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屋頂有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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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三十年秋
宇文素戟便這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菜被端走,關鍵是他還沒吃上兩口呢!
鍾離啻悠然地吃著自己麵前的飯菜,笑笑:“宇文大人,您覺得本王方才的做法,可有什麽不對?”
宇文素戟幹瞪一眼:“你這些年在西南,淨學這些!”
鍾離啻點點頭:“嗯,隻學這些,不然沒什麽事情做。”
這倒是實話,鍾離啻這些年,到底是悠閑。隻是他腸胃不好,所以並沒有長多少肉,反而因為在西南沒有北疆那麽勤於訓練,,人清瘦了不少。
“你果然不打算去淵都了?”
宇文素戟見這屋裏並沒什麽旁人,便低聲問鍾離啻。
這是他現在比較關心的問題,因為鍾離啻去與不去,直接決定著淵都,北疆和各大家族的走勢。
明嘉帝已經軟禁了鍾離啻四年了,當初宗室創下的輝煌,已經快要被歲月磨礪幹淨了,北疆胡奴又開始練兵,摩拳擦掌地,似乎要和大淵再決生死。因為老王爺的死,南疆的苗人勢力和外國勾結,也似乎有了新的動作。
宇文素戟在北疆,自然對北疆的情況比較了解:“胡奴和北紅河的土那人似乎有來往,不知道是不是會一起準備,來攻打大淵。”
鍾離啻垂下眼簾,淡淡地:“這些事情,同我鍾離啻,沒什麽幹係。隻要她能平安,他們這些人想怎麽勾結,便由了他們去。”
“我這次去淵都,隻是為了看看她。對明嘉帝的王朝,沒什麽興趣。”
鍾離啻吃完了自己的飯菜,擦拭了嘴唇,漱口,拿起本書,躺在床上看。宇文素戟也很快吃完,竟也那麽大刺刺地跑到鍾離啻的床上,脫了鞋坐在他對麵:“你能看得這麽開?”
鍾離啻點點頭:“他既然想叫本王做一個透明人,那本王便做了透明人,成全了他。”
鍾離啻喝著杯白水,不鹹不淡地說著。
宇文素戟深深感覺,鍾離啻變化很大,這種變化,不是他長大了,也不是他成熟了,而是鍾離啻在經曆了這麽多絕望之後,對旁人,對自己的一種疲憊和無力。
可是鍾離啻卻又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他依舊是那個愛開玩笑,愛和宇文素戟侃天侃地的鍾離啻。
這種變化,叫宇文素戟覺得鍾離啻似乎很遙遠,卻又覺得這些似乎都無所謂。
“既然你已經選擇了自己要走到的路,日後,多加小心。”
宇文素戟想想,最終給了鍾離啻這麽一句。
第二日,宇文素戟啟程回北疆,鍾離啻沒有送行,連登上城樓看一眼都沒有,他仍舊在那馬場裏,早上去遛馬,下午看些不鹹不淡的書,打發時間。如今鍾離啻閑得連菜譜都看,果真是這麽多年,把個把書都看了個遍,以前夫子教的時候不怎麽肯認真學的,如今也都一一看了,隻是他自己不知道記著多少,隻把那些書都看了個大概。
過了一日,鍾離啻收到了落加藍的信,信上都是些家長裏短的事情,瑣瑣碎碎,隻是鍾離啻也沒什麽其他事情可做,便在那裏看著信,打發時間罷了。
隻是在看到一句話的時候,鍾離啻眼前有些明亮:落加藍進宮看落墜紅,偶遇沐靳,他懷裏的孩子,管他叫“舅舅”。
鍾離啻有些怔——落加藍是不知道,初如雪就是明嘉帝的女兒,是沐靳的親妹妹。那麽如今他懷裏的孩子叫他舅舅……
難道……鍾離啻想到一種可能——她也許,已經嫁人了?
怎麽可能!她既然沒有還他琮瑢玉,那便是對他有情,以她的性子,怎麽可能!
鍾離啻努力地平複自己的心情,他手裏捏著那塊琮瑢玉,越捏越緊,最終疼惜那玉,放下了。
鍾離啻知道,自己該動身去淵都了,該去看一看,她這些年究竟是怎麽過的。
他原計劃入了冬,再找機會去淵都的,可是如今他卻是一刻鍾都不想等了,他恨不得現在就見到她!
夜裏,一匹渾身烏黑的矮馬,趁著宵禁未啟,從劍閣城疾奔而出。
淵都
兩個孩子把九連環都玩膩了,而且他們多多少少繼承著鍾離啻的聰明,學了一兩次便完全知道那東西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便把那拆了的九連環撒在床上,找更新奇的玩具來玩。初如雪摸索著把那九連環全部找到,又摸索著把那東西裝好,放到一個抽屜裏。
“娘親,舅舅這些日子是不是忙,都不來我們這裏了!”
自從那日之後,尋兒便再沒有將這裏稱為“家”。在潛意識裏,這個孩子已經開始排斥這個他自小長大的地方了。
初如雪對這樣的變化,並沒有怎麽太在意,她摸索著,不叫孩子們從床上滾落。
自從那日初如雪說了該換張床後,沐靳並沒有再說什麽,也並沒有果然換了床。初如雪也不在意,隻是一心嗬護著孩子們。
這日白天,月兒突然發燒,初如雪有些慌了,她這裏並沒有藥,叫人來,也不一定能使喚得動,卻恰巧沐靳來了,見初如雪這般著急,便說:“你且把孩子給我吧,我帶回太子府,找了太醫醫治了,到底也方便。”
初如雪原想拒絕,卻想想,自己如今到底沒有那樣的能力了,而且月兒燒得厲害,不及時醫治的話可能有生命危險,也便同意他抱走了。
夜裏,初如雪總睡不著,她翻來覆去地,尋兒也覺得不對勁,便問:“娘親是不是想月兒啦?”
初如雪摸一摸尋兒,點點頭:“是啊,尋兒和月兒,還從來沒有離開娘親睡過呢。”
她這兩個孩子,都是她自己一手帶著的,如今月兒突兀地不在身邊,她的確有些難受。
這時,初如雪憑著敏銳的聽覺,聽到了房頂的動靜。
有人。初如雪警惕地坐起來,袖裏的金針也準備好,盡管她如今沒有以前那般的氣力和內力,但是這一根下去,也是能致命的。
初如雪仔細地聽著屋頂的動靜,聽著來人要從哪個方向過來。
她並不能果然確定,明嘉帝不會突然要了這兩個孩子的命,她這時候覺得,連月兒發燒,也頗奇怪,怎麽好端端的,就能燒成那樣?
初如雪現在很後悔把月兒交給沐靳,她不知道,明嘉帝可能會對她的孩子,使用怎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