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帝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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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被趙元朗關進宗府地牢,已經足足三天了,這三天之內,整個神都城風雲激蕩,神都城個個大臣之間的交流空前繁密,甚至負責神都城王公的七監之一的探幽監都無法完整的掌控神都情報,王朝的耳目已經耳不聰,目不明。

    趙辰光也在未央宮裏大發雷霆,將一疊疊奏章狠狠的甩在地上。

    “這些混賬東西!昨日裏在未央宮裏大氣都不喘一聲,今天就齊刷刷給朕遞了幾十張折子,一幫吃裏爬外的東西!難道朕的四位皇叔,就這麽有吸引力?朕才是玄霄的正統!”

    烽霍不緊不慢的看了一眼趙辰光,等趙辰光發完火氣,這位大宦官才緩緩開口:“皇爺,你心亂了。”

    趙辰光輕吐了一口濁氣,癱坐在龍椅上,沉默良久。

    “不錯,朕的心急了。”

    “從朕繼位以來,雖然也有過迷茫無措的時候,但是總體來說,還算得上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這次清哥兒被趙元朗製住,讓朕亂了方寸。”

    “烽霍,烽霍…”

    趙辰光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麽,大聲呼喚一直隨侍在身邊的大太監。

    烽霍矮身出現在趙辰光的麵前,恭聲道:“皇爺,有何吩咐?”

    “備輦,朕要去一趟宗府,看一看清哥兒,順便問一問對策。”

    烽霍低眉道:“皇爺,去宗府但是沒什麽問題,隻是如果想把破局的關鍵寄托在小李真人身上,恐怕皇爺隻能失望而返了。”

    烽霍是老皇帝留給趙辰光的親信,也是他隨身的最後一道防衛,趙辰光對這個跟了老皇帝一輩子的大太監還是十分尊敬的,平時對於烽霍的意見,他多數也是聽得進去的,聞言好奇的問道:“這是為何?”

    “往日裏,小李真人之所以睿智非常,很大原因是因為小李真人可以站在薛老神仙的肩膀上,將整個神都的局勢盡收眼底,以局外人眼光才能把雜亂的神都局勢洞若觀火。但是此時小李真人自己就身在局中,恐怕這一局,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跳脫出來。”

    趙辰光沉吟了片刻,還是擺了擺手:“無論如何,清哥兒被關了三天,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哪怕隻是表個態度,朕也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烽霍點了點頭,躬身下去安排輦駕,他還沒走出未央宮門,就聽到身後的年輕皇帝出聲喊住了他。

    “皇爺,何事?”

    趙辰光臉色堅毅,咬牙道:“給朕安排九龍車輦,將最高規格的儀仗也給朕拉出來,朕要告訴神都,告訴天下所有人,朕與首陽劍宗休戚與共!”

    烽霍深深的看了這個年輕的皇帝一眼,仿佛想要說些什麽,但始終沒有說出口,隻是低聲應了一聲“是”,就下去安排去了。

    玄霄王朝光武元年深秋,九頭渾身潔白如雪,頭生龍角的龍馬,從皇城南門的朱雀門中踏出,在神都沿街百姓或者驚歎或者恐慌的神情之中,邁著雄壯的步伐,拉扯著一輛金玉為骨,紫紗為帳的金車,慢悠悠的從皇城之中駛了出來,沿街的百姓,但凡見了這輛九龍輦,無不戰戰兢兢的跪伏在地。

    這輛華貴無雙的九龍輦,車身是玄霄王朝的第二十四位皇帝傾盡國朝物力打製,牽上趙家世代豢養的龍馬,就成就了這輛可能不是九州第一重,但絕對是九州第一貴的車輦。打造九龍輦的這位皇帝窮奢極欲,在位短短十餘年,就幾乎耗盡的玄霄的國力,後來被宗府聯名滿朝文武,直接廢黜了這位皇帝。雖然這位趙皇帝被廢,但是這輛九龍輦卻世世代代在趙家流傳了下來,由於太過華貴,九龍輦也成為了玄霄王朝的帝王規格最高的車輦,每一位新帝登基的時候,都會乘坐九龍輦遊街神都。

    但是由於這輛九龍輦的打造者是趙家第一個被廢的皇帝,也有人說這輛車輦不詳,曆代皇帝也不是如何喜歡,比如老皇帝趙元羽,窮其一生,大概也就登基的時候坐過一回。

    “九…九龍輦…”

