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血玉蠶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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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嘉二十五年末

    淩淵閣的小丫頭,聽聞自己的哥哥似乎回來了,便立時把手裏的糕點扔了,跑到明嘉帝麵前請出宮去。

    明嘉帝對這件事倒是沒有怎麽在意,便摸摸她的腦袋,叫曲錦福親自送回落氏君染。

    落加藍這一年幾乎沒在淵都待著,於是一切便靠著管家在打理。如今他回來了,便要處理些年關的事情,可謂忙得不可開交。

    而且來年是甲子年,連明嘉帝都要大宴群臣,九國使臣紛紛前來。落氏君染便得照例放些假了。

    甲子宴這一個月,落氏君染很有可能要歇業,來年的訂貨,便得趕在甲子宴來之前做好了。

    廠房裏的工人馬不停蹄,落加藍得空了也去裏間監製,有時便也換了麻衣出幾缸難做的顏色。

    廠房裏,似乎到底也不是那麽忙——一個眉毛被染得青了的小丫頭,拿著一段像是試色的白綾,一個缸一個缸地把那布料染成花的,還悠然地拿到落加藍麵前炫耀:“姐姐,你看,我這個顏色染得多好!”

    落加藍這時正在和大師傅調色,便沒有抬頭,敷衍道:“嗯,很好看!”

    那小姑娘見落加藍沒有看,便立時生了氣:“姐姐你都沒有看,怎就知道好不好看!”

    落加藍被她吵得頭疼,便瞄一眼她手裏的布料:“嗯,好……”

    那個“看”字,卻是卡在嗓子裏了。

    落加藍對布料天生敏感,所有的料子,不論被染成什麽顏色,隻要他看一眼,便立時能知道那料子的好賴。

    所以他有些傻眼,花了一息時間才鎮定下來,把染料交給大師傅,看著廖夢溪:“你那料子是從哪裏弄來的?”

    廖夢溪看著落加藍眼神有些不對,覺得奇怪:“我看那個小哥哥把這塊料子扔在那裏了,便拿來玩了……”

    落加藍覺得作坊裏似乎頗有些熱,於是順氣:“你可知道,那是玉界山主峰產的血玉蠶絲麽?”

    廖夢溪對玉界山並不陌生,隻是她並沒有聽說過什麽“血玉蠶絲”。

    “那不就是塊料子麽?”小丫頭嘟著嘴,對落加藍這凶相表示不理解。

    “不錯,”落加藍苦笑,“那是一塊料子不假。隻是那血玉蠶要養三年才吐絲。這東西,這血玉蠶絲,每年最多隻得四匹,而且朝廷都有記錄,這麽一匹叫你這樣糟蹋,哪裏是‘一塊料子’便能過去了?”

    無色的料子,著色最易,也最難去色。

    若是染成同色,落加藍倒有辦法將這料子染回來。實在不行,他還可以用加藍秘術,染成深紫色,還能泛著原來的光,倒是錦上添花。

    可是這小姑娘如今把這料子染得比花貓還花,這要怎樣染回來?

    落氏君染從沒有出現過布料染錯的情況,何況是染壞了,而且這是禦用的料子,若是出了差池,官府是要徹查的。

    若果然是他落加藍自己染壞了,那倒是可以圓過去,實在不行還可以稱病,說自己那日病著,到最後無非是明嘉帝說幾句,便完了。

    可是犯事的是廖夢溪,而且作坊這麽多人都看到了她拿著那料子在染缸前晃悠了,那便不僅是要治廖夢溪的罪,連落氏君染都要受牽連!

    隻是廖夢溪沒有想到,這料子原她也隻是覺得手感不錯,拿著順滑舒服,卻是這般的來頭!

    於是低頭:“姐姐,我錯了!”

    落加藍看著那個低著頭搓手指的小丫頭,於是歎氣。事已至此,責備她也沒什麽作用,於是便拉著那抱著團彩色布料的小姑娘,叫了馬車,趕快回了家。

    到了家門,落加藍便看見一副步輦,於是對廖夢溪道:“這料子你先放到暗格裏,到了家裏,不要說這事情,連一個‘染’字都不要提!”

    落墜紅回來了,那麽跟著她的,必然是宮裏的人,甚至曲錦福都有可能跟著。

    曲錦福是明嘉帝身邊的老人了,算不得老狐狸,也算半個人精了。若血玉蠶絲被染壞的事情叫這老東西知道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廖夢溪看落加藍說得嚴肅,便點點頭:“嗯,我不說!”

    於是跟著落加藍跳下馬車。

    落墜紅還是和原來一樣,看見落加藍便往前撲。

    “哥哥你回來啦?”

    落加藍被她這猛然一撞,差點後仰著跌倒!

    “嗯,小紅兒回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哥哥好叫人做了吃食給小紅兒備下。你這般悄無聲息,倒叫哥哥尷尬!”

    落墜紅搖搖頭:“我是故意的!宮裏也不缺吃的。小紅兒就是想哥哥了!哥哥今年好忙啊,都沒有時間來陪小紅兒啦!”

    說完最後一句,小姑娘嘟起嘴,瞪落加藍一眼。

    落加藍於是苦笑,好不容易把著墨魚似的吸附在身上的小姑娘扯下來,便把她拉到廖夢溪麵前,給各自都做了介紹。

    廖夢溪從進門便看見了這個穿著粉紅色衣裳的小姑娘,和落加藍親昵地說話。

    她有些怔。

    “你……”

    聽完介紹,廖夢溪半天才說了一個“你”,然後又順氣,道:“你是我家畫像上的姐姐!”

    落加藍原本很高興,聽完廖夢溪這麽說,卻是把臉色都掛在那裏了——廖家是名畫世家,廖家的前家主廖洛君,便是昭仁皇後的禦用畫師。

    那麽廖家得幾幅昭仁皇後的畫像,也算不得什麽稀奇事。

    隻是落墜紅還什麽都不知道。於是落加藍便道:“哦?這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何況畫像總和真人有些差別的。”

    於是在落墜紅看不見的角度,使勁給廖夢溪使眼色。

    廖夢溪剛想著反駁,她父親畫人像,便是像人進到那畫裏的,絕不可能有什麽差別!

    隻是她瞥到落加藍,看見他那樣子,便知道這事情不是那麽簡單,隻好笑笑:“嗯,也是啦!哈哈,姐姐的妹妹比姐姐好看喲!”

    落加藍對她這個稱謂,已經免疫,隻是我們新封的靈宣小公主卻是有些不懂:“姐姐?哪裏來的姐姐?”

    方才落加藍說了,廖夢溪比她大半歲,那便是該她叫姐姐的啊!

    落加藍瞪一眼廖夢溪,剛想說,卻聽廖夢溪搶先道:“他扮過女裝!嘖嘖,那可是大美女!”

    落墜紅那眼睛本就和落加藍的有些相似,大得很,這時便更大了:“哥哥,她說得可是真的?”

    落加藍抬頭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