭向別處,不理楊波。
    楊波現在相信楊若菲確為楊一鵬所派,隻是楊一鵬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
    楊波從懷裏掏出楊一鵬的手令,在陳從宗眼前一晃,開口道:“你就是陳從宗?我奉漕運總督楊督帥之命,前來緝拿於你,跟我盱眙走一遭吧。”
    “不是緝拿,是請。”楊若菲跟吃槍藥似的,嗆道。
    “若菲,你..”
    這丫頭怎麽啦,翻臉比翻書還快,你的立場呢?是陳從宗無故劫我糧草,無理在先啊,楊波驚愕地看著楊若菲。
    那陳從宗卻是神色平靜,說道:“我跟你走一遭便是,楊公子,請吧。”
    “天底下何來這麽便宜的事,當初你做初一,就該想到今日會是十五。”楊波冷笑一聲,轉身向陶世清下了命令,“繳了他們的械,不從者,格殺勿論。”
    “是。”陶世清昂聲答應,一揮手,火槍營士兵轟然出動,呼喝著上前要繳官兵的軍械。
    “楊波,你不要太過分。”陳從宗喊叫起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很激憤的樣子。
    “楊波,我爹說了,你不能傷人性命。”楊若菲也嚷嚷起來。
    “你瞎參乎什麽?”楊波沒好氣,楊若菲今日的表現實在有些..反常,“這要看他們,不反抗,就能保住小命。”
    幸好,陳從宗的兵實在太慫,在火槍營的槍口下,哆哆嗦嗦地都交出了手中的兵器,破銅爛鐵收了一大堆。
    海州來的運糧隊也被解救出來,楊波找來領頭的問情況,那人哭訴道:“他們搶走了三成糧食,一半的臘肉和魚幹,公子,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楊波冷眼看著陳從宗,陳從宗不由低下頭去,看來這是真的了?
    “把這些人都趕出去,燒了他們的軍營,扒了他們的衣服,讓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大幾百號大老爺們兒,就現在這春寒料峭的天氣,被扒光衣服?就算不被凍死,也得羞死。
    “楊波,你也太損了吧?”楊若菲大驚失色,尖叫起來。
    “楊波..”陳從宗聞聽,頓時目眥欲裂,大喊一聲,便向楊波撲過來,“老子跟你拚了。”
    楊波腰間可是帶著長刀的,側身閃過,嗆朗抽出長刀,腕子一抖,長刀便架在陳從宗的脖子上,“瞧瞧你的那些兵,就是一群豬,被人這麽羞辱,興許也能哼哼幾聲,你竟有膽搶我糧草,是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楊若菲實在看不下去了,從腰間拔出那把左輪手槍來,指著楊波的腦袋,嬌聲喝道:“楊波,你這樣對待他們,還不如讓他們去死,快下令,讓火槍營停手,不然,不然...我一槍打死你。”
    “保險都沒打開,你打死誰啊?”楊波一把奪過左輪手槍,揣進懷裏,“你小孩子家家的,一邊涼快去,別管大人的事兒。”
    楊若菲頓時氣急敗壞,飛身過來,拳打腳踢不算,還張嘴咬人,王冰淩見勢不妙,一把拉開楊若菲,連聲叫道:“菲兒,別鬧..”
    無論楊若菲如何鬧騰,楊波的命令終是被執行下去,帳篷被一把火燒成灰燼,那些兵一個不拉,全被扒去軍服,隻留下個褲衩子,凍得瑟瑟發抖,哭嚎著四處逃散。
    想來,這些人走投無路之下,定會到附近幾個的官軍駐地求助,如此,消息宣揚出去,陳從宗必然淪為笑談。
    這正是楊波需要的效果,損失些糧草還在其次,關鍵是下一次,誰再敢打他的主意,可就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楊波的報複手段了。
    下午,陳從宗被親兵隊押送到盱眙,楊波打算親自交給楊一鵬,不料,楊若菲眯起一對古典美人兒眼,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好男不跟女鬥,我不跟你一個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楊波悻悻然退下,回到辦事房,找來種景升,商議分地的事兒。
    種景升,破落軍戶出身,原先是盱眙縣衙的一個差役,劉二造反時,僥幸逃脫,現在又回來了。
    楊波幾次下鄉分地,他都跟著,這人情商挺高,辦事不錯,試點分地的事,楊波多交給他去辦。
    現在要擴大範圍,鄰近的幾個村都紋絲不動,跟楊波死耗。
    “公子,這事兒好辦,隻需給先動的人些許甜頭,小的聽說劉二搶了不少鹽巴,都值三十萬兩銀呢,誰先動,誰得銀子,有了銀子,他們也好買耕牛,不然有了地,沒有牛,這地也種不上..”種景升小心看著楊波的臉色,見楊波沒什麽表示,趕緊又說:“公子放心,隻是借貸,將來有了收成,是要還的。”
    楊波拍拍種景升的肩頭,“你的主意不錯,不是我不給,隻是我已經答應督帥,這筆錢...”
    楊波正說著,楊一鵬卻是‘騰騰騰’地走了進來,種景升見勢不妙,趕緊作了揖,溜之大吉。
    楊一鵬一進來,便大發雷霆,“楊波,你好大的膽子。”
    “伯父,何出此言?”楊波愕然,稱呼也自動改成伯父,楊一鵬卻是一擺手,像是在趕蒼蠅,嫌棄道:“你少賣乖,我問你,你是不是扒了官軍的衣衫?陳從宗是我的人,你知不知道?”
    哎喲,難怪那天楊一鵬看到通報,一直沉默不語,還煞有其事地寫了手令,難怪楊若菲今日如此做派。
    楊波今日打了狗,而狗的主人竟是楊一鵬?
    那你也早告一聲啊,楊波一臉苦相,心中腹誹。
    其實楊一鵬讓楊若菲跟著去,姿態已經很明顯了好伐,隻是楊波在氣頭上,情商又極低的一個人,愣是沒收到信號。
    “在雙溝駐守的是顧遂,那顧遂和裘泗州是結拜把子兄弟,跟你有仇,本督特意將顧遂調離,換上陳從宗為你守後路,你就這樣羞辱於他?真是不知好歹。”
    “伯父,我這就去跟陳千戶道歉。”楊波誠惶誠恐,起身便要往外走。
    楊一鵬質問:“你這般羞辱本督的人,倒個歉,就想了事?”
    接下來,跟楊一鵬的一番談話,真正讓楊波感到,什麽叫入坑,什麽叫老謀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