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帝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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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嘉二十六年初

    鍾離啻並沒有覺得明嘉帝帶著多少仁義,就算他現在顯得很傷悲,也以一種長輩的身份,表示對自己和初如雪的某種原諒。

    這種感覺,叫鍾離啻有些難受。

    這場甲子宴,對鍾離啻來說,並不那麽好過。

    這些年,鍾離啻經曆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沒有去年一年,來得難受,來得心痛。

    為了那些可笑的親情,和一個想拿一生來守護的人。

    和父親坐在回府的馬車上,鍾離啻終於稍稍放鬆,把全身的力氣都抽調到其他地方,靠在車壁上。

    “父親,皇上剛才,為什麽不說實話?”

    鍾離啻有些自己的猜想,但是不敢確定。

    老王爺看著鍾離啻,搖搖頭:“皇上生性多疑。初亦白的身份若果然公布,她便得重新姓安。這是皇上不願意看到的。”

    鍾離啻對這層,倒是沒有想到,他這時想想,等父親的下文。

    “初亦白,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她身後的人,怕是極強大的,強大到皇上不敢叫她恢複身份。而且為保完全,皇上便先下昭,就算是皇上百年之後,這人想借著朝明公主這一層關係對朝局有所行動,也要飽受非議。”

    “太子生性良善,來日若登大寶,怕是要被這些上族生吞活剝了。皇上如今老了,他怎能不為太子打算!”

    “和宗室比起來,皇上還是最忌憚那些上族。”

    鍾離啻原沒有想到這些。他隻覺得,那是明嘉帝欲擒故縱,對初氏一族的一點恩賜。

    這一層,的確是結症所在。

    隻是他有些不明白,那主相,到底是什麽來曆,能叫明嘉帝忌憚到如此地步?

    “這主相,我們隻知道,他在北疆的勢力,強大得很。那種強大,並不是白家那樣功高震主。而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當初你身陷冼縣,聽說便有他一份功勞。相印到了築陵。隻是不知道那是不是他本人。”

    鍾離啻聽父親這麽說,想起除夕夜裏,春紅軒的梅林裏,初如雪身邊的那個男子。

    “父親聽說的,是不是一個穿著白衣,不過而立的男子?”

    老王爺這時驚訝:“你竟見過?”

    鍾離啻想起那日,點頭:“算是見過。當時並不確定。如今看來,是他不假了。”

    老王爺這時臉色稍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鍾離啻搖搖頭:“並不確定。若不出意外,這個主相,很有可能是當初北疆最神秘莫測的醫家家主,顧晚燈。”

    老王爺臉色蒼白:“這?怎麽可能!”

    毒醫顧家,那可是整個大淵最詭異的家族!便是苗人的蠱術,也不能與之相較!

    “那日他在皇宮裏,我看見了。後來留心查了查,隻是都沒有什麽結果。後來卻是無意間聽說了這麽一件事,十幾年前,皇宮曾經來過顧家的人?”

    鍾離啻對這些傳聞原並不感興趣,也不大相信。

    隻是自從他知道初如雪就是朝明公主之後,便特意去查了有關朝明公主的東西,發現十幾年前,顧家的人來過皇宮。

    那一年,初氏一族最後一批人被處決。

    顧家和皇宮有些來往,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因為顧家的醫術到底高明,皇宮便得對這個家族,多多少少表示尊重。

    隻是老王爺沒有想到,明嘉帝會把這個家族的家主,作為大淵的主相!

    “若是照此說來,一切倒是能說得通了!”老王爺恍然大悟。

    若是主相果然是顧家的人,那麽身為主相的學生,若是大淵的嫡公主,而且是唯一的嫡公主,對皇權的威脅,便可想而知。

    顧家操控初氏一族,到底比操控皇室,叫明嘉帝稍稍安心些。

    落加藍看著初如雪叫人送來的布料,有些驚訝。

    那布原叫廖夢溪染壞了,又被燒了些破洞,到了旁人手裏,便是一堆廢料。

    初如雪卻用去藍之術,將這布料上的顏色去幹淨,又以加藍之術,給料子重新上色,而且用了繡龍紋的秘術,把那上麵的破洞修補整齊,加了些木蘭芳草。

    這樣的一匹布料,便是任誰都不可能看出來有什麽問題。

    而且龍紋秘術這樣的繡藝,除非是多年的龍紋繡娘,旁人是看不出來的。落加藍能看出來,是他接觸過幾個龍紋繡娘,專門給天家繡龍紋的。而且這些繡品到底要經了他落家的手,若不懂得,哪日叫人動了手腳,繡錯了龍袍,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落加藍知道,當初最出色的龍紋繡娘,是初家的人。

    難道初如雪也懂得龍紋秘術?

    作為初氏一族的傳承,初家的家主,是有可能懂得。

    隻是初如雪這般年紀能有這樣的繡藝,實在叫落加藍有些想不通。

    落加藍想想,搖搖頭,要把那匹繡布放到一邊,卻看見一個紙條從裏麵飛出來。於是撿了,拿起來看一眼。

    “靈宣公主用。”

    落加藍登時便明白了。那東西原是出過錯的,那些上過色的痕跡,若被有心人發現,便又是一場風波。

    隻有給落加藍的妹妹,才是最穩妥的。

    落加藍如今能在內府說上那麽幾句,一匹稍稍好些的料子,叫送到落墜紅手裏也不是不可能。

    落加藍不得不佩服初如雪行事的周全。

    便是落家可能為這匹料子受的所有罪責,都想到了。

    “姐姐,早點歇息吧,不是說好了,咱們明天一起回聊山麽!”

    廖夢溪看見那料子,稍稍心虛,又看那東西似乎比原來更加精致,心裏自然雀躍,可是落加藍似乎並不怎麽高興,反而一副深沉樣貌,叫小丫頭沒有底了,於是找個話題,想問問。

    落加藍把料子收起來,點頭:“嗯,這料子這次可得收好了,再被你染成花布,我這腦袋怕是要血濺午門咯!”

    於是摸摸小丫頭的腦袋,叫她安心。

    小丫頭看落加藍終於神態自然了,心裏終於安定:“這麽說,這件事情算是解決了?”

    落加藍點頭:“嗯,解決了。你也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為著這麽一塊布,廖夢溪這幾日也老睡不踏實,於是常在半夜裏抱著枕頭來找落加藍,要和他一起睡。

    這種被深深需要的感覺,落加藍覺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