    “皇帝陛下聖駕…”

    九龍輦駕臨,讓朱雀大街上驚掉了一地眼球,身為神都人,這些人當然認得九龍輦,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九龍輦上,一位年輕的帝王,身著隻有帝王大祭才會穿著的冠冕,滿臉肅容。

    但是畢竟是神都子民,這些百姓隻是愣了片刻,便一個個都反應了過來,在朱雀大街邊跪成了一排,隨後山呼聲在趙辰光耳邊響起。

    “吾皇萬壽。”

    “吾皇萬壽。”

    一路『吾皇萬壽』的聲音,從皇城的朱雀門,一直喊到了趙家宗府門口,不同於上次微服而來,此次趙辰光如此盛大出行,身為趙家宗正的趙元朗自然不會不知道,也不可能視而不見,此時的宗府門口,宗正趙元朗領著一眾宗府的高層,恭恭敬敬的等候在了宗府門口,等到九龍輦一到,由宗正趙元朗領頭,趙家宗府烏泱泱跪了一片,一眾宗府弟子雖然不情願,但是也不得不跟著百姓們高聲呼喊。

    “吾皇萬壽。”

    趙辰光肅容走下九龍輦,親自扶起當先的趙元朗,對著下跪的宗府眾人抬手道:“諸位與朕都是家人,不必多禮了。”

    一眾宗府子弟已經在心裏罵開了趙辰光:“不必多禮,你穿這麽隆重?光車輦儀仗就長有裏許,不必多禮你就自己來,你看一看我們這些人有誰會理你!”

    趙元朗任由趙辰光扶起,臉色平淡的問道:“聽徐國相說,九州政務浩如煙海,陛下身為九州君父,不在未央宮處理政務,如何有時間來擺駕趙家?”

    趙辰光笑道:“朕也是趙家子,自然要跟趙家老家多多親近親近,走動走動,怎麽,大伯祖的宗府,朕還來不得了?”

    “偌大九州,盡是陛下庭院,陛下當然來得。”

    趙元朗大開趙府宗門,躬身請趙辰光進了宗府,但是趙辰光身後長達數裏的儀仗和一眾車輦護衛,卻被攔在了宗府門外,理由是非趙家子不得進趙家門。

    趙辰光灑然一笑,隻帶著大太監烽霍,昂然進了宗府,讓人奇怪的是,眼神尖銳的趙元朗,卻對這個並非趙家子的大太監烽霍視而不見,任由他跟著趙辰光一同進了宗府。

    等到宗府大門一關,趙辰光就又從那個主宰九州的皇帝,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趙家子。走進了宗府的正堂,盡管仍舊是趙元朗坐在主位,趙辰光位居次席,比起上次趙辰光獨自一人進入宗府,待遇已經好了很多。

    進了正堂,眾人各自落座,趙元朗抿了口茶,率先開口:“十七,今日你盛裝全禮,擺駕宗府,有什麽大事麽?”

    趙辰光也不避諱,直接說道:“大伯祖,朕想見一見清哥兒。”

    趙元朗狠狠皺起了眉頭,也不知是因為趙辰光的自稱還是因為趙辰光對李清的稱呼。

    “你要見李清,自己過來便是,宗府的人哪個不給你見了?你擺出這麽一副派頭,甚至將國輦也請了出來,是何道理?給我宗府臉色看?”

    趙辰光臉色不變,微笑道:“大伯祖誤會了,這車輦不是給宗府看的,而是給某些人看的。”

    “哪些人?”

    “給未央宮上奏折,奏請誅殺清哥兒的人。”

    趙元朗冷哼一聲:“你不同意誅殺李清,便直接回絕了便是,來我宗府擺什麽派頭?搞這些虛虛偽偽的東西,能讓趙家國祚綿延麽?”

    麵對著趙元朗絲毫不客氣的話,年輕的光武帝也收起了好臉色,隻是似笑非笑的盯著趙元朗。

    “這就是朕身為九州主宰的帝姿,帝心必須難測。”

    趙辰光好整以暇的學著趙元朗的模樣抿了口茶,微微一笑。

    “這些大伯祖不懂,也是正常的。”

    “畢竟,大伯祖也沒有做過皇帝。”